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胡圆没在苟小河他们这儿多住。

周末两天时间他都没过完, 苟小河和边桥刚请他吃顿火锅,他老妈就打电话,让他赶紧识相点儿自己回去, 别等她亲自去拿人。

虽然胡圆的呼噜很惊人,但好朋友刚来两天就要走,苟小河还是十分不舍。

“那你放假再来找我玩, ”送胡圆到汽车站,他隔着车窗跟胡圆道别。

“行了回去吧你。”胡圆没他这么能肉麻,每次面对分别都很潇洒,“检票员要撵人了。”

边桥在靠进出口的树荫底下等着,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整个人都散发着“百无聊赖”的气场。

他跟胡圆没话说,这两天陪着苟小河带他吃吃喝喝, 还来送人, 已经是给了十分的面子。

胡圆抬眼朝他的方面瞅了瞅, 从座椅上站起来,往车窗外探出半截身子, 朝苟小河招招手。

“要说什么?”苟小河很上道的踮起脚, 扒着车窗把耳朵凑过去。

边桥靠在树上往他们这边看, 换了条腿撑着重心。

胡圆其实想直接问他, 你上回跟我说你要变成同性恋, 不会是真的吧?

可是大庭广众的, 又有在前面边桥盯着,对上苟小河坦坦荡荡的目光,他嘴巴张了好几张, 也没彻底张开口。

“你跟边桥, 注点儿意啊。”他只能婉转表达, “能保持距离,最好还是保持一点儿。”

苟小河想想那天被他看见脖子上的颜色,结合这句话和胡圆的眼神儿,心里打了个突突。

但他很快又想到,胡圆对边桥一直都这态度,就没让自己多想,还跟平时似的笑着答应:“啊,我知道。”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啊,这么记仇。”他还反过来批评胡圆,“边桥都不跟你一样了。”

“你知道个屁!”胡圆瞪起眼,差点儿要骂他。

“我们准备发车了啊,哎那名乘客怎么回事?不要把头手伸出窗外啊,赶紧坐好了!”

被检票员指着提醒了,他只能憋着满肚子话坐回去。

“拜拜。”苟小河在窗外用口型朝他摆手。

“他刚跟你说什么?”

从车站出去,边桥就开口问。

“没说什么,”苟小河在他俩面前从来都是帮着互相说好话。

他抓抓头发想想,憋出一句:“就是胡圆感觉你现在挺好的,但他又不好意思说,就偷偷跟我说。”

这话搁谁也不能信。

边桥看他一眼,也没揭穿,配合着“哦”一声。

胡圆一走,运动会也结束后,这学期就不剩多少天了。

苟小河明显能感觉到,这学期的期末,跟先前高二时比起来紧张得多,不管是时间,还是班里的氛围。

班主任和各科任课老师,几乎每节课都要提一句——你们已经高三了,明年六月就要上考场,该自觉得自觉起来,别一天天跟没事人一样。

学校里除了学习确实没什么事,可学期一结束,他们家里倒是出了件挺严重的事。

确切地说不是苟小河与边桥家里,而是小姨和姨父之间。

平时他们上学,跟两个大人都不怎么联系,小姨隔三岔五的会打个电话,不忙的时候也会专门来看一眼,缺什么吃的用的,顺手给他俩补上。

这学期她打电话和过来的频率都少了很多,苟小河只当她下半年忙,也没多想。

直到他们期末考完收拾东西回家,一进家门,他差点儿被滚在玄关地上的花瓶绊了一脚。

这瓶子一直搁在玄关柜子上,插着边桥过生日时他送的那一小把玫瑰花,花早就干干巴巴,花瓣都快掉光了,边桥不让换,就从来没人去动。

现在不仅花瓶掉在地上,里面的花枝也散了一地。

狗小盒扑过来迎他们,把花瓣和叶子踩得到处都是。

“瓶子怎么掉了?”苟小河弯腰捡花瓶,再起身,边桥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难看。

他顺着边桥的目光往客厅里看,才发现不止是花瓶,地板上七七八八的砸了很多东西,杯子、碗、泡在水迹里的茶叶、沙发靠枕,连狗小盒吃饭的食盆,都脸朝下倒扣在墙角。

苟小河吓一跳,赶紧把花瓶放回柜子上,换了鞋跟着边桥往里走。

保洁阿姨正好从厨房出来,拎着的垃圾桶里全是碎盘子碎碗。

“阿姨,”苟小河忙问她,“家里怎么了?”

“吵架了。”阿姨朝楼梯上努努嘴,压着嗓子用气声跟他俩解释,“从楼上摔到楼下,这回吵得可真厉害。”

苟小河愣了愣,边桥听她说完,反倒显得习以为常,摘下背包往沙发上一扔,去冰箱里开了瓶水。

“小姨知道姨父的事儿了?”苟小河跟在他身后,一脸紧张。

“不是跟你说了,她一直知道。”边桥靠在流水台上,踢踢腿边的垃圾桶,“不是头一回了,别多想。”

他是真的不以为意,仿佛这个家就应该这么畸形。

苟小河做不到像他这样无所谓,他们虽然不怎么在别墅里住,但这两年每次回来,家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就算去年小姨和姨父生气,也只是冷战,远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他给小姨打个电话,没人接。

边桥喝完水就去忙自己的,苟小河在屋里里转一圈,帮着阿姨一块儿收拾卫生。

“阿姨,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吗?”他试着问阿姨。

“哟,那我可不清楚。”阿姨忙摆摆手,“我们公司很正规的,顾客的家里事我们从来不打听。”

苟小河“啊”一声,阿姨看看他,又补充了句跟边桥态度很接近的话:“也不是头一回了,之前有一次比这还厉害呢,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之前我就感觉他俩不对劲……”她压低嗓子嘀咕,“果然是要生气。”

苟小河没再跟保洁多聊,客厅收拾得差不多,他想上楼找边桥,刚走到楼梯转角,被突然出现的小姨吓一跳。

她一改平日精致利索的形象,穿着家居服,披头散发满脸憔悴,还带着些酒气,好像刚睡醒,扶着楼梯慢吞吞的下楼,差点撞上苟小河,脚底也打了个晃儿。

“小姨你在家?”苟小河赶紧扶着她,“我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睡着了,可能没听见。”小姨的眼皮和眼睛都很浮肿,估计是哭过,嗓子也很哑,第一反应还是先冲苟小河笑笑,“几点回来的?吓着你了吧。”

她又打了个晃儿,苟小河心里一阵难受,摇摇头说“没有”,搀着她下楼,又回答:“六点多回来的。”

小姨走得很慢,她的左脚好像不能发力,每次落在台阶上都只用脚后跟,侧着身子一级级地往下挪。

“脚怎么了小姨?”苟小河很紧张,“姨父跟你打架了?”

“那没有。”小姨拍拍胳膊安抚他,“是我心情不好,正好喝了点儿酒,跟你姨父吵了一架,脚板心踩碎玻璃上了。”

苟小河光听她描述都疼,把人扶到楼下坐好,他看看小姨的左脚,已经包扎过了,贴了个大号的创可贴,胶布边缘还有些泛红。

“咱们去医院吧?”再抬头跟小姨说话,他眼圈就红了。

“哎哟,多大点儿事,值不值当的。”小姨欠欠身往他脑袋上拍一下,“我头疼着呢,去帮小姨接杯水。”

苟小河吸吸鼻子去接水,小姨靠在沙发里捋捋头发,接过杯子对他道了声谢。

“你和姨父怎么了,小姨?”苟小河挨着她坐下,轻声问。

小姨这回没立刻回答,她望着苟小河,先喝了几口水,目光有些怔怔的。

“小河。”

“嗯。”苟小河搓搓她的膝盖。

“如果我跟你姨父离婚,会影响你高考吗?”小姨问。

这回愣住的是苟小河。

听到“离婚”这个词的第一秒,他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影响,是如果小姨离婚,他们肯定要离开这个家,跟姨父与边桥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他也不能再和边桥住一起,跟他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起床上学。

但是再一想到姨父与其他女人亲密说笑,肆无忌惮逛街的画面,他很快摇了摇头。

“小姨你不用考虑我,我怎么样都行。”他轻声告诉小姨,“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又看了他一会儿,小姨偏头将脑袋抵在沙发靠背上,闭眼笑了笑。

“逗你的,我心里有火,没忍住说点儿气话。”她捏一把苟小河的脸,“你听过就忘,别往脑子里记,也别跟你姨父学。”

苟小河当然没那么傻,姨父出轨他都能忍住没告诉小姨,肯定不会跑去姨父面前学话。

他就是替小姨难受。

以他现在的年龄和生活阅历,也无法去理解和评判,怎么样的选择对小姨来说才是最好的。

“有时候我就是觉得,人活着真的有因果,有报应。”

小姨像是自言自语,声音闷沉在沙发里,模糊到几乎让人听不清。

“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吧。”

更多的话小姨不愿意说,苟小河也问不出来。

静静的陪着小姨坐了会儿,保洁收拾完卫生,打个招呼离开,小姨也起身重新上楼。

“我头还是晕当当的,再去睡一会儿。”她跟苟小河说,“晚饭你和边桥随便出去吃点儿,别喊我了。”

苟小河扶着她上楼,看着小姨回房间关上门,他转身去找边桥。

边桥正好要出来,一拉开门,跟苟小河撞了个正着。

没等他说话,苟小河胳膊一伸,把自己往他身上一挂,两条腿也收上去绞着边桥的小腿,拖着嗓子喊他:“宝宝——”

边桥被他这个冷不丁的拥抱撞得晃了一步,揽住苟小河的腰靠墙站稳,故意绷着脸:“又发什么疯?”

“我如果跟你分开,你会不会很想我啊?”苟小河无比忧伤地开口问。

作者有话要说:

八月的第一天,希望我们都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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