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冯斯谣说这话的时候还轻微咬着下唇,望向的眼神有些受伤,像是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猫。

寂静了几个对视后,朱煦抿紧唇,声音软了下来:

“我没有要和你聊那个。”

顿了顿,她又问:“你是房东这件事,为什么瞒着我?”

冯斯谣很认真地反问:“如果你知道是我,你还会住吗?”

朱煦哑然:“我……”

“不会对不对?”冯斯谣笑了笑,笑容里浅淡的苦涩,“在见到我之后,我猜,你刚刚,有在考虑搬出去另找住处了,我说得对吗?”

朱煦:“……”

原来除了厨技,冯斯谣还辅修了心理。

朱煦不太自然地撩了下鬓角的碎发,低头喝了一口汤掩饰自己瞬间的慌乱,“我只是觉得,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住在一起大约是不合适的。”

啊,这个汤也好鲜啊。呜呜,真好喝。

冯斯谣不接上面的话,盯紧她:“好喝吗?”

朱煦内心疯狂“好喝好喝”,表面波澜不惊:“勉勉强强,就那样吧。”

不得不说,冯斯谣的确狡猾,她刚才本来坚定的打算,在吃了这桌菜之后不争气地开始动摇,这口汤喝下去动摇度已经上涨到30%。有人为你做了一大桌可口的饭菜,谁还能硬着心肠对对方冷脸相待呢?何况朱煦本来就是个软脾气。

“那我就把它当作夸奖了,谢谢鼓励,”冯斯谣开心地笑了,这才应她刚才的话题,“另外,我不觉得,你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理由有三点,你要听听看吗?”

曾经的最佳辩手又要开始摆事实讲道理了。朱煦嘴角显露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弱笑意,点头看着她:“说来听听。”

冯斯谣掰着指头细数,“第一,这间房子是你能找到的最优解,如果重新开始寻找,你几乎没有可能找到比它更好的;第二,找房、搬家、习惯新的住处、找寻新的室友,这些都需要一笔额外的可观时间成本,你工作很忙,没有必要浪费这些;第三……”

也许是心虚,冯斯谣的视线突然移开,盯紧盘子里大虾的钳子,轻轻说道,“我们之前,已经微信不间断地聊了二十多天,姑且……可以算作朋友了吧?”

然后又是自我鼓励,“嗯,算的。”

朱煦:“?”

您又一个人把话说尽了?

冯斯谣不提还好,一提她就怄气。她最开始没有察觉冯小姐可能是冯斯谣的时候,真情实感地把房东看作需要关爱的小留学生,闹了半天,她躲在手机后各种憔悴素颜翠绿面膜的模样,原来都被冯斯谣看去了。

啊,好生气好生气,有些事情真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越想越气!

这次她不给冯斯谣把话说完的打算,直接冷了脸,很客气地说道:“抱歉冯小姐,我没有和前任做朋友的习惯。”

冯斯谣反问:“你还有别的前任?”

朱煦再次被噎了一下:“……没有。”

冯斯谣:“哦。”降调第三声。

不咸不淡地悠然道,“没有过往经历,又怎么能说习惯呢。”

朱煦:“……”

妈的,冯斯谣这个逻辑怪,她说不过啊。

冯斯谣卖惨装可怜初见成效,使出组合技晓之以理,趁朱煦被绕进逻辑怪圈,继续努力,冷静分析利弊:

“退一步说,我熟悉你的作息、生活习惯、口味偏好,省去了磨合时间,即便以陌生人的初始身份,作为室友也是有绝对优势的最佳人选。还有就是……”

冯斯谣说着说着又不敢看朱煦,转去看虾钳子,好像能看出一朵花,声音逐渐变小,“还有就是,你已经吃了我做的饭,你可能会拒绝我,但你的胃……不行……”

朱煦无力捂脸:“……”

干!

直戳要害!

她还真的不行!

……

被节奏大师引导了话题节奏,她们讨论的核心主题,很快从“冯斯谣为什么骗了朱煦”“朱煦很生气决定搬出去”,变成了“今后作为室友冯斯谣应该如何把握尺度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冯斯谣每周做几顿饭”,以及“朱煦如果晚上不回来吃饭应该在几点之前告知冯斯谣”。

——对于自己为何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做饭,冯斯谣解释道,自己手头项目告一段落,休假整整两个月,自己又突然特别地热爱料理事业,所以愿意天天做饭,不是特意给朱煦做,所以不用觉得有负担。

“好吧,”朱煦不知不觉又吃了好多,最后都开始打饱嗝了,也是无奈,“那我付你伙食费。”

冯斯谣不再推脱,相当随意给了个数字:“行,那一个月算200吧,每个月算在房租里一起给我。”

朱煦讨价还价:“200能吃啥啊,你这个房东兼厨子定价可以认真一点吗?一口价1200,不能再减了,再减我立刻搬走。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房租也按市场价算……”

冯斯谣义正严辞:“不行,合同已经签了,我不能违约。”

……

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变成了每人每月初各付1200作为共同的伙食费,冯斯谣很快乐地称它为“需要”基金,各取了两人名字中的一个字。

虽然朱煦认为,冯斯谣心里肯定把它命名为“猪饲料购买基金”。

连打扫卫生、做饭频率、共同基金都商量好了,所以和以前同居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一切都谈妥之后,朱煦瘫在椅子里怀疑人生,反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感觉和冯斯谣battle了一整晚,自己不光全线溃败,大脑还比讲了整整一天的课更累。

冯斯谣却是肉眼可见地开心,眼睛都要笑没了,一边收拾餐桌碗筷一边还哼着小曲,见朱煦作势要接,用手肘制止了她,“别,你上班累一天了,我去洗碗。”

冯斯谣高兴了朱煦就不高兴:“我洗。”

冯斯谣想了想:“那我们猜拳,输的去洗。”

朱煦继续不高兴:“不要猜拳,我就要洗。”

冯斯谣继续高兴:“好好,那你去洗。”

朱煦高兴了,抱着碗去了洗碗池。

冯斯谣跟着进来了,分明没啥事,还装作在找东西的样子赖她旁边东摸西摸,朱煦看着就烦,不客气地横了她一眼,“去去去,赶紧洗澡去,别在这挡着我做事。”

冯斯谣:“好吧,那我去洗澡了。”

有点小委屈地补充:“我一个人去洗澡了。”

朱煦懒得理,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干嘛,又不是大学澡堂子,她还想几个人去洗!

心烦的时候,朱煦喜欢做机械性的重复劳动,拖拖地、洗洗碗,干净整洁的家,能让她的心情迅速地平复下来。朱煦的洗碗事业即将进入尾声,自我缓和进度99%的时候,她又听到浴室里传来微弱的呼喊:

“猪……”

“乖乖猪……”

“猪宝宝……”

谁理谁是猪。

“朱煦——”

朱煦用力地把碗丢进消毒柜里:“干嘛!”

微弱的呼唤更微弱了。

顿了顿才继续:

“热水器……没热水……”

“……”

朱煦硬了。

指拳头。

冯斯谣真是烦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