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乐章
贺乐涵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1点了。
往常这个点贺敏早就回卧室睡觉了, 但今天她却还在客厅弯着腰不知在忙碌着些什么。
“妈，你怎么还没睡？”贺乐涵走进屋，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堆在客厅地上的各种长洲特产。
“我这不在忙着给你整明天要带的东西么。”贺敏直起腰, 指了指已经打包好的一个小箱子, “这里我装了你爱吃的香肠和炸萝卜丸子, 你明天到海城可以分点给你那个指挥，然后你再来看看这些特产，挑点上档次的一起带给他。”
闻言贺乐涵有点无语地扯了嘴角, 回道：“我觉得没必要给他带什么特产……”
“怎么没必要？他就是你排练视频里的那个指挥吧？”贺敏皱了皱眉。
贺乐涵缓缓点了下头：“是……”
“我看他一点毛病都没有, 又懂礼貌又通情达理的, 也不知道你眼睛怎么长的。”贺敏摇了摇头。
“……”贺乐涵张了张嘴，心想这简直她听到的别人对祝辰宵最离谱的评价。
但她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毕竟他今天早晨在她妈面前表现得确实非常得体, 即使被指着鼻子误骂了，他也没显出任何的不快。
“总之你领导大老远的来一趟, 你不招待来家里就算了，回去必须得给他带点特产表示一下。”贺敏语气强硬道。
“但他也不一定愿意收这些东西……”贺乐涵还是不太情愿搞这么麻烦的事。
“他愿不愿意是他的事, 你起码表示了。”贺敏顿了顿，“哎,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得下……”
眼见着贺敏又要开启絮叨模式了, 贺乐涵连忙妥协道：“好好好,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挑！”
“那你抓紧挑，挑完都装这个箱子里封好。”贺敏松了松眉头, 又问道, “明天宋遇几点来接你啊？
“6点50左右吧。”
“那我6点喊你起来吃早饭来得及吧？”
“来得及, 你快去睡觉吧。”贺乐涵一边随意捡着地上的特产，一边催促道。
但贺敏又跟她絮叨了几句一定要用心挑的话，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晨。
贺乐涵从床上爬起来时外面的天还是黑的，虽然到她下楼时天有了亮光，但依旧阴沉沉的，看上去好像很快就会下雨。
“好家伙，你回来的时候不就一个箱子，怎么回去还变多了？”宋遇接过贺乐涵手中的行李，打开了车的后备箱。
“别提了，我妈给我装了一堆吃的和各种土特产，这后面还有一箱呢！”贺乐涵回头指了指抱着纸箱从楼道里走出来的贺敏。
“这说明你妈惦记你啊！像我就什么也没有，而且我爸妈昨晚就跟着旅行团飞去新疆玩了，连送都不送我。”宋遇笑了笑，连忙又迎过去接下了贺敏手中的箱子。
在两人上车后，贺敏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开车路上一定要小心，中午最好找个服务站吃饭休息一下再开。”
“知道了。”贺乐涵敷衍地点了点头，缓缓升起了车窗。
“还有那个香肠和萝卜丸子，你到海城千万记得及时拿出来放冰箱，不然给捂坏了。”
“我知道了！”贺乐涵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妈你快回去吧，我们走了。”
“那你们到了记得给我保平安。”贺敏神情有点不舍地往后退了两步。
“嗯。”贺乐涵隔着车窗朝她摆了摆手，就拍了拍驾驶座上宋遇的肩膀，“开吧开吧，我妈真的太啰嗦了。”
“确实有一点……光那个香肠放冰箱的事，我就听她重复了三遍。”宋遇笑着启动了车子，“是去北门口的那个招待所接你乐团的那个指挥吗？”
“嗯对。”贺乐涵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后车镜。
果然贺敏还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车子离去。
她单薄身影被阴冷的北风吹得有点发颤，扬起的碎发间也露出了几抹扎眼的银色。
一瞬间，贺乐涵忽然觉得心里特别特别的难过，鼻子莫名也有点发酸。
虽然她总是嫌她妈太絮叨，又不理解和支持她追求自己的梦想。
但仔细想想，她家和宋遇、许佳意他们家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因为她离开后，贺敏真的是在一个人孤零零的生活了。
没有陪伴，也没有依靠，独自守着这么大的房子，等着她一年仅存两次的回家。
……
下次回来，她还是应该多在家里陪陪她才对。
贺乐涵轻轻吸了吸鼻子，一直到贺敏的身影消失在后车镜中，她才敛了视线低下了头。
“欸，要不要跟你指挥说一声我们还有两三分钟就到了，让他可以提前下楼了？”宋遇扶着方向盘，偏头问道。
贺乐涵回神扫了眼手机时间：“不用，我昨天跟他说的是7点集合，现在都7点5分了，他那个守时的程度，肯定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来你还挺了解他的嘛。”宋遇半带揶揄道。
“嗐，我要不了解他我怎么在乐团里生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去就把他给得罪了。”贺乐涵苦笑了一下。
“这倒是。”宋遇顿了顿，“不过你们关系这么差，他为什么还跑来长洲找你滑雪，甚至还要跟你一起开车回海城？”
“这个……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贺乐涵想了想，“可能最近在我不懈的讨好努力下，他看我没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那你看他呢？”他斜了她一眼。
“虽然没之前那么讨厌了，但是他乱七八糟的臭毛病是真的多！比如我昨天只是帮他后背涂个药，他就让我去用肥皂洗手，还一定要洗满20秒，简直有病。”贺乐涵冷笑了一下。
“帮他后背涂药？”宋遇挑了挑眉梢，语气调侃道，“你俩现在这关系听上去有点好啊！哪里像是结过梁子。”
“好什么好！你是不知道前因后果！”贺乐涵疯狂摇了摇头。
“什么前因后果？”
“就是……”贺乐涵刚起了个话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拖着箱子站在招待所门口的祝辰宵，于是立马话锋一转道，“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前面那个穿黑衣服的人就是我指挥了，你可不能再乱讲话了。”
“哦。”宋遇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指示看了看前方那一身黑衣男人。
他虽然只是淡淡地立在那里，但却散发着一种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质，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太好惹。
“还有，他不喜欢跟人有肢体接触，所以你别跟他握手问候什么的，省得尴尬。”贺乐涵又补充了一句。
宋遇：“……知道了。”
在祝辰宵拖着箱子走到车的后备箱时，贺乐涵直接打开车门招呼他说：“你箱子放我后座这边吧，后备箱可能已经放不下了……”
“……”祝辰宵拎着行李箱的手顿了一下，才绕到了她的车门前，“你之前还嫌我箱子大，我看你自己回趟家东西也没少带。”
“我自己确实没什么东西，其实都是我妈给你拿的土特产……”贺乐讪讪笑了笑。
闻言祝辰宵微微怔了下，才垂下眼帘道：“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我猜你也不需要，但我妈偏要我拿，反正我心意带到了，你不需要我到时候就都自己留下好了。”
“……”祝辰宵薄唇轻轻翕动了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贺乐涵抢先道，“箱子给我，你快去副驾驶坐吧。”
于是他默默地将箱子搬进车后座，然后转身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宋遇偏头看了眼坐上来的祝辰宵，按照贺乐涵的吩咐只简单和他打了个招呼，就闭了嘴。
反倒是祝辰宵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主动和他聊起了天，而且话题似乎都在围绕着他和贺乐涵之间的关系。
所以没过多久，宋遇就忍不住回问道：“话说你俩是怎么化敌为友的？我之前听乐涵说你……”
“咳咳咳……”贺乐涵立马狂咳了两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同时讪笑着圆场道，“什么化敌为友啊！我可从来没有拿他当过敌人看，我对他一直都很敬重的好么！”
“……”祝辰宵眸底微微暗了下，仿佛没听见她插言一般地淡淡问宋遇道，“她之前说了我什么？”
“没……没什么。”宋遇含糊地笑了一下，连忙补救说，“就是一些夸赞你的话……”
“是么？”祝辰宵轻挑了下眉梢，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当然是了！”贺乐涵又插进了两人的对话，同时拍了拍宋遇的肩，“欸，你直接跟他说我平时是怎么夸的就好了。”
“……”宋遇无语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拼命对他使眼色的贺乐涵，努力编造道，“嗯……她经常夸你长得帅，性格好……”
闻言贺乐涵不禁嘴角抽了抽，心想长得帅就算了，性格好这点听上去也太假了吧！
但祝辰宵似乎还对这两句夸奖挺受用的，只淡淡“哦”了一声就直接转了话题：“所以你们平时还挺常见面聊天的？”
“也不算经常吧，一个月能见一次？”宋遇想了想，”毕竟大家平时工作都挺忙的，而且我们还有个人特别宅，很难叫出门。“
“确实，能让许佳意出门的基本只有漫展和主题餐厅。”贺乐涵不禁笑道。
“对，说起佳佳，她跟池呈有点进展了没啊？他俩前两天不还一起去了温泉玩。”宋遇问道。
“在我看来是有点进展的，但佳佳仍然坚持说她对他没什么喜欢的感觉。”贺乐涵无奈地耸了下肩。
“哎，我看她那个性格也是个恋爱困难户。”宋遇轻叹了口气，“你怎么样啊？春节这几天你妈有没有催你找对象？”
“快别提了，我不是为了让我妈相信我在交响乐团上班就给她拍了几个排练的视频看么，结果她直接就在视频里给我挑起男朋友来了，看到一个顺眼就问我查人家户口……”贺乐涵有些心累道。
“哈哈哈哈哈你妈真的非常行动派了。”宋遇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所以你妈都给你挑了哪几个人？”祝辰宵冷不丁插进了两人的对话。
贺乐涵微微怔了一下，才拖着长音含糊道：“就……小提琴和木管那边看起来比较年轻的几个男生……具体谁我也记不太清了，因为我一直都在敷衍她……”
“就小提琴和木管？别的乐器组也有跟你年纪相仿的男生吧。”祝辰宵漆黑的眼眸微微眯了下。
“嗯……我后面就找了个借口溜了，所以她可能还没挑到别的乐器。”贺乐涵讪讪笑了下。
她可不敢提她妈上来挑的人就是他，因为她觉得这多少有点尴尬，而且她也摸不准他会对此发表怎样的冷嘲热讽。
祝辰宵沉默了片刻，又不咸不淡地问：“所以她是从前排开始往后排挑的？”
“是的吧……”贺乐涵含糊地点了点头。
闻言祝辰宵眸光一沉，非常不悦地轻嗤了一声：“那她眼光真不怎样。”
“……”
贺乐涵愣了几秒，才有点反应过来祝辰宵这话背后的意思，连忙解释说：“那个你别误会，我妈不是看你不顺眼，只是视频一开始我就向她介绍了你作为我们乐团首席指挥取得过的那些光辉成就，所以我妈深知我没可能追上你，就自动将你剔除了……”
“而且你看我妈还给你带了一后备箱的长洲特产，她怎么可能看你不顺眼呢！”见他神情还是有些不悦，贺乐涵又讪笑着补充了一句。
“哦。”祝辰宵缓和了下表情，顿了几秒又道，“但你也没尝试过。”
“尝试什么？”贺乐涵疑惑地歪了歪头，完全没懂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没什么。”祝辰宵敛了敛眼神，淡淡看向了前方的路。
“……”
莫名其妙，贺乐涵心中吐槽了句，也沉默地看向了车窗外。
宋遇有些欲言又止瞥了眼身边突然安静下来的这两个人，最终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毕竟贺乐涵警告过他不可以乱讲话，所以他还是能保持缄默就保持缄默吧。
但他心里觉得祝辰宵刚才那话好像是在说——
你也没尝试过追我，怎么知道追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