第89章

莫名被敲了下脑袋的燕意欢瞬间警铃大作,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哪是他敢随意猜测的,戏里演的那些揣测圣意的人,最后都被拉出去砍头了!

思及此燕意欢骤然一惊,原本混沌不堪的心中宛若天光乍泄,瞬间一片清明。

他做太史令,关于西北战事以及魏王之事没少听,他自然也清楚自家父兄亦在秦王身侧,所以皇上“重病”不出的意图并不难猜。

如今魏王已正式出兵造反,秦王不可能无动于衷,也就是说他燕家叛逆之事其实已非秘密,皇上应该早就洞悉了。

燕意欢脸色有些发白,他记起二哥的话,让他把一切全都忘了,不可在皇上面前显露出慌张,他也不想,可是这哪里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平时话挺多的,怎么问你又不肯说了?”李玄明瞧出了他的惊惶无措,心中反而有些疑惑。

据他所知燕王一向不让燕意欢沾任何与朝廷有关的事,未免他害怕,在他面前议事也都对燕王避而不谈,为他还会这般紧张。

思及此,李玄明用手指勾起了燕意欢一直不肯抬起的下巴,高高仰起的面庞让他细微的表情无所遁形。

燕意欢一懵,几乎本能地就找准了那双再熟悉不过的双唇就吻了上去,但今天惯用的伎俩显然不管用了。

他眼前一晃,双唇虽还残留着温润的触感了,可人已被拉开了,修长有力的手指点封住了他的唇,眼前人双眸透着些许无奈,却又带着不容他退缩的强硬,

“在心虚些什么?”

完了完了,燕意欢心中大呼不妙,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未曾想到来的如此突然,他目光闪躲,嘴却是硬的,

“我哪有心虚,想了还不成吗?”

“嗯?你确定?”李玄明嘴角微微勾起,这抹淡笑看得燕意欢心下一颤,想起了昨夜心醉神迷的种种,以及还酸痛不已的身体。

“也不是……我现在没那么想了。”

“不想了就老老实实说,你最近辗转难眠的,到底在琢磨些什么。”皇上本就飘忽不定的笑意完全看不到了,燕意欢害怕极了,他摇摇头尽力扯出一个笑,

“就是愁述职的事。”

“意欢,我与你早已说得明明白白,虽并不求你能有回应,但望你与我能坦诚以对。”李玄明知道他胆子不大,可唯独愿他在自己面前是无畏的,“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将你放在身边吗?”

燕意欢轻轻地摇摇头,他的确不懂。

论才华他没有,论姿容他虽自认还行,可与皇上一比简直自惭形秽,可能就……可能就那方面挺契合的吧……

但燕意欢知道这并不是什么理由,那可是皇上,真想要了什么人没有啊,又何必是他?

这头摇的没有任何犹豫,李玄明却是淡然一笑,与其每次懵然不懂都要伤神,倒还不如坦然接受,这样即使找不回那一魄也无妨。

他是皇帝,哪怕就是强行将他锁在身边一辈子又如何,所以燕意欢不需要懂,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是独属于他,这就够了。

“我本不想跟你说这些朝堂之事的,但奈何你我之间总也绕不开这些。”

燕意欢瞳孔微微紧缩,他明白这话后面的意思,逃避了这许久,皇上是当真要与他直言了吗?

双唇轻轻蠕动了下,燕意欢不敢回答,只是将眼睫低垂,目光似乎是有意识地落在了李玄明腕上,避开了那些触目可及的,足以昭示身份的龙纹。

“我父皇膝下儿子本就不算多,因他总要讲究所谓的仁慈公平,导致皇子间势均力敌,又因为册封了二皇子为太子导致了那场夺嫡之战。

“或者该庆幸,当时我还没成年所以未单独立府,亦无亲兵而躲了这一劫,但既生在皇家,劫又岂会只有一遭。

“所有人都以为我即使当上了太子,那继承皇位也起码要几十年,他们有的是时间将我拉下来,或流亡或斩杀,总之是没机会真正当上皇帝的。”

燕意欢心头微微一痛,他怔了怔,不由地抚上了心口,怎么又开始了?但显然此时此刻这点轻微的疼痛并不算什么,他依旧默不作声,静静地听着。

“我既当上了太子,自然也不可以坐以待毙,父皇的儿子虽不剩什么,可兄弟却是正当壮年,我不得不防。”

“所以……”燕意欢的声音微微发颤,他心若擂鼓,就连自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因紧张而发烫的耳尖,“皇上当时去燕王府,也是因为这个吗?”

“不错,燕家世代忠良,手握重兵,所以燕王心中如何想的,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李玄明声音平静且淡然,他没有再强迫燕意欢面对,任由他始终低着头,只是以指背轻轻触了他垂在颊边的发,“那本是一次寻常的试探,可你却成了唯一的变数。”

“啊……”

那时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让燕意欢重新忆起原来这一切都其实本是源于自己。

“那我问一个你能够回答的问题。”李玄明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你当初为何那般缠着我,仅仅是因为容颜吗?”

是啊,为何?

始于容颜不假,但他可是临京第一风流的燕三公子,又岂会执着于一个无意于自己的人,更何况他还是钦差。

“不……”燕意欢摇摇头,语气中已带上了一丝迷茫,“我也不知,只觉得一见便挪不开眼,要是其他人这般对我冷淡,我早就另觅他人了。

“可那时我就是铁了心一般的想亲近,哪怕只是碰碰衣角都能让我欣喜半日。”

那时满心就是想要这个人属于自己,即使被拒绝,被无视也无妨,“皇上走后,我其实难过了很久,连喝酒都不去了,二哥说我是患了相思病,我还与他打了一架。”

“相思病?”李玄明低低笑着,这三个字就好似一剂良药,将心头上笼罩的阴霾瞬间扫净,就连窗外的阳光都好像能够穿透身体,直直照入了心间,“你能说这些,已足够了。”

什么就足够了,自己明明就回忆了下从前,根本还未提他们燕家如何忠心,也还未替父兄说好话,怎么就不让自己说了。

“人心难测,无论燕王当时如何对我承诺,我都无法尽信。”李玄明又近了几分,将人揽入怀中,燕意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轻柔的相拥让他陷入酥软,闭上了双眼,“所以意欢,我要将你从燕王府带出来,这样无论今后发生什么,都将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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