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江策默默为自己的敬业感动得流泪，只是好累啊，他宁愿回去坐着刷题。

夜晚气温低，空气带着凉意，汗水却从江策的身上渗透出来，打湿了脊背。

他心里急切，跑出建筑物背面，前方就是大路，想着让司机大叔快点把关星罗带走。

“江策！”

突然有人喊他，江策猛地一个激灵，以为乔楷的小弟找到他了，紧张地扭头，居然是他的班主任卢晋。

卢晋三十多的年纪，肩上勾着一个双肩包装嫩，狐疑地望着江策。

江策吓得立刻停下脚步，在路边站得笔直。

卢晋皱着眉头走过来，上下打量自己的学生，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是不是偷偷去网吧？”

江策刚刚正在奔跑，猛地停下还在大口喘气，他艰难地为自己辩解：“怎么可能去网吧，我又没有钱。”

卢晋噎了一下，被他的理由说服了，又问：“那你大晚上在这里晃悠是做什么？”

江策本来急着去找司机大叔，转念一想，既然遇到了班主任，不也一样吗。

于是他对卢晋说：“卢老师，关星罗被七班的乔楷堵住了。”

卢晋一愣，仔细询问：“堵住了是什么意思。”

江策指着远处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反正两个人在那边，你快去看看吧。”

卢晋闻言，二话不说迈开步子：“带我过去。”

班主任表情严肃，眉头紧皱。

显然乔楷的名声在老师们中间非常不好，卢晋担心自己班上的学生被乔楷霸凌。

江策领着卢晋回到巷子附近，指着入口处的一堆学生说：“那些是跟着乔楷一起混的学生，关星罗和乔楷就在巷子里面。”

卢晋脸色很不好，直接说：“走。”

江策却不动了。

卢晋转过头，奇怪地问：“愣着做什么，走啊。”

江策露出为难的表情，对班主任说：“卢老师，我不过去了，我怕被打击报复。”

本来乔楷就在找他，现在他还给老师通风报信，一般打报告的都很招人恨。

卢晋失笑道：“有老师在呢，不会的。”

江策可不敢，坚持说：“我就在这等着，老师你快去吧，把关星罗带回来。”

小孩子说的有道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卢晋对江策说：“那你在等着。”

江策拼命点头，目送班主任走向关星罗和乔楷所在的小巷子。

*

关星罗拿着衣服正在为难，他在乔楷的注视中寻找，最后还是看中了共享单车的车篓，轻柔地把衣服放在里面，接着开始慢吞吞地挽袖子。

他的动作很优雅，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莹润又结实，本该违和的画面又莫名和谐。

关星罗的意图很明显了，乔楷的表情变得严肃，眼里闪过一丝凶狠，他盯着关星罗看，问：“你是哪路的？”

乔楷来到六中后打了无数场架，结的仇太多，不是每一个都记得，他以为关星罗是以前的仇家之一，现在上门来找他算账。

关星罗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告诫他：“不可以欺负人。”

乔楷觉得可笑，这人没头没脑地说他欺负谁了？再仔细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欺负过很多人。

但那都是那些人自己找抽。

他揍过的人可以绕操场四五圈，鬼知道对面的人在替谁出头。

关星罗偏了偏头，同样思索了一会，认为自己的措辞不当，定义不清晰，于是重新说了一遍：“不可以欺负我的人。”

不可以追着他的小跟班欺负。

乔楷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见他虽然脸上带着清风一样的微笑，但语气认真，不像在开玩笑，跟着正色起来。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昏暗的小巷子中对峙，同样站得笔直，同样目光沉沉。

这个场景，如果放在热血动画片里，两人的背后该冒出一条龙一只虎，在虚空中嗷嗷对叫了。

就在剑拔弩张的时候，小巷子的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关星罗和乔楷同时扭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男人走进巷子里，后面跟着乔楷的那些小弟。

学生们满脸沮丧，垂头丧气，像被老鹰抓着的小鸡，你看我我看你，不敢说话，只能在男人身后拼命冲乔楷使眼色。

只可惜巷子里的灯光太暗，他们挤眉弄眼到眼部抽筋，乔楷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乔楷对老师们向来不关注，连他自己的任课老师都记不住，更不提别班的班主任。

直到关星罗冲卢晋喊了一声：“卢老师。”

乔楷一愣。

卢晋望着面前的两个学生，心底有点困惑。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看起来不像在打架，关星罗还把衣服都脱了，这是在做什么？

卢晋拿不准情况，只能说：“大晚上不回家，在这里干嘛？”

七班的乔楷在教师圈子里声名狼藉，卢晋担心关星罗吃亏，他必须维护自己班的学生。

可关星罗说：“我和这位七班的同学在讨论人生。”

卢晋：“？”

乔楷看向关星罗，没想到这人会帮他打掩护。

以往碰到这种情况，对面的人巴不得老师教育他，会在老师面前添油加醋，把他说得十分恶劣。

乔楷沉默下来。

关星罗微笑着说：“是真的老师，我们只是在聊天。”

卢晋左看看右看看，找不到破绽，关星罗也不像受伤的样子，选择相信关星罗，但他仍旧不放过乔楷。

他把后面的几个小弟招呼过来，连带着乔楷一起，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

乔楷觉得晦气极了，他不仅没找到那个臭小子，接着跟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对峙，现在还被其他班的老师骂得狗血淋头。

他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

卢晋说得口水都干了，才稍稍过瘾，毕竟是其他班的学生，不方便骂久了，他终于对乔楷说：“赶紧回家。”

乔楷黑着脸，领着自己垂头丧气的小弟们，往巷子外面走。

关星罗突然叫住他，对他说：“不要再追着人跑了。”

否则还是要揍一顿。

乔楷认为这个学生是他遇到过的最莫名其妙的人，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等等，这意思是他认识那个臭小子？

迷茫了一整晚的乔楷此时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为了那个臭小子来找他单挑。

他震惊地瞪着关星罗，只可惜老师在旁边盯着，他只能问：“你叫什么名字？”

关星罗大方回答：“关星罗。”

乔楷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领着小弟们走掉了。

卢晋这才对关星罗说：“下次碰见这种学生，不要跟他纠缠，快点走掉知道吗？”

关星罗垂着眼角，温顺又乖巧，轻轻点点头。

卢晋看了看时间，说：“走吧，江策还在那边等着。”

关星罗听见江策的名字，愣了愣，跟在班主任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他们走的路跟乔楷离开的方向不同，关星罗很快看到了在路边焦急等候的江策。

江策见到卢晋和关星罗出现，松了一口气。

他跑到关星罗面前，第一句话就问：“你怎么跟乔楷撞上了？”

关星罗抿着嘴唇，没有告诉江策，他是专门来揍大狗的。

江策见关星罗不说话，以为是剧情按头让关星罗和乔楷相见，于是说：“司机大叔快急死了。”

关星罗露出恍惚的神情，这才想起确实耽搁久了，回家以后绝对会受到责备。

他定了定心神，有礼貌地对卢晋说：“卢老师，那我先回去了。”然后冲江策笑笑，“明天见。”

江策挥手：“一定要直接回家啊。”

别搞幺蛾子了。

关星罗转身离开，留下颀长平静的背影。

卢晋望着关星罗的身影，感叹道：“真是懂事又有礼貌的孩子。”

江策认同地点头，小仙男嘛。

“要是成绩再好点就好了。”卢老师补充一句。

江策：“……”

其他人处理完，卢晋盯上了江策：“你也是，如果你能把在外面闲逛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成绩一定会提高不少。”

江策为自己辩解：“我即使人在外面，脑子也一直在做题。”

卢晋一点也不信，望着面前仰着头的学生，琢磨了一下，还是把话问出口：“你母亲还好吧。”

卢晋知道江策家里的困境，认为最近这段时间，江策家的情况应该有所改善。

因为江策变开朗了。

上学期的江策整日浑浑噩噩，跟他说话像隔着一层纱，不像现在的江策，鲜活而灵动。

江策不知道卢晋所想，回答道：“她挺好的。”他的脑海里浮现曲兰起早贪黑的身影，说，“就是打工很辛苦。”

卢晋闻言，揉了揉大男孩的脑袋，说：“你现在好好学习，就是帮她的忙。”

江策明白。

卢晋的掌心放在江策的头顶，停留的时间有些过长了，江策奇怪地抬头，问：“老师？”

卢晋搓了搓手掌下的头发，感受毛茸茸的触感，皱起眉：“你的头发也太长了。”

江策心里暗叫不好，说：“等周末我去便民服务点剪。”

卢晋知道江策是想省钱，但便民点都是给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刮头顶，技术实在不敢恭维。

十六岁正是臭美的时候，头发剪坏了怎么办。

卢晋提溜起江策的后领，露出深沉又狰狞的表情，说：“老师带你去理发。”

江策还想挣扎，卢晋用一句无情的言语化解了他的反抗：“要么今天被理发师剪，要么明天被教导主任的小剪刀剪，你选哪个？”

江策老实了。

*

第二天，江策按时上学。

头发一下子变短，前额与后颈凉飕飕的，风吹过撩起一片鸡皮疙瘩，让他非常不习惯。

他摸着后颈等待关星罗，关星罗从车上下来，见到他一愣。

江策不好意思，笑容里带着腼腆：“是不是很奇怪。”

关星罗用惊艳的目光打量江策，平时闪烁着星星的眼睛因为江策的新形象而更加神采飞扬。

“没有，很帅气。”关星罗笑着说。

江策走在关星罗身边，两个人说着昨晚的事，关星罗只是说昨天他想试试共享单车，结果碰上了乔楷。

江策心想，虽然跟原小说有些不一样，但关星罗和乔楷产生了交集，也算符合剧情吧。

只是乔楷这个人物太麻烦，还不知道怎么处理。

江策懒得想他，与关星罗一同走进学校。

两个人前后脚进入教室，江策一踏进教室门，班上陡然安静了一下。

现在是抄作业最热闹的时候，全班却像按下了暂停键。

过了几秒，有人古怪地叫了出来：“这是谁啊，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江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在说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江策附近的男生们站起身，把江策拖到后排，动手蹭他的头发：“像变了个人一样，都认不出来了。”

女生们回头往后看，一边笑一边讨论。

江策被按在座位上，脸有些红，说：“有这么夸张吗？”

旁边的同学哈哈大笑：“有，你昨晚为什么偷偷背着我们变身。”

以前的江策耷拉着头发，眉眼看不分明，于是跟他说话也像云里雾里，再加上他总是弯着腰，萎靡不振，总让人感觉怪怪的。

从这学期开始，江策似乎有些变了，虽然还是古古怪怪，趴在桌子上自己做自己的事，但跟关星罗走得更近了，也更好沟通了。

刚才他突然走进教室，遮挡住他面容的头发被清理干净，露出少年清秀白皙的脸。

乌黑的眼睛清澈又专注，挺翘的鼻尖也带着一股灵动，只是清浅地笑着，整个人像朝露一样纯粹明亮。

这样的江策让人想要亲近，所以坐在他旁边的同学们忍不住跟他开玩笑。

几个男生打闹在一起，关星罗回头笑了笑。

午休的时候，江策跟关星罗吃完饭，没有急着回教室，两个人坐在跑道旁边的吹风。

一进教室，江策就要被班里的同学闹，所以不敢回去。

关星罗笑着说：“谁叫你昨晚偷偷变身。”

江策抱怨道：“你别取笑我了，他们就是说风就是雨，闲得无聊。”

他又不是玛丽苏小说的主角，哪有剪个头发摘下眼镜就倾倒众人的剧情。

只不过因为之前原主太低调，他突然改变形象，大家比较新奇，逗着他玩罢了。

江策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以前没穿越的时候还收过情书，只是现在他穿越了，成为主角身边的小跟班，风头肯定不能盖过主角，等过两天大家习惯就没事了。

初春的风吹在身上冰冰凉，没有了头发的遮挡，凉飕飕的有点爽。

江策眯着眼睛，陪着关星罗享受午休的悠闲。

结果程咬金再次冒出来。

乔楷走到两人面前。

他是从操场直接过来的，校服披在肩膀上，从远处看像展翅的大鸟。

江策心里咯噔一声，第一反应是想跑，但已经来不及了。

乔楷居高临下地望着三班的两个人，不羁的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

江策想着完蛋了，还是被找到了。

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乔楷，谁知乔楷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丝毫没在他身上停留，立刻转向关星罗。

江策一愣。

这样子……仿佛不认得他似的。

乔楷冲关星罗扬了扬下巴，傲慢地开口：“喂，那个臭小子在哪里？”

江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