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余天接到信息时刚洗完澡正在擦头发,动作一顿,找了件外套随便披好蹑手蹑脚下了楼。

打开门,路岸靠在墙边,身上穿的还是校服,冷得直哆嗦,沈余天走过去,“怎么过来了,进去吧。”

路岸拉住他,这时沈余天才发觉路岸手里提着个袋子,四四方方的,装着盒子的模样,路岸有点不敢直视沈余天的眼睛,“我给你送点东西就走。”

这可真是稀奇事,平时不是沈余天赶,路岸都是死皮赖脸不肯离开的。

“什么?”沈余天问。

路岸把东西塞到沈余天手里,支支吾吾的,“我特地去买的,挑了很久。”

“神神秘秘的。”沈余天讶然,东西提在手里不是很重,他猜不准里头是什么,想打开看看,却被路岸一把按住了手,不由疑惑的看向路岸。

“你等我走了再看。”

不知道是不是沈余天的错觉,他似乎看见路岸的耳根子微微发红了,于是抿着唇无声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值得路岸特地跑这一趟,值得路岸诡异的害起羞来。

“你待会就知道了,”路岸拨了拨头发,眼睛看着沈余天,有点忐忑的,“不过你要答应我,你绝对不能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反正……不管,我要走了。”

这还是路岸头一回这么急匆匆的要离开,沈余天一头雾水,路岸跑出来两步忽然又转过身来,一手揽住沈余天的脖子重重亲了一口,才是心满意足的离开,沈余天摸摸湿润的嘴唇,心里泛起一股暖意。

锁上门,沈余天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纯白色的厚纸盒,中央印刷着凹进去的金色英文字体,大概是这东西的商标,沈余天不认识,只看了一眼,便把盖子给打开来。

灯光下,洁白的颜色白晃晃的,他在原地怔了两秒,伸手把盒子里的衣物拿了出来,顿一条纯白的长裙刺入眼里,他呼吸微窒,手一抖,把长裙丢了回去。

路岸竟然给他送了条裙子,沈余天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刹那明白为什么路岸不敢让他当面打开来看。

怪不得路岸怕他生气,沈余天眉头皱起来,一股怒气直从心里蔓延烧光了他的理智,于是他把躺在床上的手机抄到手里,怒气冲冲给路岸拨了个电话。

路岸想来也知道沈余天肯定会给自己打电话,没五秒就接了,还不等沈余天讲话,他就开了口,“说好了不准生气的。”

沈余天质问的话憋在喉咙里,半天压低声音道,“这就是你想送我的东西?”

电话那头囔囔道,“你都看见了……”

“是,我是看见了,”沈余天目光落到床上的白裙,深深吸了口气,把心里的怒火压制下去,“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不是喜欢吗,”路岸讲到这里,又理直气壮起来,“我送你有什么不对的?”

“谁说我喜欢了?”沈余天的脸色越来越沉。

路岸什么都不知道,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屈辱,是他不肯被人窥探的伤疤,而路岸竟然说他喜欢,沈余天只觉太阳穴突突的疼。

“你不喜欢,你穿来干什么?”路岸反问道,“再说了,我又没告诉别人。”

沈余天坐下来平复呼吸,他被路岸气笑了,“你是没告诉别人,那你有问过我吗?”

那头沉默了两秒,许是感应到了沈余天的怒气,语气慢慢软化下来,“我没想那么多……我以为你喜欢,挑了很久的。”

沈余天捏着手机的力度紧了紧,没有回应路岸的话。

路岸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穿裙子是件不好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癖好,你就是真的喜欢也没什么。”

沈余天的怒火在一瞬间像是被盆冷水给破灭了——在他看来,这是耻辱,是变态的行为,可是路岸却告诉他,真的喜欢也没什么。

从前的认知被冲刷,沈余天目光泠泠的看向那条白裙,柔软的面料,简洁的裁剪,微收的腰身,他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条吸引人的裙子,甚至于他能想象,对此一窍不通的路岸精心挑选时的神情。

“路岸……”沈余天轻叹,不是你想的那样。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丢了吧,”路岸在那头佯装无所谓的笑了笑,“其实你知道的,我也夹杂着私心。”

沈余天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路岸的意思。

可是他迈不出那一步,长期在角落里生存的人是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之下的。

“别生我的气,下次不会了,”路岸吸了吸鼻子,语气难掩失落,“晚安。”

沈余天张了张嘴,“晚安。”

忙音响了好一会他才慢吞吞把手机收起来,坐了好半晌,伸手将白裙扯开来细细端详着,这如雪的颜色,忽然让他的心变得很平静。

就是真的喜欢也没什么……沈余天在心里默念了好几次这句话,眼眶不可控制的变得湿润,若不是他紧紧抿着唇,下一刻恐怕就要落下泪来。

连他的父母都无法接受他这个怪癖,可是路岸却毫不在乎,就仿佛他只是喜欢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路岸……路岸……沈余天攥紧了裙子,他忽然觉得,其实粗枝大叶的路岸才是最细腻的那一个人。

路岸鲁莽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可是在这件事上,他却表现出从未有过的包容,如果所有人都这样的话该多好?

沈余天很晚才入睡,梦里他穿着女装站在大街上,所有人对他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把他割得鲜血淋漓,他躲不掉避不开,只能像只过街老鼠一样捂住自己的脸。

忽然之间,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吓得睁开眼,路岸充满戾气的脸对着所有人,一人之勇面对万人之骂,他大吼着,“谁都不能伤害他……”

路岸如同一个无所畏惧的英雄把他抱在怀里,他哭得一塌糊涂,路岸捧起他的脸,轻轻的亲了亲,“沈余天,没什么的,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愿意在梦里不醒来。

沈余天做了一晚上的梦,路岸却为做错事愁得一晚上睡不着,他确实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想给沈余天发信息道歉又显得太刻意了。

路岸没有在说假话,尽管他曾经拿沈余天穿女装的事情威胁过沈余天,可他从未看轻沈余天过,那日的惊鸿一瞥是他心动的源头,他想把沈余天纳入怀中,彻底拥有。

他真的以为沈余天是喜欢,才会精心的挑选了三个小时再兴冲冲的送了裙子过去,可得到的却是沈余天的质问。

若沈余天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穿呢?

他不敢问,怕再一次惹恼沈余天,路岸有时候觉得,他在沈余天面前简直不是以前的自己——有点小心翼翼的,渴望得到沈余天赞赏的目光。

他想,以前的喜欢都是过家家,真正的喜欢是怕那个人不正视自己,怕那个人眼里没有自己。

路岸烦恼的翻了个身,有时候他觉得他和沈余天离得很近,有时候又觉得他离沈余天很远,这种忽近忽远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沈余天到底什么时候能真正向他打开心扉呢?

“沈余天……”他把手机存的偷怕的沈余天照片翻了出来,目光炯炯,拿指头在屏幕上摩挲着,无奈而委屈的叹气。

我好喜欢你,莫名其妙的喜欢你,你能不能像我一样的喜欢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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