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死寂,惊慌失措的沈余天、震惊呆滞的沈余茴和颓然无助的路岸,三人的神情都如同死灰。

沈余天好半晌才找回思绪,他强行镇定下来,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说话底气不足,“路岸只是有点事找我,我们两个……”

“哥,”沈余茴出声打断他,眼眶刷的一下通红,“你别骗我了。”

沈余天未说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了,脸上的笑容颓败下去,事到如今,沈余茴都见到了,他百口莫辩,喉咙发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余茴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路岸,忽然想起自己来找沈余天的目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她难以启齿的,慢慢走向沈余天,眼睛里都是水雾,哽咽道,“哥,你看看这个吧……”

沈余茴把手机递给沈余天,沈余天正想伸手接过,一旁默不作声的路岸忽然疯了一样冲上来抢过手机,整个人如同一只被触怒的兽,喘着粗气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

沈余天被吓了一跳,皱眉道,“你干什么?”

他说着要上去夺过手机,路岸摇着头,满脸痛色,“沈余天,别看,我会解决的……”

现场只有沈余天一个人还在状况外,沈余茴神情一震,她恶狠狠的瞪着路岸,声音是少有的尖锐,“路岸,照片是你泄露出来的?”

沈余天一头雾水,心里乱成一团,“什么照片?”

路岸死死抓着手机不肯给沈余天看,沈余茴先是轻声抽泣,继而嚎啕大哭起来,她哭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哥,你的照片 ,被人,发在我们社团,的群里了……”

沈余天只觉一股莫名的恐惧从脚底升上来,他看向路岸,只见路岸五官都揪住了,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痛楚。

太反常了,这一切都太反常了,沈余茴的哭声一下比一下响亮,沈余天对着路岸伸出手,紧张而忐忑,“给我。”

路岸痛苦的别过脸去,过了好一会才做足了决心般把手机递出去,沈余天心急的夺过手机,页面已经暗下去了,只得让沈余茴再解锁。

沈余茴哭得不能自拔,抱住了沈余天的手,他们两个越反常,沈余天越觉得事情的严重性,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猜测,直到真真正正看见照片之时,沈余天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仿佛有快大石头砸了下来,把他砸的眼冒金星,险些当场昏厥过去。

他刷的一眼看向路岸,眼里的愤怒如同火烧般要将路岸烧透,路岸被沈余天的眼神看得胆战心惊,他眼睛闪烁着,想上前去抱一抱沈余天,沈余天却微微摇了摇头,带着沈余茴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是划开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界限,路岸心神大乱,“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传出去……”

沈余天在这一刻恨足了路岸,他有千万句质问想问出口,为什么要偷拍他的照片,为什么会让这样私密的照片流传出去,可是所有的为什么,都化作悲痛,让沈余天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

“滚出去。”沈余天听见自己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

路岸眼里都是泪水,沈余天离他好远好远,沈余天冰凉的眼神使得他浑身的血液都冻僵,他恐惧慌张,他就要抓不住沈余天了,“你听我解释……”

沈余天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吼了一句,“滚,我不想见到你。”

路岸瞬间僵在原地,沈余茴忽然冲上来扑打他,“都是你,你害了我哥,你滚,你滚出我家,我哥不想看见你。”

她边控诉着边把路岸往外推,路岸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被她推出了门,他只能见到沈余天依旧直直站在原地,动都不动,没有表情,也没有哭,甚至看他一眼都没有。

路岸用力的闭了闭眼,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伸手抹了脸,明白这里没有自己存在的余地后,深深望向沈余天,掷地有声,“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沈余茴把他推出去,哐的将门关上了,她哭得抽抽搭搭,回过头一看,方才还直直站着的沈余天在瞬间脱力般整个人软软倒坐在地,沈余茴吓得跑过去,跪在他面前,哭得浑身发抖。

沈余天无颜面对沈余茴,只是一个晚上,他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不仅仅沈余茴知道了自己和路岸的关系,他不可见人的癖好也被强行曝光,他甚至可以想象会有怎样恶毒的言论形容他。

他不敢看沈余茴的眼睛,颓废无力的垂着头,如鲠在喉,“小茴,我是不是很差劲?”

沈余茴紧紧抓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不是的,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人,哥……你别害怕,我,我跟你一起面对。”

沈余天抬头看着沈余茴,小小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一脸坚定的握着他的手跟他说要一起面对,封印的情绪顷刻间倾斜出来,沈余天双眼不住发热发酸,他颤抖的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记得?”

记得他小时候曾经偷过妹妹的裙子,知道他曾经遭受过的伤害?

沈余茴哭得鼻头通红,半晌才痛苦的点点头,她都知道的,母亲偷偷告诉过她,这些年她只字不提是为了保护沈余天的自尊,她也记得沈余天偷穿她裙子的事情。

可是无论如何,沈余天都是她心里最爱最爱的哥哥。

“哥,换我保护你,”沈余茴大哭起来,她扑过去抱住沈余天,肩膀抖动,“你别害怕,别害怕……”

沈余天浑身僵硬任由她抱着,许久,忍住不住的哭泣起来——原来沈余茴都知道,原来沈余茴这些年都在偷偷守护着他的秘密。

他哭得全身发麻,在极致的痛苦之中又产生了一种被呵护的幸福感。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承受难过。

路岸从沈家出来以后失魂落魄一个人在深夜的街道里行走着,细细回忆起来,龚成应该是在他醉酒之时拿他的指纹解锁了他的手机,他手机相册照片并不多,随便划拉几下就是沈余天的照片,龚成未必会知道他和沈余天的关系,但本来就和他不对盘,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羞辱他的机会。

路岸不管龚成是蓄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但这笔账他势必会讨回来,事情已经发生了,连沈余茴都看见了照片,根本超出了他可以解决的范围。

路岸在悲愤和无力之中无处发泄,重重的拿拳头打在了街边的路灯上,剧痛使得他脑袋渐渐清醒,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拿出了手机,浏览起群里的消息。

这件事不能是沈余天一个人承担,是他惹出来的事情,路岸绝不会置身事外。

他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聊天群里,打下一行字——照片是我拍的,沈余天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冲着我来。

不仅朋友之间的聊天群,路岸依样画葫芦把这行话发到所有可能被看见的地方,班群、学校社团、学校论坛,能发的都发了。

消息铺天盖地的刷起来,路岸疲惫的把手机收好,看了眼自己红肿不堪的手,慢慢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自残般又打了一拳。

只有疼痛才能让他记住他的荒唐。

是他对不起沈余天,他甚至不敢再求得沈余天的原谅,路岸喉头滚动,想起沈余天疏离而愤怒的眼神,仿若被打入冰窖之中。

他们从初始的试探到最终的磨合,这一年多的苦心经营,本以为会是水到渠成,哪怕前方有荆棘,两个人也能并肩扛过去,但路岸如何都想不到,这段来之不易的恋情,到头来,竟是全败在了自己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