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乐章

贺乐涵足足顿了有十来秒，才硬着头皮打开了门。

“指挥您找我有事？”她讪笑着看了看门外的祝辰宵。

“午饭。”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哦，我上次不就跟您说，这种小事您直接发我微信就行，不用亲自来跟我说。”贺乐涵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语气里却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的阴阳怪气。

“你自己看看手机？”祝辰宵轻嗤了一声，似乎觉得她的话有些可笑。

贺乐涵微微一怔，连忙从棉服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

在瞥见已经12点多的时间后，她就感觉不太妙。

在看到祝辰宵1小时前发给她的那条点餐消息后，她感觉自己彻底要完蛋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这一上午有点忙，一直没来得及看手机。”贺乐涵尴尬地笑了一下。

“在忙什么？“他眼眸微微眯了下。”忙……一些为您创造安静居住环境的事情。”贺乐涵一本正经道。

毕竟她把实鼓换成电子鼓，确实也是为了减少练鼓时的声响。

祝辰宵越过她的肩头扫了一眼堆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组装的架子鼓，淡淡道：“你不敲那些难听的音乐，才是真的安静。”

“……”贺乐涵嘴角抽了抽，压着内心打人的冲动跟他讲道理说，“指挥，您不能因为自己的审美就否认别人喜欢的东西。再说了，这电子鼓敲起来真的没什么动静，希望您别再跟我计较在房间里练鼓的这件事了。”

祝辰宵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才薄唇轻启道：“既然你乐队都解散了，你还这么执着地练鼓做什么？还是把精力放在你该放的地方上吧。”

“我的乐队没解散！”贺乐涵条件反射地反驳了一句，说完几秒后才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我乐队的事情？”

“你自己刚刚站在门口说的。”

“你怎么能偷听我们的对话？！”贺乐涵有些生气地瞪大了眼睛。

“我没偷听，是你说话的声音太响了，我想屏蔽掉都难。”祝辰宵冷淡道。

“……”贺乐涵深吸了一口气，“怪我了？”

祝辰宵：“嗯。”

闻言，贺乐涵实在有些忍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抬起脸道：“祝辰宵！你特么……”

“注意文明用语。”祝辰宵直截了当地打断了她，“顺便提醒一下，你的合同还在试用期。”

“……”只用了两秒的时间，他眼前张牙舞爪的女孩就乖巧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神也从愤怒变为了楚楚可怜，“怪我，都怪我。指挥我就是跟您开个玩笑，你千万别介意……”

见她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极为打脸的态度转换，祝辰宵不由地眉头一松，眼尾轻弯嘴角微扬地笑出了声。

也许是因为他平时总板着一张冷脸的缘故，贺乐涵此刻竟然觉得他脸上的笑有些摄人心魂，不禁看走了神。

直到他敛了笑，抬手掩嘴轻咳两下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一般地移开了眼神，同时反应过来现在这情形好像不太妙。

因为他竟然笑了，还笑出了声！

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表现，她是不是要完蛋了！

她刚刚就应该忍住，不该爆粗口骂他的！

啊，他一定是在嘲笑她刚刚过于刻意的补救，同时在心里盘算起如何让她滚蛋了。

贺乐涵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指挥，您刚刚笑什么？”

“没什么。”他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一脸淡漠道。

“哦。”贺乐涵抿了抿唇，继续试图补救说，“是这样的指挥，我肯定会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交响乐团的工作上，也就空闲时随便敲敲架子鼓过过手瘾，所以……”

她望着他眨了眨眼睛，澄澈的瞳孔里闪着恳求的光。

祝辰宵眼神往一旁偏了下，才有些生硬道：“随你，但别让我看到你排练时拖乐团的后腿。”

“谢谢指挥！我保证不会！”贺乐涵瞬间展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先给您买饭去了！”

“算了，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丢下这句话，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既然不打算用她买午饭了，他何苦来上门来找她扯半天，微信上说一声还不够吗？

真是莫名其妙。

贺乐涵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看了会儿，才摇摇头关上了房间门-

在送走陈眠和祝辰宵后，贺乐涵终于可以得空考虑下季默的问题了。

鉴于已经从陈眠那里坐实了他去了黑羽的消息，那她也没必要再瞒着周言淮和姜泽两个人了，还是抓紧时间跟他们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和解决吧。

贺乐涵一边想着，一边在微信上拉了个三个人的小群，将这事情简单陈述给了他们。

很快她就收到了周言淮的回复：【直接把他开除吧，没什么好商量的】

贺乐涵：【那我们就只剩三个人了，重组更加遥遥无期了……】

姜泽：【是啊，要不还是先问问看季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周言淮：【不论什么理由，他这么做都过分了】

贺乐涵：【虽然我也这么觉得，但也应该考虑下我们乐队当下的处境，一个贝斯手就很难找了，再多一个键盘岂不是更难？只要季默他肯立马中断在黑羽的演出，我觉得还是可以考虑接纳他的……】

姜泽：【我赞同乐涵的说法】

这次等了很久，周言淮才回道：【但我个人觉得，乐队没有键盘也不是个大问题】

贺乐涵微微一怔：【你的意思是……我们干脆不要键盘手了？】

周言淮：【对】

姜泽：【那我们乐队的风格是不是也要随之发生点变化，毕竟少了个乐器】

周言淮：【确实需要。其实我本来就有在考虑转变下风格，毕竟我们现在的风格有点太小众，而且停滞不前好多年了】

看他这么说，贺乐涵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其实大学刚和周言淮组成乐队的时候，她还挺喜欢尝试不同风格的摇滚的，从朋克到金属再到视觉都有玩过。

但自从毕业后，有了固定的乐迷和演出酒吧后，她反倒不太敢去轻易尝试新风格了，生怕转变太多，会失去已有的乐迷基础，再让乐队的发展走下坡路。

当然不肯摆脱舒适圈的结果是，他们也没有走上上坡路。

如今他们乐队演出暂停，成员缺失，倒也不是不能借这个机会改变一下。

反正已经这么糟糕了，就放手去博一次好了。

再说了，就算她为了乐队能早日重组留下了季默，心里总归还是觉得膈应。

还不如直接一刀两断来得痛快。

于是贺乐涵干脆地回复道：【我觉得行，姜泽你怎么看？】

姜泽：【既然你俩都这么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乐队的歌基本都是你俩在写】

贺乐涵：【那谁去通知一下季默？】

周言淮：【我去吧，当初也是我把他介绍进来的】

贺乐涵：【那你原委跟他讲清楚，尽量好聚好散吧】

周言淮：【知道了，你放心】

尽管季默这件事看上去是解决了，但放下手机的时候，贺乐涵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毕竟大家一起排练过、一起演出过、一起庆祝过、一起失落过。

虽然偶有矛盾和争吵，但默契和快乐的时光还是占据了大部分。

可如今，到底是要分道扬镳了。

还是以这样难堪的方式。

贺乐涵重重地叹了口气，也没胃口去吃饭，干脆蹲到地上组装起了她的架子鼓-

转眼又到了周一排练。

为了不给祝辰宵留下任何的话柄，贺乐涵早早就背着鼓槌去了交响乐团的排练厅。

在她独自敲了快半小时的定音鼓后，其他乐团成员才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

“早！恭喜你考核也过了！”程晟放下身后背着的两片锣，一脸开心地问候她道。

“嗯？考核结果已经公布了吗？我怎么没收到什么正式通知？”贺乐涵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又问道，“你怎么改敲锣了？”

“哦，第四章第四乐章没有三角铁，所以我就充当下锣的角色。至于考核结果，是只给不合格的人发了解雇通知。”程晟微微顿了，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没有乐团群？”

“有啊，但我也没看到群里有相关的消息。”贺乐涵不解地看了看他。

“不是这个正式的群，我们私底下还有个吐槽八卦性质的群，来加下微信，我拉你进群。”程晟笑着打开了手机。

“对，上周都没加上，你还得发我下那个贝斯手的名片呢！”贺乐涵赶忙掏出了手机。

在加上程晟的好友入群后，贺乐涵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乐团里的好多小道消息。

比如乐团总共开除了8个人，几乎每个声部都有。

再比如12月只有一场演出的原因是，祝辰宵推掉了所有面向企事业单位活动的商演，只想保留向公众卖票的那种正式演奏会。

然而乐团过去的水平实在一般，卖票的演奏会根本没有任何号召力，所以之前接下的都是企业内部的商演，唯一有的演奏会就是和其他乐团的那场拼盘。

除此之外，她还看到有人说，祝辰宵已经招到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小提琴手做新的乐团首席，所以才选择了《四季-冬》这首弦乐为主的交响曲作为演出曲目。

新的乐团首席？难道说周铭被开除了？

贺乐涵微微一怔，抬头往小提琴组那边看了看。

很快她就捕捉到了周铭的身影，他擦拭着自己的小提琴，表情看上去有点沮丧。

看来他应该只是被开除首席职位了，不知道这新来的首席小提琴得有多厉害，才能入得了祝辰宵的法眼。

贺乐涵正在心中默想着，就看见祝辰宵高大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而他身边跟着的，是一个身材高挑，长发披肩，五官艳丽的女人。

她穿着和他同款的米色长风衣，手上拎着高档的小提琴盒，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十足的优雅。

直觉告诉贺乐涵，这个女人大概就是乐团新来的首席小提琴。

而且她和祝辰宵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似乎也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