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有关前任

在岚山和附近的几个贫困县转了一圈,两个人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色号,精神从亢奋转到疲惫再转到生无可恋。回到基金会总部所在的省会城市后,倒在床上睡了好几天。

早上,做完例行的晨练后,冯诺一冲了个澡。等他从浴室出来时,正赶上郑墨阳出门。

因为要去基金会视察,郑墨阳穿上了正装。纯黑色的外套、马甲和领带,从肩膀弧度到腰部曲线无一不完美,站在那儿就把房间背景变成了画报。

“今天可能会晚回来,你自己找点事做吧,”郑墨阳边扣表带边朝他走过来,“之前跟你提过房子过户的事,下午会有人把转让合同带过来,你自己准备好身份证明。”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门口,冯诺一用来擦头发的浴巾搭在肩上,眼神呆滞,毫无反应。郑墨阳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听到了没有?”

“啊?”冯诺一的语气如梦似幻,“不好意思,我刚才光顾着看脸了,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郑墨阳放弃了和他沟通的意图:“算了,他过来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让他给你解释。”

门“砰”的一声关上,冯诺一万分惋惜地叹了口气:“应该拍张照的。”

寒假还没放完,景区肯定人满为患。而且气温还是零下,冷得让人骨头打颤,不宜出门。他把窗帘拉开一半,倒在床上,打开罗伯特·福沃德的小说。

就这么躺到了中午,冯诺一瘫在床上,觉得起身这个动作简直要命。记得有一次,郑墨阳问他为什么不运动不出门还是这么瘦,他理直气壮地回答:“因为经常懒得吃饭。”

就像今天,如果不是门铃响起,他可能就这么把午饭躺过去了。

能是谁呢?他微微俯下身往猫眼里看去,立刻打了个激灵,不敢怠慢地开了门。

“就知道只有你一个人在。”门口的盛装女子十分自来熟地走进来。

冯诺一乖巧地把门关上,跟在她身后问:“姚总怎么过来了?”

“出差,顺便来看看老朋友,”姚梦琳挑了最舒服的位置坐下,“郑墨阳去基金会那边了?”

冯诺一点点头,忍不住问:“姚总怎么知道我一个人住在这里?”

“这酒店是我父亲名下的,”她的指甲换了一种红色,和挑染的头发很相配,“房间号很容易就打听出来了。”

冯诺一已经懒得跟资本家掰扯隐私问题了,既然是来会老友,他尽职尽责地告诉对方:“郑先生大概会很晚回来。”

“第一天视察嘛,很正常,他今天肯定把理事、秘书长、项目负责人一个个拎着提审一遍,”姚梦琳突然对冯诺一的眼睛产生了兴趣,毫不掩饰地盯着看,“你终于不戴眼镜了。”

“没办法,金主爸爸不喜欢。”

“谁能喜欢,那眼镜丑的不行。”

“我那时候比较穷。”

对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非常突兀地抓住了他的手。“就知道那家伙不会疼人,都把你养瘦了,”说着就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饿了没?跟姐姐一起去吃饭吧。想吃什么?”

嘴先大脑一步做出了反应:“烤肉。”

这场景挺诡异的,被包养的情人和金主爸爸的朋友(待考证)坐在一起,面前的烤架滋滋冒着热气。

“最近过得怎么样?”姚梦琳问。

“挺好的。姚总最近过得怎么样?”

“在忙婚礼的事。”

“恭喜啊。”

姚梦琳淡淡地应了一声,听起来兴致不高,冯诺一也就不再提了,在脑子里脑补了八百万字豪门血泪。

“除了这个呢?”姚梦琳别有意味地说,“不想问别的吗?”

“我问了姚总就回答吗?”

“你先问问看。”

冯诺一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然后艰难地说:“好吧,有一件事我确实挺好奇的。”

桌对面的人露出一丝微笑,好像猎人看到猎物撞到网里一样:“你说。”

“在我之前的几任助理,最后都怎么样了?”

仿佛这话戳到了她的笑点,姚梦琳的笑容扩大了很多:“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很疑惑,因为郑先生说情话的能力太强,但凡跟他相处一段时间,谁都会觉得自己是被爱的,”冯诺一说,“这样的话,分手不是很麻烦吗?”

“像他这样以‘交易关系’为宗旨的人,从挑选对象的开始就格外小心了,”姚梦琳用剪刀把肉剪成小条,“要么选那种特别容易PUA的傻瓜,即使分手也会认为是自己的错,要么选那种聪明人,知道断了再纠缠没什么好下场,所以问题不大。”

冯诺一“哦”了一声,拿起另一个装小牛排的盘子。

“怎么?”姚梦琳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吃前任的醋了?”

“我凭什么吃醋,这是过去的事,和我无关,而且我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男朋友,别说这是以前,就算现在他一南一北搞上几个,我也没立场管。”

“这话听起来就很像吃醋。”

冯诺一告饶似的举起双手,然后往对方盘子里夹了几块肉。

“他之前的……”姚梦琳曲着手指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报出数字,“那些情人,和你的情况不一样。他工作起来六亲不认,连吃饭像是一种罪过,更别说陪情人了。不像现在闲的要死,有心情和你风花雪月。”

弄了半天,还是因为重置年啊。

冯诺一看着架子上滋滋作响的肉类,正在出神,姚梦琳忽然拍了下手:“我想起来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好聚好散的,有一个例外。你认识林松竹吗?”

过了好几秒,冯诺一才眨了下眼,迟缓地回答:“我知道。”

“他是前任之一,”姚梦琳说,“这人还是我牵的线,一次首映会上认识的,后来我介绍给了郑墨阳。那家伙养了他一段时间,好像给了他几部网剧的资源吧。怎么断的我不知道。今年刚开年的时候,不是爆出来他吸|毒吗?”

冯诺一跟个局外人一样兴致勃勃地凑热闹:“听说过。”

“事情爆出来之后,他的经纪人来找过郑墨阳。”

“吸|毒不是直接封杀了吗?找他还有什么用?”

“那倒也未必,”姚梦琳说,“一些有吸|毒史的实力派歌手,复出之后照样在一线城市做商演。老百姓也都忘了他吸过毒,只要歌唱的好听就行了。像林松竹这种还算有才的演员,上不了大荧幕,还有幕后工作,说到底还是看有没有资源。”

冯诺一沉默了半晌,似乎是为资本控制的世界与民众短暂的记忆力感到悲哀:“然后呢?”

“然后郑墨阳让我把他的黑料在热搜榜上挂了大半个月,每天都换新的。时间正赶上过年,大家都闲得慌,每条热度都高的不行,我就没见过谁家粉丝塌房塌得这么惨。”

怪不得,连一向不看明星八卦的顾承影都知道了。“……他之前得罪过郑先生吗?”

“没有,”姚梦琳说,“就因为当初断了的时候说好不再联系,结果那小明星居然还来找他,所以那家伙嫌烦吧。”

“不是,”冯诺一眨了眨眼,“这种事不会先警告一下吗?比如说‘下次再敢来找我我就挂你黑料’,哪有一句话不说直接挂人的啊。”

“可能他当时心情不好吧,”姚梦琳耸了耸肩,并不觉得这件事很重要,“那几天他收到了什么邮件,还让我找人查他的邮箱账户。”

冯诺一望着天花板上的小吊灯,陷入了沉思。

姚梦琳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在想我有没有什么黑料,”冯诺一说,“万一哪天他心情不好,把我给挂上去了怎么办?”

“那你有吗?”

“没有,”冯诺一说,“但是他要是拍了我的床照什么的,那……”

“放心,”姚梦琳说,“那种照片连机器审核那一关都过不了,根本发不出来的。”

冯诺一长吁一口气:“那就没有了,感谢净网行动。”

对面的人笑了起来,冯诺一总怀疑“床照”这俩字让她有了不好的联想。

“从我这挖了这么多消息,有什么感想?”姚梦琳问他。

冯诺一想了想说:“贵圈真乱。”

“因为选择太多了嘛。大把的俊男美女等着你挑选,世界那么大,何必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

冯诺一想说那你还不是结婚了吗,然后想想,这婚姻见证的大概只有利益没有感情,实际跟商业合同也差不多。

“普通人的时间就那么多,钱就那么多,选择也有限,所以容易保持美德,”姚梦琳说,“要是他们有了名有了利,你再让他们选,是要吴彦祖还是古天乐,那肯定是全都要。”

“哪有这种好事,明星里长成这样的也不多啊……”

“如果实在品德高尚,或许坚守得住,但大多数人都是凡人,”姚梦琳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继续往下说,“所以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句话挺有道理的,当然也同样适用于我。”

冯诺一笑了笑,勤勤恳恳地吃起了肉:“我没办法赞同这种选择,大概是因为我没有那么多钱吧。”由此可见,财产再分配很重要,缩小阶级差距,就不会有这么多是非了。

一口气吃完了半年的肉量,冯诺一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满足地叹息。吃了如此丰盛的午餐,又听了足够消化好久的八卦,冯诺一向对面的女士提出疑问:“姚总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姚梦琳单手撑着脸,纤长的睫毛一下一下扫着,送出勾人的眼风,附近几个卡座的男士不自觉地朝这边看。

“我是个很恶趣味的人,”她说,“想看他栽跟头,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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