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CH.68
这就是沈矜最担心的坦白局,快的他完全没准备。
该，怎么办？
分明是醉酒的模样，乾坤的眼神却格外专注,扣人心弦的缱绻，就好像满眼只能装下眼前的人。
窗外的路灯不断从他们的发间划到肩膀,路过商业街时,大树上挂着星星灯,成了夜幕下靓丽色彩,点缀着两个少年若即若离的心悸声。
“我好喜欢你…”
再次强调,让人难以将之当做一句玩笑。
尤嘉的泼酒给了乾坤另一种思路。
沈矜如果拒绝，就以醉酒为理由，重新退回假男友的界限上。
只要不是完全拒绝,代表沈矜已经动摇了，那么就可以进行最后一步了。
现在的状态,进可攻,退可守。
乾坤要的就是,告白后沈矜也无法提分手的局面。
沈矜没有逃避,直视着乾坤，在那双像是要溺毙人的眼睛中险些败下阵来,慌得背脊渗出一片汗,说：“你确定现在想听我的答案吗,以这种状态？”
沈矜仔细观察过乾坤的情况，不太像作假。
假设是装醉，为了告白,搞那么大的阵仗，该有多不想分手。
没有直接拒绝。
这就是今天乾坤设想的最好的结果，他的一线生机。
一直攥着的拳头,稍稍松开。
乾坤比平时更安静深沉一些，Alpha的气势在狭小的空间内格外迫人，问：“不醉了，你是不是就能回答了？”
这么点时间，沈矜哪里能想好答案。
这不是上一次互用挡箭牌的订婚，乾坤实打实要的是他的感情。
经过前九年来自各方不断地打压与贬低，沈矜虽然走出来了，但对情感的需求并不大，甚至隐隐排斥。
但乾坤以独特的方式，润雨细无声地打破了防线，沈矜知道自己快抵挡不住了。
沈矜胡乱地点着头，内心乱成一团。
乾坤注意到那条在黑夜中闪着幽暗光芒的项链，抬手摸着猫咪挂坠。
手指触过肌肤，引得沈矜一阵颤栗。
“你还戴着它…”
见Alpha遮掩不住的喜悦，沈矜偏了头。
“不是你说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吗？”
乾坤眼尾一扬，像只得了奶酪的狐狸。
他将自己的锋芒尽数收敛，装作醉意上涌慢慢倒下去。
啪嗒，轻轻一声落在沈矜的肩上，他短短的黑发刺到沈矜的脖子，沈矜不自在地动了动。
乾坤闭上了眼，梦中呓语般。
“喜欢你…”
“最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琴弦不间断地撩拨着沈矜的心。
乾坤把内心累积的情愫，点点滴滴地释放出来，想要完整地传达。
那声音丝丝缕缕地钻入耳膜，像是一串电流刷过。
沈矜低着眼帘，精致的眉眼溢出一丝无措。
“知道了。”
沈矜捂了下滚烫的耳廓。
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了。
车内隔音太好，将马路上的声音完全隔开，空调的送风毫无声息。
司机像是没听到动静般，沉稳地握着方向盘，恨不得红灯再少点，路上的车再少点，把后面两位小祖宗送回家。
为什么看别人告白，他一个汉子都听得面红耳赤的，想回去和老婆温存一下。
司机是个退伍老兵，刚接触时就觉得像乾坤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无论是容貌、气质、能力都出类拔萃，更别说这样的他家世都是顶尖的，这世上有谁值得让他主动，他只会是让人趋之若鹜的存在。
事实上也和他猜测的一样，每次有什么聚会，都能看到一群千金少爷追在他身后。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是被所有人围绕的存在。
直到前段时间，他接到一个奇怪的指示，将某辆越野车漆成大少调配出的粉色。
越野车干嘛用的，那是用在崎岖地形，沙漠地形里的野兽，弄成这幅样子，太考验Alpha的心脏了。
这像话吗？
反正大少爷觉得像话。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锻炼得足够心止如水了，现在却觉得，这种少年之间暧昧情动才是最考验人的。
有点刺激，又有点想看他们捅破最后一层纸。
一路上，沈矜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张细密编织的网彻底罩住了，躲不开，也逃不掉。
车子驶入乾家的宅邸，沈矜将人交给司机。
司机刚敲门，门就打开了，里面传来柔和的询问声。
从内走出一个穿着居家服，一头黑色直发的美丽女子。
刘曼凝看到在路灯下，站在远处清冷淡漠的少年，微微一笑。
沈矜的心微跳，总觉得很眼熟，他平时不追星，能让他觉得眼熟应该是很知名的。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一栋的大厦上巨大的显示屏，放着一段香水广告，女子红唇烈焰，一袭黑色鱼尾群落在花瓣中，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沈矜终于知道乾坤优越的长相，还有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遗传自谁了。
沈矜想到一开始讨厌兔子标记他的时候，声音与平时不同。
记得刘曼凝的配音非常厉害，乾坤有这方面接触的途径，能变声线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刘曼凝扶着儿子进屋，关上门后，才笑着看他。
“臭小子，还和我装，谁在之前的饭局上说，成年之前绝不喝酒的？”以这个为理由拒绝了多少搭讪，刘曼凝直接拆穿了乾坤的影帝级演技。
刘曼凝不满地说：“我让你以前陪我练台词，可不是为了让你骗心上人。”
乾坤很快就神色清明地站了起来，捋了下头发，有点无奈地笑着说：“瞒不过你。”
“布这么个局，不会是为了告白吧？”
乾坤表情一顿。
“成功了没？”
“……暂时没，我准备再找个机会正式说。”
刘曼凝促狭地说：“哦，这样啊。”
看儿子眼中微微的紧张，还有身上不稳定的信息素，刘曼凝知道这是儿子在强忍情绪波动。
乾坤的精神力很高，能够自由收放信息素，他扮成Beta几乎毫无违和感。
能让他情绪波动这么大，除了临近成年的爆发期外，就是遇到他无法解决的棘手事了。
自己这儿子从小对所有事都不上心，任何事都轻易能完成，造成了他这种万事不留意的性格。最近刘曼凝看到他一次次的挫败，初期还挺爽的，现在就有点怜惜了。
乾坤看了她一眼：“能娱乐到你，是儿子的荣幸。”
他浑身都是酒味，黏答答的难受，走上了楼梯。
“你过几天不是生日吗，带他过来吧。”
“你不会是戏瘾上来，想扮演什么恶婆婆吧。”
“我有这么无聊吗？”
“……”
这什么眼神。
是不是亲生的？
沈矜，你还是继续拒绝吧，婆婆支持你。
*
期中考结束后，接连着的就是秋假。
沈矜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几天不用面对室友。
两人回到之前还没说开的状态，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暂时没了交流，彼此都心知肚明关系即将发生改变。
沈矜得了点空闲，可以缩进自己的壳子里一段时间，如愿瘫成一块煎饼一整天。
第二天就开始布置自己的房间，终于把一堆蕾丝给换了下来，正满意地看着自己改装的结果，就接到了一通电话，声音来自沈谢安的同学。
那头声音很焦急，说沈时突然昏倒了，现在已经上了救护车。
沈谢安这几天在一座小城的山上写生，他自知以自己的成绩要正常考取大哥所在的南湖高中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沈谢安脑子一转，就想了个法子。
干脆就另辟蹊径，当个特长生，于是他就报名了个课外画室，前几天就已经出发去深山了。
沈矜记得弟弟提过，这段时间父母在处理公司转型的事，积攒了不少工作，已经飞到大洋彼岸了，现在要赶回来没那么快。
沈矜刚成年，还没来得及考驾照，看了看最快的班车要下午才能出发，于是拜托谢凌派车送自己去那座城市。
他到医院的时候，这些热心的同学也迎了上来，喊着：“沈哥好！”
的确有几个是认识的，他们不少是跟在沈谢安身边被忽悠去学艺术的，沈矜有时候会顺带给他们一起辅导。
感谢完这些同学，沈矜就被带去了病房。
沈谢安已经躺在病床上，看上去脸色红润，沈矜摸了摸弟弟柔软的发丝。
他找到了医生，医生还以为是家长，没想到家长没法过来，略带同情地看了眼沈矜这个兄长，这看起来又当哥哥又当爹妈的。
“你弟弟的情况还好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一点可能会出岔子，暂时性休克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是什么病！？”沈矜紧张了起来。
“青少年的特异分化，从他的信息素检测结果来看，他已经分化成Alpha了，情况已经稳定，再观察一天，没问题你就可以带他回家了。”
沈矜睁大了眼：“但他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征兆。”
医生：“会比平时情绪暴躁吗，或者容易发怒？”
沈矜仔细回想了下，说：“他这几天有和我说，晚上睡觉的时候骨头有些痛，然后的确容易动肝火。”
沈矜以前长高时，也会腿骨发痛，所以只以为沈谢安要发育了。
“那就是了，这就是征兆。”
“不是说分化是罕见的现象吗？但我和弟弟都分化了。”
医生观察了下沈矜，把检查单子给他看：“你们家可能有分化的基因，父母或者隔代往上，有人分化过，基因就传给你们了。”
沈矜记得他母亲谢嫣就是分化过的。
“他就用了一天分化吗？”
“也有这种案例，说明他的体质很适合分化成Alpha。”
“那花了好几个月分化，也正常？”沈矜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这几个月。
“一些等级特别高或者体质特殊的人分化，可能会有很多并发症，比如分化时间非常漫长。”
“你弟弟很幸运，他只花了一天。”
前后也就一天，他就要接受一个Alpha弟弟了？
沈矜认为分化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事，特别是从原本柔弱的Omega分化成Alpha。
这事，他怕会刺激到沈谢安。
该怎么和沈谢安开口？
沈谢安的病房有三张床位，另一张上是一位Alpha老大爷，见他这个哥哥一会看盐水，一回用棉签给弟弟润唇，一会儿去找医生开药，忙得自己都没吃过饭，这都晚上了。
大爷和他说让他先下楼吃饭，他们会帮忙看着他弟弟的。
沈矜道谢后，下楼去买了饭，又买了一碗清粥和一包小孩爱吃的果糖。
期间沈谢安醒来过一次，还挺有精神的，有些郁闷地说：“哥，又让你担心了，我看那山上有座希望小学，里面的小孩不会打球，就教了下他们，没想到会晕倒。”
“还有力气吃饭吗？”
“有啊，这就是意外啦，很快我就能出院了！”
沈谢安觉得全身痛得很，还很困，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也没注意到大哥一脸凝重的神情，吃了药以后困意涌上来，再次睡下了。
看着弟弟清俊的轮廓，沈矜担忧地叹气。
沈矜盯着最后一包盐水挂完，只开了个小夜灯，就着看护椅打着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肩上被轻轻拍了一下，沈矜打了激灵。
他睁开了眼，先看了眼弟弟，居然打着酣，看起来睡眠质量很好。
沈矜这才回头，对上一双温润担忧的眼。
沈矜：“淮哥？”
柯明淮点点头，道：“小安怎么样？”
两人来到走廊，沈矜简单地叙述了一遍，又问：“你从哪里知道他出事的？”
“他同学一直有我的电话，除了打电话给你，也打给我了。”
沈矜点点头，沈谢安以前一直把柯明淮当哥夫看，是当自己人的。
说完沈谢安的事，两人间就陷入沉默，自从在运动会场外沈矜说了那些话后，柯明淮就再没打扰过他。
“辛苦你跑一趟，小安没事，很快就能出院。”
“我陪你吧，你看起来很累。”柯明淮一手搭在沈矜肩上，声音温柔而醇厚，“小安也是我弟弟，于情于理我都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沈矜退后一步，错开了那只手。
“真不用，既然退婚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走近比较好，对你的声誉也有影响。”沈矜客气地拒绝，“你自己开车来的？”
柯明淮蹙紧眉，感到心脏，隐隐发痛。
像有一块巨石，压在胸口，闷得喘不上来。
他没有心脏问题。
他知道，这是因为眼前人的疏离。
“嗯。”
“我送你下去吧。”
*
乾坤本来打算借口邀请生日会，打破他与沈矜之间的僵局。
发现电话那头关机，一开始还以为是没电了，就想着再等等。
几个小时过去，依然是关机。
于是乾坤直接去了谢家，万幸没碰到忙碌的大舅哥。他从管家那儿得知沈矜去了另一座城市，是弟弟出了事，他临时赶过去的，他们也不清楚是哪家医院。
乾坤看到天气预报上说快速路上将有大暴雨，这条高速连通着好几个城市，沈谢安去的是最远的一座，车程非常远。
那里沿边的山路前段时间出现过山体滑坡，工程还在修缮中。
他快急疯了，边不停地打着电话，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那座城市。
才刚到，外面就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劈断了好几条线路，马路上停电了好几片区域，通讯也受到了阻碍。
乾坤把能联系到的都询问了一遍，没有沈家兄弟的名字。
他找到剩下五家暂时联系不上的，准备过去一家家询问。
下车时，保镖撑开伞，他嫌浪费时间，疾步走入雨中。
*
另一边，沈矜准备送柯明淮上车。
一路无言。
下楼后，沈矜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将周遭都卷入冷空气的旋涡中。
沈矜到一楼小卖部买了把伞给柯明淮，刚递过去，就被柯明淮抓住了手腕。
“再试试看好吗，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不要结束，行不行？”柯明淮几乎没用过这么低声下气的语气说过话，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那次回去后，他回忆了很多。
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疏忽的问题。
对沈矜来说，订婚并不是喜悦的事，他是被所有人推着往前走，一直逼迫自己去适应和包容他以及他身后的家族。
沈矜望着被抓住的手，柯明淮缓缓放开。
沈矜的神色冷静极了：“你只是不允许别人拒绝你，觉得不甘心而已。但淮哥，我们没有开始过，哪来的结束？”
“小矜，别那么狠心。”
“从一开始，就是互为挡箭牌的交易，现在只是回到原点。”
柯明淮猛地将他带入怀里。
他们订婚期间，柯明淮从没有好好拥抱过他，这次当沈矜重新入怀他才发现自己心中的满足感，几乎到能让他落泪的程度。
“从来都不是挡箭牌！”那只是借口。
当时以为是说服自己的借口，但我搞错了，那是说服你的借口。
沈矜发现柯明淮看起来清瘦，实则Alpha的强大爆发力他一点也不缺，一时间居然挣脱不开。
沈矜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暴雨中，停着一辆粉红色越野车。
“！”
他的眼皮狠狠一跳，靠近柯明淮的耳边。
轻轻说了一句话：“你一开始愿意与我订婚，也是为了监视我吧。”
柯明淮震住了，脸色发白。
这是他最不愿意让沈矜知道的事。
过大的刺激，让他松开了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订婚的三天后，有工作人员上门找你，说我的信息素等级太高，很危险，需要适合的Alpha监控我的情况，如有异常就要报告之类的，正好你又热爱钻研信息素，对你来说一箭双雕……你以为我在楼上睡觉，其实醒着。”
“每一句，都听到了？”柯明淮还试图寻找安慰的地方，他记得自己最后说的几句话很不近人情。
“啊。”沈矜点点头。
一直，都知道吗？
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沈矜顺利摆脱他，也顾不得柯明淮，冲向雨幕中。
在车里看到这一幕的乾坤立刻下了车，撑着一把伞迎面过去，将人罩在自己的伞下。
乾坤面无表情地看着沈矜头发上晶莹的水珠，轻斥：“下大雨，你跑什么？”
沈矜看着面前这个全身湿透了的狼狈大男孩，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他微微笑了起来。
“你呢，怎么会过来。”
因为在找到第二家医院询问的时候，乾坤终于从急迫中清醒，想起来沈矜身上还挂着自己送的项链，后台只要开启就能知道方位。
而沈矜，一直开着。
乾坤垂着眼，平时笑得散漫的眼，此刻沉默的不像话。
他牵住沈矜的手腕，按到自己的胸口上。
“有点痛。”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地撞击了一下。
沈矜哪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糖，是刚才想哄沈谢安却没用到的。
他剥开糖纸，塞了一颗到乾坤的唇上。
“那现在，甜吗？”
乾坤几乎下意识地，卷入了糖，舌尖舔了下那根细白的手指。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删了很多遍，这一版我最喜欢！！！.
监视的剧情之前的章节提过，就不再展开了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景玉轩、连子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池秒、○○不是oo、禾塘月色、灘徵、夕、ying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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