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夜深情起
骆晋确实没有想到，今天的饭局上会有段存山和齐清。
本来是从国外回来的一个画家，叫Ayaz，准备在国内办一个个人作品展，地点定在骆家的会馆，所以骆晖让骆晋过来参加饭局，商量一下租赁费用。
这种事按理说不用他出面，但是他爸让他来，那他也没有多问。
直到看见了段存山和齐清夫妇，才知道这画家是从Y国回来的，和齐清是多年好友，而这次的画展正是两家共同举办。
当然齐清和段存山这次回来，目的也不仅仅是帮朋友筹备画展，更是因为想看看儿子，顺便帮儿子一个忙。
前几天，段星驰和夫妻两个打电话，齐清问起来，追骆晋追得怎么样。
段星驰报喜不报忧，所以被拒绝两次的事儿一直没告诉他们，但是他脸上藏不住事儿，虽然嘴上说着“还行吧，就那样。”但是表情已经将他出卖了，齐清一猜就是儿子追爱不太顺利。
段星驰刚开始爱面子，还不想和爸爸妈妈说，齐清耐心询问之后他才如实招来。
段星驰只有在爸妈面前才很容易露出来脆弱的一面，眼眶通红，显得有些委屈。
齐清安慰他，“没事宝贝，等妈妈回国的时候帮帮你。”
段星驰怕骆晋躲着自己，也躲着他们，所以才嘱咐他们两个不要提前告诉骆晋。
“既然是段大哥和嫂子的朋友，那还谈什么租赁费，您说个时间就行，我让经理安排出来。”
“那哪里好意思，小骆，你就正常收费。”
骆晋执意不收费，几番拉扯，齐清和段存山只好妥协。
Ayaz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于是许诺展览当天，让骆晋挑一副喜欢的画作为回礼。
骆晋应下来，刚好骆晖前两天叨咕着要在书房换一副色彩活泼一点的装饰画，现在正好有机会。
骆晋其实不太喜欢生意场上的饭局，大家都虚与委蛇，相互说着奉承话，却没几句是真心，但是他身处高位，掌管着G市房地产业的龙头公司，自然少不了这种应酬。
但是当对方变成熟人之后，倒是轻松了许多，说话也更加随意了些，就像话家常一样。
就几个人，所以也没有故意拖拉时间，七八点钟就结束了这一顿晚餐。
Ayaz有司机来接，率先离开，剩下段存山齐清夫妇和骆晋三人，骆晋的语气更加熟稔，“段大哥，嫂子，今天的饭局你们怎么没提前告诉我你们要来啊。”
“小驰不让我们说。”
听到这个名字，骆晋愣了一下，不知道齐清知道多少关于两个人的事情，所以斟酌过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说你躲着他呢，怕你也躲着我们。”齐清做出解释，“小骆，我们谈谈？”
尽管齐清语气温柔，段存山也笑眯眯地看着他，但他总怕这平静表面下暗藏玄机，不由自主开始紧张。
“好，那我们上我的车？”
“好的。”
骆晋和齐清坐在后面，段存山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显然准备把“谈谈”的任务交给老婆。
“小驰回家那次，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了。这孩子和我还有存山平日里相处就像朋友，他从小独立自主，但是什么事情也不会瞒我们，所以你确实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人。”
“他爸追我的时候总是变着法子逗我开心，可多花样，但是小驰一点都没遗传，你看他长着一张像是谈过八百次恋爱的脸，其实特别纯情，他在追你这件事儿上一直不得章法。”
“怕太亲近了让你烦，又怕太拘谨你感觉不到他的心。”
“我当妈的，都看在眼里，知子莫若母，我知道小驰对你是很认真的。”
“但是小骆，我说这些不是给你压力，也不是想让你因为感动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和他在一起，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也不是小驰想要的。”
“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替他，好好的，认真地对你说，他对你一心一意。他本来觉得这些话应该自己对你说，但是你们现在的关系，他不知道也不敢联系你，只好拜托我。”
“他说他等你，只要你最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就好，无论好坏。”
车里没有开空调，此刻有些闷热，骆晋吞咽着口水，努力消化着齐清说的这些话。
好像就是段星驰亲口说的一样，他点点头，“我知道了嫂子，我也在……努力寻求一个答案。”
他攥着的拳暴露了他的不安。
齐清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急小骆，听你自己心里的，小驰会愿意等你的，作为他的妈妈，当然希望他的第一次心动能有个好结果，但是你也一定不要勉强自己。”
骆晋再次用力地点头，“好，谢谢嫂子，你们有司机吗？没有的话我送你们回去。”
“有的，在那边等着。”齐清指了指车窗外早已等候的男人，拍了拍前面的靠背，“老段，走了。”
段存山都快睡着了，清醒了一会儿，和齐清下了车，看着跟着下来的骆晋，怎么看怎么满意，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我儿子真是随我，眼光都这么好。”
一句话夸了对面两个人，齐清娇嗔地拍了一下他的胸口，一点也不像四十几岁的样子，段存山顺势接过老婆的手握住。
骆晋看着眼前二十几年仍然恩爱如同热恋的夫妻，心想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父母才能养出段星驰这样优秀的儿子吧。
目送两个人离开，骆晋回到车上，打开空调，没有立刻开车，回味了许久齐清的话。
他想他最后给出的答案应该会是段星驰想要的。
发动引擎，大G驶进浓稠的夜色，汇入车流之中。
齐清和段存山上车的时候，正好看到段星驰趴在窗户上看，骆晋已经回车里了，他还在看。
他本来说不来的，见过骆晋一次之后肯定更舍不得分开了，但是最终在宿舍里还是坐不住，一路赶回了市里。
不敢下车，骆晋醉酒之后的那句话一直深深扎在他心里，他觉得或许在骆晋看来，自己的喜欢，真的就是一种负担。
但他又克制不住泛滥的想念，所以只能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骆晋看见这一幕，一定会觉得他很像那天趴在笼子里的“段段”。
见爸妈回来，段星驰转过身，急切地问，“都和我哥说了吗？”
“都说了，你交代的话一句都没落下。”
“那他说什么了？”
“小骆说他知道了，他会好好想的。”
段星驰也不知道这反应是不是他所期待的，但是总比骆晋毫不在意好一点。
他靠在宽敞的后座，“你们是一起送我回学校，还是直接回酒店？”
“送你，小林，去G大。”
“好的，段董。”
司机驱车，段星驰坐在后面昏昏欲睡，如果不堵车的话回学校也要十点左右了，不如在车里浅寐一会儿。
骆晋回到家里，“段段”兴高采烈地扑到他身上，晃动着尾巴叫唤着想让他抱，骆晋摸摸它的头，把鞋换掉，衣服脱下来，用免洗洗手液洗过手，才把“段段”抱进怀里。
“段段”狠狠在他胸口上蹭着，发出“啊呜啊呜”的声音，估计是一天没见他，想了。
骆晋抱着它检查了一下水和狗粮，水都喝光了，狗粮剩一点，但是不多。
“段段”表现很好，骆晋奖励给他一小块牛排骨。
“段段”得到了牛排骨，去自己的小饭桌上啃了，骆晋坐在沙发上，准备找个电影或者电视剧看。
他总是找不到想看的，翻了几遍也没有看对眼的，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里的遥控器，猛得想起来段星驰常看的电影。
——《断背山》。
他查了百度，大概知道讲的是什么了，但是这种影片在国内很难直接在平台上看，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资源，最后便把希望寄托在陆知宴和裴熙南身上，他们两个肯定会有的吧。
这电影好像很经典的，那两人弯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没看过。
但是就算他们再熟悉他该怎么开口要这种电影……
骆晋对着手机整理着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阿宴，你有没有《断背山》的资源。”
陆知宴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和裴熙南坐在沙发上就着红酒——嗦小龙虾。
他摘掉手套，单指回复，“有啊，怎么突然想看这个？”
虽然是打字，骆晋也有些不好意思，“小驰之前好像很喜欢看这个，所以我想了解一下。”
顺便学习学习……
当然后半句他没有说，陆知宴也没有多问，半分钟之后，他收到一个网盘链接。
下载之后投屏到电视上，骆晋竟然还有点紧张。
他咳了两声，明明家里只有他自己，却莫名有一种青春期躲着爸妈偷偷看片的羞耻感，拿过一个抱枕抱着，
短暂的一段黑屏之后，正片开始。
两个个性完全不同的男人，一个阴沉压抑，一个活泼大胆，因为一份同样的工作，在深山里相遇，并在相处之中产生了隐秘的情愫。
一场酒后，他们尽情放纵，肆意纠缠，荒无人烟，天地之间，他们只剩下彼此和绵延的羊群。
这场荒唐过后，杰克想要和恩尼斯共同开始他们的生活，但是因为畏惧世俗，恩尼斯拒绝了他的请求。
牧羊的工作结束，他们忍痛告别，走向彼此不同的路。
两人将这份特殊的情感埋藏在心底，各自娶妻。
一个生了两个女儿过着普通稳定的生活，一个帮着身为富家女的老婆打点生意。
四年后，他们偶然相遇，之后的每一年都会在断背山相聚。
二十年里，杰克多次想要和恩尼斯在一起——正式地在一起，但是都被拒绝。
然后……然后，杰克收到了恩尼斯的死讯。
空荡的房间里，他将两个人的衬衫套在一起，缅怀他们的似乎从未正式开始的爱情。
他说，如果他知道怎么能戒掉恩尼斯就好了。
电影到这里结束，骆晋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心情。
他突然意识到杰克和恩尼斯其实和他与段星驰也有些许的相似。
一个前进一个后退，只是他们不会各自开始新的感情。
电影中的两个人没有得到好的结局，但是现实中的他与段星驰呢？
骆晋心里揪着一样的疼，他不想同样的悲剧发生在他们身上。
他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距离他的三个月期限还剩下一个多月，但是他感觉自己已经等不及了。
骆晋握着手机，多次想要打开和段星驰的聊天框，但是几个字打了又删，他最终还是放弃。
不能在夜晚做决定，他努力平复着心情，让自己先好好睡一觉，等待看了电影之后的心血来潮逐渐褪去，再做决定也不迟。
但是这一晚，他最终没能平静。
凌晨三点，骆晋猛得睁开眼睛，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床单已经被汗水沾湿大片。
他猛得坐起来，盯着对面灰白的墙壁，久久失神。
他做了一个梦。
春梦。
对于一个二十几岁，马上就要而立之年的人来说，做这种梦实在是有点羞于启齿，但是骆晋最先涌上头的情绪却不是羞耻。
而是一种困扰许久的事情终于有了肯定答案之后的那种淡然。
或许是因为睡前看了《断背山》的缘故吧，两个男人相拥热吻的情景刻在了他的脑子里，所以晚上他做了同样的梦。
主角变成他和段星驰，他其实看不太清段星驰的脸，但是他很确定抱着自己，从眉心亲吻到嘴唇的人就是段星驰。
很糟糕，第一次做主角是男人的春梦，他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想成了下面那个。
骆晋苦笑一声。
睡梦中的并不觉得痛快舒畅，他掀开被子，再次放纵。
结束之后，骆晋放空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了，他仰靠在床上呼吸粗重，汗津津的胸口随之起起伏伏。
空气闷热浑浊，压得骆晋浑身都不舒服。
他下床泡澡。
在浴缸里，梦里的场景仍然一遍遍出现在他的脑海，久久不能消散。
段星驰也会这样想他吗？
激烈的，热情的，抵死缠绵的，带着浓浓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恨不得将对方揉碎在自己身体里。
浴缸没有开保温，本来温度就不高的水很快变凉，骆晋打了个哆嗦，带着一身的湿淋淋从浴缸里爬出来。
水缓缓从排水口里流出，一起冲掉的，还有骆晋前二十多年来固有的——他以为几乎不会再变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