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现在我们来谈谈条件

宝安村这样的情况,必定不可能有旅馆,借住村民家又太过麻烦。这里的水和食物都难能可贵,他们作为外人没理由消耗这些资源。

两人等雨一停就赶下了山,坐了晚上最后一班车回到县城。在山路上颠簸了一整天,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几乎是倒头就睡。

虽然是县城,但条件也甚为艰苦,最好的旅馆也就称得上干净整洁。两人没有多做停留,第二天一早就搭车去了最近的省会城市。

奔波了几天,两人终于回到了郑墨阳资本家时期的生活状态里——酒店套房,管家服务,以及专车接送。

冯诺一支着下巴在阳台上看夜景,喧嚣的都市似乎和悬崖旁的村落不在同一个世界。比起神明的游戏,这样的落差更让他感到魔幻。

“想什么呢?”郑墨阳端着一杯酒,靠在阳台的落地窗上问他。

“山体滑坡。”

“你觉得还有人为的可能性吗?”

“我本来就觉得没有啊,”冯诺一尖锐地指出,“是郑先生说这件事背后有变|态杀人狂的,所以现在你觉得可能吗?”

郑墨阳顿了两秒,摇摇头:“不觉得。我相信了,神明确实是存在的。”

冯诺一对这个结果甚是满意,瘫在躺椅上,懒散地看着没有一颗星子的夜空。

郑墨阳往前俯身,手掌托起对方的下颌,垂眸欣赏他的表情:“这么高兴?”

“没有,”冯诺一抬头看着,深觉大老板颜值过硬,这个死亡角度居然也能撑住,“只是自己的理论得到了证实,所以得意一会儿罢了。”

“是吗?”郑墨阳摩挲着光滑的脸颊,“你是不是忘了答应过什么?”

冯诺一眨了眨眼,略带无辜地问:“有吗?”

捏着下颌的手猛然一紧,冯诺一立刻很没骨气地告饶:“当然记得了,我记忆力测试可是将近满分的。”

郑墨阳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右手松开他的下颌,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起来。”

冯诺一乖乖地起身跟着大老板进屋,接下来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茶几上放着一个信封,郑墨阳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把信封递给他:“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冯诺一满头雾水地打开信封,抽出了里面的东西,整个人如遭雷击。

雇佣协议。整整三十页。

当然,这份打着雇佣协议名号的东西其实是包养协议,但条款的详细程度还是突破想象力极限。从每周的固定日程,到三餐的搭配和食谱,都他妈有超长的解释和规定,甚至还附上了图例,字里行间充斥着两个字——专业。

冯诺一才看到第三页就头痛欲裂,这个世界真是卷得疯魔了,连包养都要考验人的记忆力。

郑墨阳撩了撩垂落在他脸颊上的头发:“你慢慢看,我先去洗澡。”

冯诺一没有目送金主的离去,他还忙着解读关于每日卡路里摄入量的相关规定。

等郑墨阳洗完澡,穿着浴袍走进客厅的时候,那个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对着那叠纸页艰苦奋战。他哭笑不得地坐下来把人搂住,从对方手里抽走了文件:“没必要看这么详细,大部分都用不到的。”

“我才不信,”冯诺一敏捷地把协议抢回来,“无商不奸,没准哪天你就用这个治我。”

郑墨阳没有在意他无礼的用词,把桌上的水性笔拿过来递给他:“你难道要看一晚上?”

冯诺一想都不想地推开:“当然得看完了,我要维护我的合法权益。”

郑墨阳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冯诺一突然叫出了声,猛地把一张纸抽出来:“这是什么?”

郑墨阳瞟了一眼,似乎是早就预料到这种反应,相当淡定地问:“怎么了?”

“我运不运动你也要管?”冯诺一瞪着他,“哪有这种道理?”

郑墨阳的回答简单又复杂:“你体力太差了。”

冯诺一面色铁青地瞪了他半天,最后只憋出一个脏字:“草。”

“看你挑食成这样,体质又不好,之前还得过大病,不用看体检报告也知道身体不怎么样,”郑墨阳说,“我希望你能保持健康,每季度我会安排定期体检,每项身体指标的合格范围写在下一页。”

冯诺一稍微掀开一角看了看,然后把协议推到郑墨阳怀里:“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他刚要站起身逃跑,就被身旁的人一把拽了回来,死死地按住:“说好了不能反悔的。”

冯诺一深知两人的武力差距,气势不足地质问:“干嘛?这还能强买强卖吗?”

“就运动一下,把你吓成这样?”

这么叫“就运动一下”?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体育课给自己留下了多大阴影?

他沉思了一会儿,伸手把协议拿了回来,带着委曲求全的语气说:“那好吧,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冯诺一拿出口袋里的纸条,上面写着村落和学校的名字:“重置年之后,你会支付她的学费。”

“为什么?那是你答应的事。”

“我倒是想付,关键是重置之后我就忘了啊,”冯诺一辩解道,“就算你找我要,我也不会相信。那还能怎么办呢,你是唯一一个记得这件事的人了啊。”

“这和我们两个人的协议无关吧,”郑墨阳不为所动,“我又没有说要帮她。”

“你不觉得很可惜吗?挺聪明一个孩子,又勤奋又有上进心,结果就因为没钱,就得辍学去打工。而且学费也就每年几千块,以郑先生的身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个套房一晚上的费用也有几千块了。”

郑墨阳仍然没有露出松动的迹象:“所以?”

“所以……”冯诺一词穷了,“就是举手之劳啊。对于郑先生来说无足轻重的一点小钱,就有可能改变她的人生,这不划算吗?”

“你这句话的前提,”郑墨阳提醒他,“是把我设定成了一个好人。”

冯诺一盯着他,企图从这张脸上找出一点类似“同情”的痕迹,但毫无所获。他叹了口气,行吧,以情动人并不符合郑老板的价值观,他只能换一种方式:“但是如果没有这一年之外的补偿,那我很亏啊。”

郑墨阳似乎觉得有趣:“哪里亏?”

“你看,虽然这上面写了每个月的工资和额外奖励,但事实上,重置之后一分钱都不会打到我卡上,所以你相当于白睡了我一年。”

“重置之后这一年也就不会存在了,”郑墨阳冷静地反驳,“我既没有睡你,又谈何补偿。”

“不不不,”冯诺一往前倾身,手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你有记忆,每一个晚上,每一个细节都有。你买同样时长的片子都要花很多钱,更何况这还是真实的、确实发生过的记忆,我觉得还是价值非常高的。”

郑墨阳思索了一会儿,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你说得有道理。”

“但是我却什么好处都拿不到,这个代价不对等。”

郑墨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在衡量答应与拒绝各自的优势,然后从他手中抽出了协议,松口说:“好。”

冯诺一拿起笔,在条款的最下方签好了字:“这份协议一年之后就不会存在,所以我只能相信郑先生一诺千金了。”

“我说过答应了,”郑墨阳无奈地笑了笑,“对我有点信心。”

名字签好之后,郑墨阳把笔和文件搁在茶几上,很干脆地把人推倒在沙发上,娴熟地吻上去。

“等会儿,”冯诺一把手放在对方肩上推了推,呼吸有些不稳,“我想先洗个澡。”

在紧要关头打断明显很不厚道,郑墨阳盯着他,目光捉摸不定。有那么一会儿,冯诺一觉得大老板打算当场办了他。然而过了几秒,对方还是直起身来,松开了手:“去吧。”

冯诺一揉了揉被弄乱的头发,有些狼狈地走进浴室,啪地一声拍开电灯。高瓦数的浴霸照得浴室金碧辉煌,明亮得有些刺眼。他撑着盥洗台,长长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吐出来。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和皮肤从成年以来就没什么变化,看上去还是很青春的样子。

但毕竟已经二十八岁了,在这个年纪,不应该再因为冲动而犯错。

他转了个身,把背贴在瓷砖上,冰凉的触感让狂乱的心跳慢慢冷静下来。

这绝不是个好主意,他心里很清楚。

比起不信任对方,他更不信任自己。

但毕竟,今年是重置年啊。

冯诺一盯着浴缸上方的淋浴设备看了一会儿,慢慢走过去,猛地打开了喷头。

郑墨阳坐在沙发上,正闲极无聊地看着晚间新闻。听到浴室的水声响了一会儿又关上,然后发出开门的声响。

过了许久,身后并没有动静。他疑惑地转过身,看见冯诺一靠在浴室的门框上,双臂交叉,微笑着看他。

对方只有衬衣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只不过被水淋湿了大半,几乎接近透明。头发就像他们初见时一样,丝丝缕缕地垂在脸颊两侧,水珠时不时从发梢滴落,悄然从衬衣的领口滑下去。

他稍稍愣了愣,随即站起身来,朝浴室走去,目光一直钉在对方身上。

冯诺一还带着一丝视野模糊的茫然,慢慢地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白净细腻的皮肤湿润而光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滴,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

“怎么了?”郑墨阳在他身前站定,显然是明知故问。

“浴室的喷头坏了,”冯诺一朝里面指了指,“帮我看看吧。”

五星级酒店套房的浴室有故障,还是十分钟前他本人刚用过的。郑墨阳笑了笑:“这套路有点老了。”

“哦?”冯诺一勾起嘴角,眼睛挑起好看的弧度,“那么有用吗?”

郑墨阳猛地把他推进门,按在浴室墙上吻了上去。热水从头顶喷洒而下,冯诺一笑着搂住对方的脖子,全情投入这个湿润的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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