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扒谱改编谎称原创。”

翌日,邱声睡了个自然醒。

可能因为太累,他一整夜都没睁过眼,朦胧地记得自己做了好几个梦,不连贯的场景切换像剪辑不流畅的旧电影。剧情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刚醒时还残留吉光片羽,等他看清闻又夏坐在窗台前,立刻什么都忘了。

闻又夏在玩手机,听见他悉悉索索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动静,头也不抬,一根手指点了点床尾,那儿摆着干净衣服。

快到中午了,邱声肚子饿,也根本不别扭了直接把衣服换好:“吃什么?”

假期最后一天他们和好,关于安东的曲谱整理德差不多,这些意味着邱声还有完整的24小时跟闻又夏约会。他们不算明星,在东河街头吃点东西,坐在花台边聊天,哪怕兴致来了提着吉他在天桥卖唱也只是日常生活的一环。

别人管他们有没有在一起,顶多看个热闹回头发贴说“我偶遇闻又夏跟邱声了”。

这么一想其实真不错,没有太多束缚。

闻又夏问他:“想吃什么?”

关于约会的美好蓝图暂且封印,邱声穿裤子的动作有点迟缓,脑海中闪过无数个选项,披萨,烤鱼,麻辣火锅,寿喜烧……但这些都会无一例外地被闻又夏否决,他问的“想吃什么”其实是“你能吃什么”。

邱声最后说:“鸡汤。”

“真乖。”闻又夏哄小狗似的夸了他一句,“锅里炖着了。”

邱声“嘁”了一句,路过闻又夏时毫不留情地抬腿要踹人表达愤怒,然后被拽着脚踝拖过去,重心不稳地摔倒在他身上。

他以为闻又夏这闷骚要玩什么情趣,正抬手抱对方,脚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触感。

“袜子。”闻又夏说,给他把两边都套好。

一层棉袜一层毛线袜,外加地暖,恨不能把自己烘熟了。邱声对他的体贴无言以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半晌憋出一句:“……有这么想当爹吗?”

闻又夏拍了把邱声的后腰:“不要说不切实际的事。”

“什么啊!”邱声纳闷。

闻又夏递给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邱声后知后觉,突然懂了,霎时脸通红,为了掩饰尴尬随手从书架抓起一个塑料小人朝闻又夏扔过去。闻又夏接住,捏在手里朝邱声挥了挥,邱声懒得再和他掰扯,去卫生间洗漱时将地板踩得震天响。

含着牙刷时邱声想:“喝碗鸡汤然后拉着他去我常光顾的书店,唱片店也行,淘点绝版黑胶,他不就喜欢这些吗……要不,去琴行?再买把琴……”

漱完口,邱声变了想法:“要不还是去新建的湿地公园吧,听说鸟很多,就是不知道这个季节有没有飞回来。”

把脸也收拾干净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邱声脑袋空空,竟觉得这些都不如继续工作。

和某人谈恋爱的期待感不如和他一起写歌,邱声回忆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仿佛是躺在一张床上,一个握着吉他,另一个拨弦。

“我是真的年纪大了吗?连约会都没激情了……”邱声忍不住反思着,“不成,我还没到三十,肯定是闻又夏的问题!……但他身体素质没问题啊……”

没问题的闻又夏在外面喊:“喝汤。”

邱声抹了把脸:“来了!”

激情?

算了,暂且让位于柴米油盐也不是不可。

喝了汤,吃了点馒头之类方便消化的东西,闻又夏在旁边玩邱声的手机。他自觉没什么不能给闻又夏看的,放任他把感兴趣的APP都点了一遍。

“那个是连手表监测健康状况的。”邱声见他点开彩虹色的软件,笑了,“哦,这是我平时看八卦的地方,你——”

闻又夏点开,片刻默不作声举到了他面前。

看清最新的热门讨论标题时,邱声的笑容消失了。

熟悉的界面,彩虹小组配色在这时看上去变得荒诞。屏幕最顶端是一行大字标题,信息量让跟帖暴增,仅仅发出半小时已经翻了三页——

[爆料]白延辉以不正当方式提前接触“赤赤兰”乐队新专辑未发布音源并扒谱改编,谎称原创。

跟帖内容更让邱声无论如何想不到:

“我是鱼之盗独立音乐厂牌的主理人莫森,2017年12月5日,我司前签约乐队烂苹果吉他手白延辉找到‘赤赤兰’乐队的吉他手小秦,以‘教学交流’为名从小秦处骗取‘赤赤兰’新专辑主打歌乐谱,并在极短时间内扒谱改编成某歌手(此处打码无关人士)的新歌。好在新歌尚未发布,一位业内朋友告知白延辉的操作,我司及时采取行动,与该歌手的唱片公司及录音棚取得了联系,暂停‘新歌’的发行。对比两首歌之后,我司认为白延辉有可能存在非法获取音源并抄袭的行为,此举违反职业道德和原创精神,保留诉至法院的权利。以下为证据。”

白延辉和赤赤兰吉他手在走廊抽烟的监控录像,两首曲子的对比,也许为了保护音源做了模糊处理,除此之外还有鱼之盗委托专业人士出具的律师函。

评论区一下子炸了。

“?说清楚”

“不会吧不会吧8102年了不会还有人觉得律师函是证据吧”

“平时没见你组这么爱白延辉啊……”

“什么爱不爱的,抄袭诶,这个指控对一个音乐人太严重了,而且我不觉得莫森这些截图能说服我,除非有更明显的证据,MIDI对比,通话录音什么的才能算数吧。”

“虽说我组确实专注曝光劣迹乐手,但,#这是在干什么#”

“一起抽烟=以不当手段获取未发布音源?莫森这话,多少有点自以为是了……”

“说起来白延辉混了滚圈这么久,这是不是他的第一个黑料!”

“楼上浅薄了,他以前骚扰过乐队的贝斯手。”

“闻又夏?”

“不是闻夏是另一个,很早的时候。”

“有锤上锤”

“爱信不信”

……

尽管莫森后面也在楼里回复,贴出了一部分聊天记录信息极力证明白延辉做的事有迹可循,但基本没人支持他。还有些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细心”地顶贴鱼之盗的黑料,表示“退一万步说哪怕白延辉抄袭,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到后来重点完全偏离了,还出现许多滑稽的猜测。

比如,“我随便说说,会不会是太果找到莫森想让他带一波节奏,现在不小心玩脱了?毕竟胡一泽曾经是白延辉的好朋友,他害得Woken休团,太果没法赚钱一定很不爽。再说了,银山也是太果的啊,他们和白延辉的过节也不小,邱声公然跟他甩过脸色,闻又夏前几个月才打过他……”

这条扯到腥风血雨的闻又夏,自然再次吵了个天翻地覆。就这么一会会的工夫,帖子又翻了一页,但来回仍是车轱辘。

邱声粗略翻了一遍已经头皮发紧,僵硬的后颈被闻又夏揉了揉:“操,我不忍了。”

闻又夏很深地看了邱声一眼:“想好了?”

邱声挽起一截袖口:“既然白延辉这么不怂,那我可不得顺他的意思把事情闹大了给大家看一看么?”

闻又夏笑了笑。

“闻哥,你听好。”邱声扭过头严肃地补充,“我很记仇也很幼稚,今天既然有人开头,那我就先了结私人恩怨再把他的底裤扯了,你呢,什么打算?”

闻又夏站起身:“我帮你拿电脑。”

对白延辉的报复被点燃,也不过就一顿鸡汤的时间。

邱声不喜欢刻意卖惨,咨询了阿连的意见后也没一上来就发时间线、发视频,不留给对方还手余地。阿连说这叫欲擒故纵,要逼白延辉有所回应后再把能置之于死地的东西发出来,是打舆论战的常用手段。

说到底,吃瓜群众并不在意白延辉抄袭与否、抄了多少,他们只喜欢看热闹。既然如此,那就从莫森开始让他们看个开心。

邱声发了一条微博:分享歌曲《》

他用这种方式毫无预兆地发了首“新歌”,顾忌另一首的版权还在时代唱片,邱声只发了50秒。趁着白延辉与莫森的恩怨逐渐发酵,对滚圈恩怨喜闻乐见的人以为他是在内涵其中某方,纷纷涌入前来听歌。

一听之下,突然觉得不对劲——

“我耳朵聋了?前奏怎么听都是《Alice in the dream》?”

“联想一下莫森说老白扒谱改编……”

“我来斗胆翻译邱儿的话:是的,白延辉还抄了我。”

“问题这个编曲思路很常见啊,不能叫独创吧,你们是不是太敏感了……”

“确实常见,可白延辉以前玩过硬摇滚搞过后朋克,后来改写流行,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听感;银山却一直是类似的编曲套路不停完善延续到现在,邱声写《2099》《蝴蝶燃烧》都是和以前乐队时期差不多风格,只是加入了流行元素。谁学谁,自由心证咯。”

“仗着旋律不一样,然后薅着编曲可劲儿‘仿写’,反正大家伙只能谴责又没法追究,音乐裁缝都这样。”

“所以他恐吓赤赤兰会不会也是真的……”

“赤赤兰那个属于未发布,但邱儿你这是搞行为艺术在反讽还是……?”

“果然闻夏那次揍他是有原因的,我老公怎么可能乱打人!”

“有人能推我闻夏微信吗,想面对面心疼哥哥~”

“?穿件衣服吧你”

“别吵了,老白现在都没说话,难不成?”

……

仅仅过去一天,白延辉的个人主页就沦陷,大家要求他给个说法。

太果的排练室外,邱声接到了白延辉的电话。

“邱声你有病吧?!”那人想不到邱声敢直接发,丝毫没了前几天要和闻又夏认真谈判的最后一点稳重持成,“拉我下水?我现在随时可以告你违约!”

邱声嗤笑:“欢迎。”

“你以为这是在玩过家家吗,你自己发疯,别以为我真会妥协!”

邱声说:“我疯,你才知道?我没有底线的,白延辉,我看不下去你欺负新人乐队,你觉得别人看得下去吗?”

他这话戳中白延辉的要害。

曾经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白延辉已经不记得自己从哪儿起步。亏心事做了一次又一次,早跟吃饭睡觉同样平常,反正小乐队多如牛毛,除了新鲜的创作力消失了也不可惜,他是不太会写,但会改啊,于是他自有办法一首一首金曲地往外抛。

连银山这样上升势头正猛的乐队都被他搞垮了,闻又夏都消失了,邱声颓了好久只会去写口水歌,白延辉还有什么好害怕?

但是,如果某一天,突然有人当了出头鸟?

一个人是拿他没办法,那如果,有很多人呢?

“白老师,”邱声淡淡地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不用我教你。好几年过去了,你不会真的忘了自己做过什么吧。”

某个名字突然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还有他挣扎着掐住喉咙死死盯着自己的模样。

曾经的噩梦复活,白延辉一下子全身冰凉。

燕京冬天去得迟,他几乎凝固。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挣扎到现在,好不容易出头,难道就要被这个疯子摁回泥地里去?

邱声想要什么他很清楚,大不了,牺牲一点。

保住自己,先保住自己再说……

白延辉咬了咬舌尖,在满嘴血腥里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歌么?行,邱声,我把那首歌还给你,一分钱都不要。你收手,我们可以签协议,或者别的什么都行。邱声,你别发疯,别相信莫森,他在胡说八道!——”

邱声笑起时的腔调好听,伴随着电话的不真实音质:“白老师,你怕什么?”

“我怕?”白延辉强撑精神,“你不就有那段视频吗?”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给脸不要脸了。”

白延辉心一沉,他已经开始想后路,比如怎么先发制人。

邱声像不知他思考的内容,态度嚣张起来:“这样吧,白老师你现在还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扛着,反正网友们相信你的还占多数;第二,连夜坐火车来东河给我下跪认错——我这次一定录音录像。”

白延辉愤怒地砸断电话,他没解气,猛地将手机摔向墙壁!

办公室外,助理推开门探出一个脑袋:“白老师?”

“我要开记者会。”白延辉喘着粗气说。

“他想搞我?操,我先让他发臭!”

作者有话说:

后天见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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