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到了下榻的酒店, 秦朝焰步履匆匆回客房，中途一言未发。
随行助理以为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本想边走边汇报工作, 见状, 一时又不敢开口。
回到房间，秦朝焰关上门，很快拨通电话。
“喂, 栩栩，还在复健吗？”他眉间冷淡消散，声音都柔和几分。
叶容栩：“……我已经洗完澡, 准备休息了。”
他抱着手机，脸颊热水蒸腾出红晕，宽松睡衣的领口露出精致锁骨，歪歪扭扭靠着床头软枕, 声音慵懒，音调仿佛也浸着水汽。
秦朝焰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样，喉结不觉滚动, 哑声问：“在卧室里是不是可以做简单的抗阻力训练？我陪着你，边聊天边训练，给你加油……”
“可是我已经洗过澡了！”叶容栩忍不住强调, 并且无语。
对方为什么非要在电话里陪他复健，听他说话？训练很累，他哪有力气一直聊天？
秦朝焰闻言, 略微遗憾, 说：“好吧, 那等我过去，再陪你一起复健。”
叶容栩：“……”
他赶紧岔开话题, 道：“我之前想问你，你那边的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秦朝焰声音开始漫不经心，“主要的事已经处理完，还剩一些集团的事，另外我打算把我母亲的墓迁到国内，可能还要再耽搁几天。”
忽然，他心神微动，问：“栩栩，你想我了？”
他嗓音略有些低，带着磁性，清越好听。
叶容栩耳朵忽然微红，蔓延到握着手机的指尖也发烫，支支吾吾，很快否认：“当然没有，我在这边每天都很充实，有很多有趣的事和……”
还没说完，电话那边先传来秦朝焰轻哑的声音：“可我想你了。”
语调似乎缱绻。
叶容栩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觉蜷紧，耳朵一阵发烫，心跳也不受控制地加快。
秦朝焰像是能听见他的心跳声，哑着嗓音轻哄：“栩栩，我们转成视频通话……”
话没说完，叶容栩这边的门外忽然传来叶奶奶的喊声：“栩栩，朱利安，朱利安去你房间了！”
接着叶容栩语气慌乱，匆忙道：“等会儿再聊。”
秦朝焰刚要说什么，却见通话已经被挂断，不由握紧手机，眸光微沉。
半小时后，叶容栩才回来，声音有些闷，似乎戴着口罩，刚接通电话，就打了个喷嚏。
秦朝焰关心问：“怎么回事？感冒了？”
“没。”叶容栩声音仍像隔着什么，吸吸鼻子，问：“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视频通话。”秦朝焰道，接着问：“朱利安是谁？”
叶容栩纠正：“是说视频通话之前，不是在聊你什么时候来这边吗？”
秦朝焰“嗯”一声，心不在焉，又问：“所以朱利安是谁？”
叶容栩：“……”
“它是……”
秦朝焰耐心等答案，叶容栩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
秦朝焰等了两秒，没忍住，再次问：“是你朋友吗？奶奶也认识？”
察觉对面不吭声，忙又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随便聊聊，没有盘问的意思。”
叶容栩忍着笑，说：“对，是我在这边认识的朋友，是个金发小帅哥。”
秦朝焰握着手机的手不由攥紧，还要再问时，叶容栩却岔开话，道：“对了，你要耽搁多久才能来这边，具体是几天来着？”
秦朝焰：“……”
“你等会儿。”他忽然按住手机话筒，起身到客厅，拿起座机打助理房间的电话。
“帮我订机票……要最近的……算了，订明天的。”
回到房间，他重新拿起手机，对叶容栩道：“大概还要三四天。”
语气一本正经。
*
第二天，谢氏集团的总部会议室。
会议结束，高层人员相继离开，秦朝焰也起身，将文件收拾起，递给身后的助理，同时对谢绎道：“暂时先这样，其他手续等之后有空，你再联系我。”
“等等。”谢绎见他要走，忙喊住，惊讶：“你这就走？不多留几天？”
他以为这么重大的事，起码得交接几个月。
秦朝焰却道：“不了，有急事。”
说完便和助理一起，匆匆离开。
……
叶容栩早晨从别墅庄园的豪华卧房醒来，下楼吃早餐时，穿着绅士礼服的庄园管家将厚厚一沓信交给他。
叶容栩吃不惯西餐，正拿筷子夹起一只水晶煎饺，抬头扫一眼，问：“这是什么？”
管家是M国人，用蹩脚的中文解释道：“亲爱的叶，这是您父亲托人送来的，说是您爱人寄给您的信件。”
叶容栩手中筷子微顿，脸色有些奇怪。
秦朝焰寄信给他？为什么他没收到，反而是爸爸收到？难道寄去C国了？不对，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就好，为什么寄信？
他随手拿过一封信，拆开信封，看见信的内容，骤然愣住——信封上的寄信时间，是三年前。
他指尖微顿，忙继续翻下去，三年前的，两年前的，去年的，今年一月的……几乎每月一封。
叶容栩心中滋味难明，原来分手的三年里，他想办法给秦朝焰传消息时，秦朝焰也在给他写信。
回神后，他遗憾又惊喜，忙打电话给叶博轩，抓狂问：“爸爸，秦朝焰给我寄信，我为什么没收到？是不是你拦下了？”
叶博轩一阵无语，道：“小没良心，别什么都赖你爸，仔细看信封上的地址，这件事是你男朋友查错你在M国的地址，把信寄到别人家了。多亏收到信的格里芬先生善良，一直收着信，几经查询，后来得知收信人是我儿子，才辗转联系上我，把信送过来。”
他承认当初让两人分手是他不对，但也不能什么锅都往他头上扣吧？
叶容栩：“……呃。”
他讪讪道歉，挂断电话后，又压着喜悦，打给秦朝焰。
“秦朝焰，你是不是给我寄信了？”他语调忍不住飞扬，问：“你后来怎么没告诉我？”
秦朝焰似乎心情也很不错，声音含笑：“你收到信了？”
叶容栩：“哼。”
秦朝焰解释：“主要是我们现在已经和好了，我想就没必要再说这件事，免得你知道后，觉得遗憾难过。”
叶容栩的确觉得遗憾，可也有种甜丝丝的幸福。
秦朝焰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想不被人发现寄出这些信，一定不容易，从信封上的寄信人信息几经变换，却没一个跟秦朝焰有关，就能看出。
可即便这么不容易，他还能每个月都寄一封。
叶容栩眼睛微湿，心底涌现暖意，不过——
他语调微扬，对着手机故意道：“别是你查错地址，信也寄错了三年，发现真相后，不好意思说吧？”
秦朝焰：“……”咳。
“一定是。”叶容栩肯定道，然后按捺喜悦心情，按时间顺序，一封封拆信。
最初的信中，秦朝焰一遍遍向他解释分手短信的事，压抑晦涩，随着时间推移，压抑渐渐被隐藏，信的内容也变成平常的问好，分享近况，倾诉思念。
仿佛他们只是暂时分开的朋友。
叶容栩指尖轻抚信纸上的漂亮手写字，湿润眸中浮着暖光。
他深吸一口气，平缓起伏的情绪，唇角微弯，问电话那端的秦朝焰道：“秦朝焰，这算不算是情书？”
秦朝焰似乎低笑一声，语调带着暖意，缓缓道：“你转过身，我就告诉你。”
叶容栩愣住，心中涌现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缓缓转身。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餐厅，坐在窗边的青年沐浴在温暖光影中。
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在餐厅门口站定，逆着光，看向光影中的青年，微微弯起唇角。
他放下手机，步履轻快地走过去。
“哗啦！”
叶容栩手中的信件掉落一地，惊喜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要三四天……”
话没说完，身体被紧紧抱住。
秦朝焰身上沾着阳光的味道，俯身在他颈间，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哑道：“忽然想见你。”
所以就来了？
叶容栩眉眼弯起，还没开口，忽然被抱起。
他低呼出声，忙环紧对方脖颈。
秦朝焰抱紧他上楼，问：“你卧室是哪间？”
叶容栩不自觉捏紧他衣领，紧声问：“干嘛？”
秦朝焰：“坐了一夜飞机，没休息好，想你陪我休息。”
叶容栩：“可我刚起。”
秦朝焰眨眼：“就陪我睡一会儿。”
叶容栩矜持一秒，点头。
……
叶奶奶推着刚做完手术，在家休养的叶爷爷下楼，见餐厅一片安静，奇怪道：“栩栩呢？之前还听见楼下有声音。”
管家埃文上前，口音蹩脚地解释：“小少爷和他男朋友上楼睡觉了。”
叶奶奶惊讶：“小秦来了？”
接着又道：“一大早的，怎么刚见面就要睡觉？”
叶老爷子摆手，见怪不怪道：“让他们睡吧，可能是调时差。”
小年轻谈恋爱，黏糊些正常，何况这俩孩子走到一起不容易。
*
午后的庄园格外安静，秦朝焰醒来，手臂下意识伸向旁边，却落空。
他忙睁开眼，发现叶容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捏了捏眉心，他起床，洗漱，下楼。
叶奶奶和叶爷爷坐在餐厅窗边喝茶，见他下来，笑道：“起来了？栩栩在外面跟朱利安玩呢。这孩子，呼吸对猫毛、狗毛过敏，还带面罩去逗狗，你去劝劝他。”
秦朝焰走出大门，就见庄园外的草坪上，叶容栩戴着面罩和手套，全副武装，用力扔出飞盘，同时对不远处蹲着的一只成年金毛犬喊：“朱利安，快去接住，go go！”
秦朝焰忍不住低笑。
叶容栩听见声音，下意识转头。
秦朝焰长腿跨过台阶，走到他面前，俯身含笑：“朱利安？金发帅哥？”
正好金毛犬叼着飞盘，四肢矫健地跑回来。
叶容栩“呃”一声，道：“本来就是金发（毛）小帅哥。”
秦朝焰无奈，从傻狗嘴里拿走飞盘，道：“奶奶说你不能跟它玩太久。”
叶容栩悻悻：“好吧，那你帮我把它送到隔壁，它是隔壁邻居家的狗。”
……
半个月后，叶容栩和秦朝焰一起踏上回国的飞机。
机翼划过蓝天时，叶容栩拿出收藏好的信，重温。
第二次把所有信都看一遍，他忽然抬头，问坐在旁边的秦朝焰：“你还没告诉我，这算不算是情书？”
秦朝焰转头看他，眼神温柔：“当然算。”
叶容栩眉眼忍不住飞扬，压下微翘的唇角，低头又看向手中的信纸。
【栩栩：
展信佳。
这是我们分开三年零两个月，一千五百五十六天。不知道你最近好不好，手术康复得如何，复健是不是很辛苦？
……
听说你住的地方常年有阳光，风景一定很好。我这里时常下雨，冬天很冷，夏天也极不舒服，总是很沉闷。
我很想念和你一起在江城时的日子，天气不冷时，冬天也可以出去钓鱼。如果有机会，我想再请你一起去钓鱼，不带陆爷爷，行吗？
对了，我送你的锦鲤还好不好？小栩和小焰是不是已经当爸爸妈妈了？
……】
“何止当爸爸妈妈了，它们已经当爷爷们奶奶了。”叶容栩看到这，忍不住小声道。
秦朝焰视线也落在信纸上，闻言弯起唇，轻轻握住他的手。
叶容栩抬头，视线恰好与他相撞，呼吸微滞。
窗外，机翼下的云海浩瀚无边，朝阳从云层底下跃出，将一半云海铺上金色。
“回去后，我想去钓鱼。”叶容栩忽然说，“不带陆爷爷。”
秦朝焰愣了一下，嗓音微哑，点头说：“好。”
“你教我选址，打窝，抛竿。”
“好。”
“……我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想做。”
秦朝焰握紧他的手，眸中浮现笑：“没关系，你慢慢想，我都陪你。”
他们还有一生可以相伴，时间会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