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所以就先不讲道理了。”

“顾杞,你看这个。”脆脆捂着嘴笑,把手机递到顾杞面前。

顾杞正洗碗洗得不亦乐乎,他今天请乐队成员来家里玩,三个成年男人吃空了全部的存货心满意足地走了,只留下满地鸡毛。他倒是享受收拾残局的成就感,邱声说他这叫劳碌命,顾杞也并不反驳。

顾杞扫了眼手机屏幕的标题,失笑:“一会儿再看。”

“讨论你们新歌呢。”

脆脆干脆声情并茂地念给他听。

《飞鸟》发布后第二天,“陪你看演出”在亚湾的一期节目播出,海边不插电的表演因为独特的氛围感、同冬日截然相反的热带风情而收获了大量好评。阿连当天晚上发了无数条实时反馈在他们的群里,评价不外乎“好听”“浪漫”“想看现场了”,邱声并不开心,觉得这些说着热闹居多,真正还得看专场上座率。

而正式发行的版本因为与不插电略有差别,虽然传播度还不算广,在圈内却已经引起注意了。比如这个邱声曾经很爱看的小组里,银山新歌就开了一个不高不低的讨论楼。

虽然,好像,后来大家的重点都偏了。

“道理我都懂,但邱声的嗓子啊……也不是说现在不好听,就是,哎,真的上点心吧才26岁……”

“老娘差点就被电视节目骗了,可说呢,邱声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装纯情!一听原版,得,果然还是我熟悉的风味,野,太野了,玩这么大很难不相信你俩睡过(嘘.jpg”

“是我的错觉吗?这首歌明明很正经我就是感觉好像有点色……”

“大胆一点,把‘好像’去掉。”

“贝斯编得有内味儿了,闻又夏你真的在好好干活,爱了爱了。”

“虽然但是,贝斯是邱声编的。”

“????”

“你们忘了邱声的贝斯是闻夏手把手教的了吗,编得像很正常(滑稽”

“草,复婚了也不说一声。”

脆脆一边念一边笑:“哦,还有这条,说‘从来没嗑过这么虐的乐队CP,前几天烧香拜佛邱声跟桑雪快点官宣让我死了这条心,飞鸟一出现在想扇自己两巴掌,怎么能这么想呢!’……哈哈,她们说话真有意思!”

顾杞洗完最后一个碗,丝毫没觉得哪里有趣:“自己看看就得了,什么‘复婚’之类的可别当着邱声说,他别扭着呢。”

“啊?”脆脆问,“他们不是和好了吗?今天闻夏还给邱声剥虾呢。”

“没和好,”顾杞忧愁起来,“他俩僵着,明明已经说开了一部分就是死活不提剩的另一部分,我在旁边急死了,也不知道他图什么非要自虐……算了不说这个,宝贝你今天遛狗吧?我有点累。”

女孩儿笑着骂他懒死了但仍照做,不再追问。她哼着歌换鞋出门,顾杞站在厨房门口有一瞬间失神。

好多人都觉得闻又夏和邱声应该和好,包括他自己。

可别人不知道跟着瞎起哄,顾杞还不知道吗?

闻又夏的性格太倔,邱声又要强,起码在共同心结得到解决前他俩都很难彻底放下过去,更别提戴着包袱往前走了。他确实不知道闻又夏在消失的几年间经历过什么,闻又夏也绝口不说,但顾杞见过邱声的绝望。

如果闻又夏那么爱他,想必不会比邱声好受到哪儿去。

与其勉强,不如顺其自然,就算时间久一点……

还有什么能比屏州的那个夜晚更糟糕的情况吗?

顾杞摸了下自己的脸,心道:过去到现在这张乌鸦嘴惹祸那么多次,攒了一打坏事,如今进度条拉满,总能兑换一次好运吧?

休养将近半个月,邱声重又生龙活虎起来。

他甫一恢复精神,立刻大权在握地不让闻又夏、顾杞或者任何一个人有插手专业事务的余地。邱声和以前一样亲力亲为,但这次多少有了点变化。

位于太果公司写字楼的排练室更像银山的根据地,设备齐全,甚至设有休息间。闻又夏在门后贴了张作息表格,正对邱声的位置,到点就拽着他休息。邱声骂了他好几次“小题大做”,闻又夏充耳不闻,跟打卡似的履行得十分认真。

他俩因为时间表拌嘴,虽然也是吵架,但再没剑拔弩张的气氛。卢一宁先开始提心吊胆,到现在已然习惯了,甚至准备了一把花生在他俩互相攻击的时候嗑。

于是,闻又夏跟邱声一致矛头对外,卢一宁惨遭双重攻击。

顾杞觉得他是自作自受。

一月气温降低了,春节的倒计时让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惫懒。顾杞走进来时,邱声已经蹲在电脑后面戴着耳机听东西。

“迟到啊。”邱声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顾杞偷偷瞒过去没有得逞,他反正脸皮厚,装作无事发生地四处巡逻。他见邱声身边放着一叠乐谱,好似还有什么剪报和打印的资料,好奇地拿起两张。

顾杞:“你怎么突然对几十年前的事儿感兴趣了?”

“也没有几十年吧,就零几年。”邱声说,摘下耳机,宝贝似的收拢那堆纸片,“你知道‘破壳’吗?”

“和烂苹果同时期的那个乐队?”得到肯定答复,顾杞思考着,“我记得他们是……不对啊,他们的主唱也是骆驼吧?那准确来算,他们不是还比烂苹果更早吗?”

邱声:“骆驼、白延辉,还有个贝斯手。”

顾杞以为他在玩贝斯笑话,正准备就此延伸一下,可邱声神情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锁着顾杞,让他莫名瘆得慌。

“怎么?”顾杞干笑,“贝斯手?”

邱声像没听见他说话似的,眼珠轻轻一动:“闻夏来了。”

他扭过头,全身黑的闻又夏背着琴盒走进排练室,放东西、喝水、脱外套一气呵成。邱声没再要和顾杞解释什么的意思,拿起一张打印纸往闻又夏眼皮底下晃了晃:“我猜得对,他们仨以前确实是一起的。”

“什么?”顾杞一头雾水,“你们怎么又背着我有了秘密?”

“一会儿跟你说。”闻又夏忽略他微弱的抗议,“确实,所有关于烂苹果的访谈里都会提到他们的前身是‘破壳’乐队。主唱骆驼,吉他白延辉,贝斯安东。”

邱声点点头:“我翻到很早很早的一个帖子,里面一笔带过,说他和白延辉关系不太‘正常’,不过那个帖子私人评价比较多。”

“说了什么?”闻又夏问。

“说,白延辉对安东可能有点……‘不怀好意’,安东因此十分讨厌他。”

作为乐队,破壳所处的年代,大家都缩在地下自娱自乐。但摇滚乐的圈子看上去开放包容,在那个时候作为同性恋想要出柜或者公开恋爱,仍然不是一件易事,或许白延辉因此辛苦过一段时间,这也导致了他一部分心理扭曲。

但都不是他后来失去道德底线的借口。

“别打哑谜了,行吗?”顾杞提高了音量,“喂,麻烦记得我们乐队不是两个人——”

闻又夏总算理了他:“邱觉得白延辉做‘抄袭’之类的事需要一个源头,如果能够发现源头所在,让他知道我们有这个把柄,交涉起来也算多了筹码。于是我顺着他的过往经历找了找,白延辉的创作过程中,应该有一首歌是最先与他的风格相悖却又大获好评的。”

顾杞眉角一跳:“他的‘转型’之作?”

就像被篡改了的《》。

“那首歌叫《Anthony》,写在安东去世之后。”邱声表情复杂,“所有人都说是白延辉为了纪念某个消失的挚友写的,后来白延辉很多歌也或多或少被它影响,风格成为了他的某种标志……但我怀疑它根本和白延辉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作品有着很明显的烙印,但他抄的作品,也有另一种‘密码’。”闻又夏说,顿了顿将他扒的两首歌的吉他谱给顾杞看,“你看《Alice》,再看《Anthony》,有没有发现哪里偷工减料了?”

顾杞也是吉他手,一目了然,往两个小节处一指:“这儿,有点儿别扭。”

乐手创作时都有自己偏好的节奏与和弦,这些是隐形的“水印”,被烙在乐谱上,成为某种独特的记号。而乐队依靠这些连成一片的密码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难以复制。一个乐器在修改时不可能完全复制粘贴成另一个乐器的乐谱,于是白延辉在给《Alice》编曲时,采用了他最青睐的风格。

顾杞所说的“别扭”,不在于吉他演奏,而在于,那几小节着实不太好用吉他弹。他再次研究吉他谱,皱了皱眉:“我说不清哪里不太对……反正我不会这么处理。”

闻又夏再拿出一张纸,拍在顾杞面前。

“那这样呢?”

六根弦的乐谱变成了五根弦,被强行拼凑的音符包裹的奇怪全部消失了,变魔术一般成为无比流畅的一段旋律。

顾杞一愣:“这不是……贝斯……”

闻又夏点点头:“贝斯谱改成吉他谱,这操作眼熟吗?”

将银山标志性的贝斯线用吉他重新演绎,加上弦乐、钢琴,稍加变化,便成了一首有深刻白延辉风格的流行曲。

“所以我觉得,《Anthony》可能跟《》一样,是白延辉剽窃的成果。只不过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是否存在另外的一首歌,如果真找到了……”

顾杞突然涌上一阵担忧:“你打算干什么?别冲动。”

邱声盯着他,眼瞳内翻涌着浪一样的疯狂。

“白延辉不是爱谈条件爱打赌吗?”邱声平静地说,“那我就和他赌一次,用我的前途,赌他一定身败名裂。”

说完,他浅浅地对着顾杞笑了一下,严肃的表情柔软不少:“害怕也很正常,我现在不会强迫你们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了。我想了很多天,觉得确实对你们很不公平——乐队好不容易重组,如果这次又失败,那怎么办?可是,顾杞哥,我以前已经因为顾虑失去过所有,无论如何我要一意孤行。你可以……”

“说什么屁话!”顾杞骂了一句,拍着桌子,“我当然跟你一起啊,小卢就算表面不满意肯定也会觉得你干得漂亮——对吧闻夏?”

“按理来说我这人很怕麻烦。”

不是很好听的话,邱声却有所察觉似的,略抬起头期待地望向他:“所以呢?”

“所以这次就不讲道理了。”闻又夏说完,揉了揉邱声的头发,“想做什么都去做,我一定在你身边。”

作者有话说:

不同乐器的谱确实能看出一些东西,但不会这么神啦,这里有夸张的成分√

and贝斯也有五弦的,音色会更丰富点,一些重型乐队贝斯手会用这种,比较偏流行的也有用五弦的比如康姆士的小毛好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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