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研究生考试结束当天是12月24, 平安夜。

是个大晴天, 气象台从一周前开始预报的海城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一点影踪。

不过晴天更适合撒欢, 学校政教处发文,不鼓励过洋节,各级辅导员从昨天就开始在大群里刷屏, 发禁止到市中心庆祝以防发生踩踏意外的通知。

晚上十点半要查寝,没请假不在宿舍的, 一律警告处分。

江明月在海工大考试, 听到也是一样的规定。

从考场出来是中午十二点, 他散步回家,只要五分钟。

身上只带着一个文件袋, 装准考证身份证和文具,到家不吃饭,先看手机,从下往上, 按顺序挨个回消息。

回了几条, 实在太多, 说的又都差不多, 后面就开始复制粘贴,把“刚考完出来, 不知道怎么样, 行,找时间出去玩”发了四五遍。

点开最后一个对话框,消息已经复制进去, 才发现备注是“曼琳”。

从订婚后没多久起,她的消息就一直置顶。

她也问江明月考得怎么样,江明月删掉复制的话,打字回复:还可以,跟想象中的难度差不多。

他们最近都没再见过,这也是第一次联系。

罗曼琳去外婆家过完生日就没回来,而且本来她申的就是外面的学校,琐事有机构和私银操心,所以今年一年都可以很清闲。

罗曼琳回消息很快:那看来考得挺好的【兔子】

江明月还没想到再回什么,越仲山的电话就进来了。

今年江家不办聚会,只有集团给员工热闹的活动。

徐盈玉自己也有圣诞安排,跟一帮太太一起,昨天飞了米兰。

所以海城最热闹的应该就是晚上的越家。

此前江明楷也收了邀请函,说有空就会去。

因为江明月考试,最近都没人拿学习以外的事来扰他,原本衣服也不打算做,但给越仲山量尺寸的人来了家里,说着顺便,就还是给他也定了两套。

前两天送来的,还没试过,越仲山对这个似乎有些过于上心,说阿姨已经熨好了,还给他指了地方,叫他拿出来晚上穿。

“找不到就叫人帮你拿。”

“我想先睡觉。”水已经放好了,江明月开着免提去浴室,说话没精打采,“你还回来吗?还是直接过去。”

越仲山道:“回去接你。”

“随便叫辆车就行,反正我去了也不跟你在一起玩,各忙各的。”

这种场合对大人和小孩的概念是完全不同的,江明月还把自己分在小孩那堆,打心里认为自己去就是玩,越仲山就是换了个地方工作。

越仲山好像笑了一下,说:“你有什么可忙的?”

“我要发泄。”江明月说,“再不考完我就要憋死了。”

越仲山停了一会,突然问他在干什么。

水声哗啦啦的,江明月躺在浴缸里,被按摩得很舒服:“洗澡。”

“我说我想睡觉,你忘了吗。”他低头闭着眼睛冲头发上的泡沫,又在水声里小声念叨,“洗完就睡,好困啊,好像吃了安眠药,考试的时候还很精神,做完题就不行了。”

越仲山又跟他说了两句,听着有点心不在焉的,江明月说话也不方便,冲头发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喝了洗澡水,就先挂了电话。

他没胃口,阿姨又来问了一次,见江明月已经要睡了,就不再坚持,问他几点起,到时候叫他,又去把熨好的礼服拿出来,挂在梳妆镜旁边的立式衣架上。

江明月一口气睡到三点钟,醒过来的时候云里雾里,浑身都没劲儿,一直赖在床上,醒来后乱滚了几圈,毯子揉成一团,被他压在肚子下面,歪斜地趴着。

越仲山进门就看到他那样,侧脸贴在床上,面朝门口,一脸无欲无求的麻木。

阿姨跟在他身后,正在跟他说话,见状也顿了顿,笑说:“饭也不吃,这是要成仙了。”

江明月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不过阿姨不让他尴尬,已经走开了,只有越仲山倚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他。

“怎么这么早。”

“今天周末,本来就是加班。”

“哦。”江明月说,“那你辛苦了。”

越仲山学他说话:“一般辛苦。”

江明月扒拉了几下头发,感觉乱得难以拯救,就又去拽自己歪歪扭扭的睡衣,半低着头说:“你把门关上。”

越仲山回手关了门,走到床边,支了一条腿上去,探身先用一只手握着他半张脸揉了揉。

他刚睡醒没多久,身上很热,脸皮也是,又滑腻得留手。

越仲山就没把手拿开,趁势压着他向后倒,另一只手护着他后脑勺,一点没摔着他。

身下是缠成一团的豆豆毯,裹着江明月两只脚,成了束缚的茧,动不了。

他又困,没什么力气硬来,也不躲,偏过脸往越仲山手心里歪了歪:“还想睡。”

“晚上怎么办。”越仲山说,“不睡了?”

江明月没说话,只把眼睛闭着,睫毛长长得盖着下眼睑,有点卷翘的弧度,不过不夸张,眼皮上能看到细细的淡青色血管。

越仲山撑着上半身看了他一会,房间里安静得过分,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

他低声说:“江明月。”

“嗯?”

“我要亲你了。”

江明月说:“不行。”

但他说完也没动,很乖地被越仲山拢在身下,握着半张脸,拇指在他眼角摩挲,眼睛也闭着。

“亲一下。”

“骗人。”

越仲山低下头,几乎跟他碰着额头,夹杂着气音说:“不骗。”

江明月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闭上了,嘴角有一点点笑,不肯露出来,还是说:“不行。”

越仲山没再问他,直接在他的红嘴唇上咬了一下,没退开,安抚似的碰了碰,就接着吻下去。

掌着江明月侧脸的那只手滑到后颈,捏住了把人往自己嘴边送。

江明月叫他亲得七荤八素,不知什么时候,被抱着坐了起来,跨坐在越仲山腿上,两条胳膊绕在他肩头,软绵绵地搭着。

他反反复复换着花样亲,到最后,面上却仍是一派隐忍的神色,好像憋得不轻。

搂着江明月等他回神时,还低头拿屈起的食指来回蹭江明月的红脸蛋,哑声说:“敬酒不吃,只好吃杯罚酒。”

江明月敢怒不敢言,倒是睡意确实跑了大半,被越仲山别有深意地抱了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说:“怎么还没好,我想上厕所。”

底下的反应把江明月吓得够呛,越仲山的脸色也不好看。

他没说话,又捏着江明月的脸在他嘴巴上用力亲了一下,松开江明月下了床。

他上身只穿一件深色的印暗纹烂花棉质衬衣,没遮没拦,西裤底下什么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江明月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坐在床边,看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注视着越仲山,绕到另一边才也下床,边打量他边朝浴室去,好像恨不得贴着墙走,快把越仲山气笑了。

上完厕所,江明月可能是想通了越仲山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所以才又换了个比较轻松的样子,看着很没良心地坐在梳妆镜前面打扮自己。

换完衣服,最后用越仲山的发胶抓了两下头发,就可以出门了。

越仲山也去换了,两个人站在一起,他才看出自己的口袋巾跟越仲山的领带花纹一样,其他细节也差不多,总有呼应。

“情侣装。”江明月用陈述的语气说,“我会被他们笑死的。”

越仲山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的反应:“谁?”

“没谁。”

越仲山自带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的气场,是不会有这种烦恼的,江明月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心想笑吧,已婚人士要有点牺牲精神,供人娱乐一下也是应该的。

上车走了一段,越仲廉突然给江明月发消息。

“嫂子,这什么意思?你给我个心理准备”

后面跟着发过来一张聊天截图:

大哥:管好你的嘴。

越仲廉:?

越仲廉又发来一段,挺长:我分析的,生意我们直接电话说,如果是正事,我哥也不会发这种让人看不懂的话,而且一般来说,最近他主动找我,都跟你有关系,嫂子,肯定你又告我什么状了【委屈】

江明月低头认真打字:谁让你总那么多闲话

越仲廉道:我那是闲话?我哥不知道多喜欢

江明月道:喜欢还让你管好你的嘴

越仲廉道:所以我才说是你告状,拍马屁能比得上枕边风?

枕边风……江明月囧了一下,不跟他说了。

点了返回,又看到下午跟罗曼琳聊过的。

他们之前太久没联系,江明月就也一直都没再注意那个对话框。

订婚后,他看过许多类似情侣必做一百件事的帖子,罗曼琳发给他的,徐盈玉发给他的,还有自己找的,所有人都说他孩子气,要认真学习谈恋爱,他也很配合,罗曼琳提出的要求都会认真满足。

消息置顶也是那时候设置的。

江明月看了一会儿,点开对话框,取消了置顶。

越仲山就坐在身边,两个人中间隔了点距离,是刚才江明月要跟越仲廉聊天时挪开的。

他不把看手机当作消磨时间的习惯,一般这种时候都很沉默,最多问江明月一句能不能牵手。

“我呢。”他突然在江明月头顶开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江明月。

江明月没被吓到,微微抿着嘴,转过头看了看他,又转回来,在微信消息列表里往下滑了好几下,才找到他,备注就是“越仲山”。

点进去,发现两个人最近的一次对话在前天,越仲山发了一束花的照片,江明月回“可以”。

他点开右上角,选了“置顶聊天”。

越仲山从江明月手里拿过手机,又比照“曼琳”,把自己备注里的姓去掉了。

然而除了他爷爷奶奶之外,就几乎没人这么叫。

江明月说:“还不如改成老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