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位奇怪的来客

冯诺一估量了一下这话的认真程度,悻悻地说:“那真可惜,我不玩什么金主包养游戏,郑先生打算怎么办?”

“确实很可惜,”郑墨阳遗憾地说,“我觉得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的。”

“您不会用我的家人朋友威胁我,或者断了我的前程吧……不对,我本来也没什么前程。”

郑墨阳忍俊不禁:“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病房里的电视老是在重播十几年前的电视剧,所以住院那一个月摄入了很多霸道总裁元素。”

“我没有强求别人的兴趣,”郑墨阳说,“不过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您可别抱多大期望,”冯诺一说,“我这个人很固执,认定的事从来不会改。”

“正好,”郑墨阳说,“说服别人改变决策是我的长项。”

冯诺一相当诚恳地劝解道:“郑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漂亮男孩子没有,何必在我身上下那么大功夫呢?”

“找一个长得好看的人并不难,”郑墨阳看着他,“不过既要合眼缘又要谈得来就很难了,综合来看,你各方面都很符合我的要求,可以说是我至今为止遇到的最完美的包养对象。”

“好家伙,”冯诺一感叹道,“这年头情人都要三轮考核竞争上岗了,连包养圈都卷成这样!”

“你不是三天之后就要走吗?”郑墨阳说,“期限就三天,如果在你走之前没有改变主意,这个提议就此终止。”

冯诺一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憋出了一句夸赞:“作为一个霸道总裁,您还挺好说话的。”

郑墨阳叹了口气:“以后少看点这种剧。”

真神奇,冯诺一想,自己只不过出来旅个游,就拿到了一份待遇优厚的包养offer。等等,好像价格还没有谈拢……

不是,既然不打算答应为什么要谈价格?

念头在冯诺一脑子里转了几转,对是否要询问一下合同价码还是有一丝纠结。他刚打算提醒对方薪酬待遇对招揽人才很重要的时候,郑墨阳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对方迅速地看了眼屏幕,表情又变得晦暗不明。

“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他拿着手机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门,听脚步声是往楼上卧室去了。

冯诺一在背影消失的一瞬间瘫在了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大脑,他感受到胃里的饥饿。

“我真是没上岗先开工第一人,”冯诺一在下楼做饭时自言自语,“这不就是试用期吗?而且试用期满我还要自己辞职,这找谁说理去。”

郑墨阳不知道厨房叮叮当当的怨气,他盯着手机上的邮箱界面,那个标题写着“重置年项目预告”的邮件已经发来了五封,一个比一个行文简洁,一个比一个难以置信。

他知道只要关闭界面或者超过平均阅读时间,这封邮件就会自动删除,堪称信息时代的阅后即焚。

仿佛是嫌他麻烦不够多似的,手机在这时响起了通话铃声。霎时间,郑墨阳的脸色比看到这封“诈骗邮件”还要难看。他盯着来电显示看了一会儿,仿佛不认识那三个常见字似的。然后,不情不愿地,他接通了电话。

“开门放我进去,”对面响起嘹亮的声音,“这么久才接,郑墨阳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年头已经很少有人能对他直呼其名了,但这位处于疯癫和正常之间的混沌状态的大小姐,显然不知道尊重为何物。

“你把调查报告发到我邮箱就行了。”郑墨阳委婉送客。

“你他妈开什么玩笑,我专门过来看你的!”姚梦琳的音量竟然还可以更大,郑墨阳都怀疑麦克风会不会被她直接炸掉,“就知道惦记你那破报告,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赶紧开门!这地方坑坑洼洼的,老娘腿都快断了!”

郑墨阳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从他们成为合伙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们两人注定要疯一个,照现在的架势看,先倒下的可能是自己。

“密码告诉你,你自己进来吧。”他想尽量缩短和她见面的时间。

“这么欢迎我来你家?”

“你走了我就改。”

对方在六位密码报完的下一秒就挂断了,连句“这里还有别人”的提醒时间也没给他留。

于是端着一盘宫保鸡丁的冯诺一就这么和某位陌生女子在餐厅面面相觑。

姚梦琳踩着高跟鞋,比冯诺一还要高出一些。她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随后相当自然地,上手捏了捏他的下巴。

“诶呀,”她慈祥而宠溺地说,“哪里来的小可爱。”

冯诺一差点把盘子掉到地上。

勉强保住了今日的晚餐之后,他看着这位相貌美艳穿着大胆的女子,礼貌地打招呼:“姚总。”

如果按照出镜率,姚梦琳才是未航的头号招牌,甚至超过代言旗下产品的那些明星。她本人除了在各个发布会上露面之外,还是互联网八卦圈的无冕之王,瓜多的可以吃到22世纪。

“郑墨阳这家伙还真会挑人,”姚梦琳上上下下地打量,让冯诺一有种自己身陷青楼而对方是鸨|母的错觉,“今年几岁了?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哪工作?和郑墨阳是怎么认识的?”

“姚总这是想查我户口啊,”冯诺一笑着把椅子拉开,“您先坐下,这儿的路不好走,脚肯定不好受吧。”

“真会疼人,”姚梦琳从善如流地坐下,“郑墨阳给你什么待遇?要不跳槽到我这来吧,姐姐保证给你更好的。”

好家伙,资本家一个比一个会玩,姐姐也不考虑一下我性向的问题吗?!冯诺一的内心五味杂陈,语气沉重地说:“其实郑先生还没有跟我谈薪资问题……”

姚梦琳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那家伙想白|嫖|你?!”

冯诺一恭敬地把筷子递上,诚恳地说:“姚总饿了吗?如果不嫌弃的话……”

姚梦琳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点了点头:“业务能力不错。”然后又开始用那种人牙子看货的目光注视他,直直地指着眼镜说:“就是审美太差了。”

冯诺一笑着在她对面坐下来:“英雄所见略同。”

“你们两个在聊什么?”

郑墨阳拿着手机站在客厅,高个子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黑影。他皱着眉头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不知道哪件事情更让他如临大敌:姚梦琳看上去很喜欢冯诺一,以及冯诺一居然能让姚梦琳很喜欢。

“不给我介绍一下你们家小朋友吗?”姚梦琳朝郑墨阳递了个眼风。

“这是冯诺一,”郑墨阳没有纠正她的说法,“以前是算法工程师,现在是……”

“自由撰稿人。”冯诺一自己接上去。

“程序员?”姚梦琳挑了挑眉,转过头去重新审视了一下冯诺一,“现在的码农颜值可比A股涨得快多了?”

“您看着这眼镜还能说出口,”冯诺一说,“谢谢夸奖。”

“想来我们公司哪个部门工作?只要不是涉及核心算法,我都能……”

“我暂时不打算回大厂工作,”冯诺一赶紧补救,再这么误会下去自己真要洗不清了,“而且我和郑先生不是那种关系,因为我丢了身份证,郑先生好心收留我几天而已。”

姚梦琳若有所思地注视了冯诺一几秒,然后“啧”了一声,转向郑墨阳:“你是不是不行?”

郑墨阳面无表情地活动了一下手腕,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冯诺一本来想再多看一会儿戏,但场面眼见就要变得很血腥,所以他把另一双筷子轻轻搁在碗上,温柔地问:“郑先生饿了吗?先吃饭吧。”

郑墨阳“嗯”了一声,放下手腕,绕餐桌走了大半圈,坐到离姚梦琳最远的对角线的位置上——也就是冯诺一旁边。

“我有说过管饭吗?”郑墨阳看着吃的很香的创业合伙人,声音冷酷。

“饿死我谁来帮你把控公司动向,”姚梦琳出声警告,“在小可爱面前注意点你的绅士形象。”

郑墨阳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一套对他不管用。”

“那就来点不绅士的。”

冯诺一举了举手:“我本人还坐在这呢。”

姚梦琳是个很神奇的人,自从她出现在这个别墅里,就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所有人的行为模式。这顿饭吃得刀光剑影,冯诺一很好奇未航的董事会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吃完饭之后两人休战了几分钟,郑墨阳随即就让姚梦琳到书房去谈事情。

“诶呀,”姚梦琳看了冯诺一一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怕人家误会?”

郑墨阳看了看她:“我口味还没这么奇特。”

姚梦琳冷哼一声,站起身拎起包,一阵风似的上了楼,步伐优雅而矫健,让那十厘米的高跟深受侮辱。郑墨阳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上楼的表情如同上坟一样难看。

等两人都进了书房,姚梦琳不客气地占了最舒服的一个椅子,气氛又开始焦灼起来。

“说吧,”郑墨阳倒也没有把她从自己的专用椅上扯下来,“你有什么大事?”

“我要结婚了。”

“哦,”郑墨阳波澜不惊地问,“谁这么倒霉?”

姚梦琳迅速地把包掷向对方,速度和准头堪比专业球员。郑墨阳相当熟练地接住,然后把包放在了书桌上。

“嘉和老总的儿子,”姚梦琳翻出了一张照片给他看,“长这样。”

郑墨阳瞥了一眼:“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结婚嘛,谈什么喜不喜欢,”姚梦琳把手机收回来,语气平淡,“我们三观特别一致,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反正也是应付家里,嫁谁都一样,他已经算个理想选择了。”

郑墨阳没有对此作出任何评价,只是和她隔着书桌面对面坐下,然后说:“恭喜,景山那套房子送你了,算是我的结婚礼物。”

姚梦琳挑了挑眉:“今天这么大方?”

郑墨阳皱起眉头:“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姚梦琳爽朗地笑了起来。尽管书房隔音做的很好,郑墨阳还是怀疑这笑声能传遍全岛。

“典型的衣冠禽兽呗,”姚梦琳翘起二郎腿,“说吧,楼下那个小可爱什么情况?”

郑墨阳难得卡了壳,思索了一会儿,他回答:“未完事项。”

“啧,”姚梦琳说,“你果然就是不行。”

“他不同意,我能怎么样?你想让我犯法吗?”

“你是不是钱没给够?”

“我觉得不是钱的问题。”

“他不是gay?”

“他是。”

姚梦琳掏出手机开始打字:“世上居然还有你搞不定的gay,我要把这件事情昭告朋友圈。”

“把手机放下。”

姚梦琳听出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很识趣地搁下手机,双臂交叉看着对面的人,表情写满了幸灾乐祸:“所以他到底对你哪不满意?我都找不出不满意的地方。”

姚梦琳是郑墨阳在R大商学院的学妹,十年前的郑总还是姚大小姐“集邮名单”里的候选人之一。然而未尝败绩的姚大小姐这次踢到了铁板,原因无他,郑墨阳是个24K纯gay。多次接触后,姚梦琳发现这人做创业伙伴远比做情人优秀,于是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成为了合伙人。

深交多年,两人知道对方虽然是个祸害众生的大恶人,但对于彼此的条件和审美相当肯定。

“他是个正直的人,不稀罕金钱交易,”郑墨阳说,“虽然这超出了你的理解范畴。”

“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直的人,”姚梦琳果然说,“有就是你给的不够多。”

郑墨阳懒得和她掰扯她扭曲的世界观,手指闲闲地在桌子上敲着:“不说废话了,报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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