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儿子

儿子当然不是夏岳亲生的。

“是我姐的儿子, 她走了以后, 孩子是我爸妈在带。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 就把外甥当成是我儿子,从他会说话起,就叫我 ‘爸爸’。”夏岳如是说。

迟立冬:“……”

夏岳:“……”

两人对望了片刻。

迟立冬炸了, 道:“这有什么不能直说的?你非要三番五次地吓我!好玩吗?啊?好玩吗!”

夏岳道:“好玩啊,我就喜欢捉弄你,看你吓得说不出话, 我就特别高兴, 你有意见吗?”

迟立冬敢怒不敢言,耷拉下脑袋, 胸膛起伏不定。

夏岳弯腰,欠了欠身, 自下而上看他的脸,轻声道:“生气啦?”

迟立冬双眼里噙着泪。

夏岳:“……”

迟立冬又委屈又愤怒, 说:“耍我玩,用不用这么逼真?还把车过户到我名下……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

夏岳直起身,道:“对啊, 我就是报复你, 怎么了?”

迟立冬要哭了:“一个破盒子,我都说要扔了!你也太狠了。”

夏岳冷笑,说:“这就算狠了?要走还对你有个交代,你离开我的时候,和我有一声交代吗?哪怕说一声你要走了?你说了吗?”

迟立冬:“……”

这是他们在一起以后, 夏岳第一次直截了当地说出对旧事的怨恨。

迟立冬心里瞬间发堵得厉害,和刚才被夏岳耍弄的郁闷心情截然不同。

夏岳似乎后悔提了这件事,露出几分懊恼,片刻后,说:“就当扯平,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迟立冬一脸狐疑。

夏岳道:“真的,再也不这么耍你了。”

迟立冬伸出手,道:“你过来。”

夏岳走到他面前。

他把夏岳抱在怀里,十分用力,说:“夏岳,我爱你。”

夏岳回抱他,道:“这就不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好哄?”

迟立冬发狠地更收紧手臂,咬牙切齿道:“我怎么不生气?要不是得遵医嘱,我X死你你信不信。”

夏岳笑了声,说:“哦,心里很生气,身体不争气。”一刀不行,还要再补一刀,“差点忘了,手术前你就偷喝壮阳药了,你是不是真不行了?”

迟立冬:“……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

夏岳靠在他肩上一阵笑,又抬头,在他耳朵边吹气,暧昧道:“有别的死法,要不要试试?”

他被夏岳推着坐在沙发上,夏岳跪在他双膝之间,眼里闪动着俏皮的诱惑,慢慢俯下了身。

桌上扔着汽车过户手续,几步外就是夏岳的大行李箱。

迟立冬刚刚被吓得魂飞魄散,现在又舒服到无以言表,如夏岳所说,顷刻间让他死去,也是舒舒服服死的。

和夏岳谈恋爱绝顶刺激。

夏岳去漱口。

迟立冬闭眼靠在沙发上,还在后劲里。

夏岳出来,说:“我下午还得上班,你就在家休息,别出门了。”

迟立冬睁开眼,声音也还略微暗哑,问:“哪天去新西兰?”

夏岳有点咳嗽,去接了杯水喝,道:“下礼拜。”

所以他提前一礼拜收拾好行李箱,又把车过户给迟立冬,就是为了在出院这天好好整治迟立冬一番。

迟立冬恨得牙痒痒,但是刚尝过甜头,自然是气短了半截,道:“你自己能行吗?要不我陪你?”

夏岳好笑道:“我不行?要你这伤残人士也没用,我还得照顾你。”

迟立冬一脸郁闷。

夏岳把水喝了,说:“放心吧,我爸妈身体都不错,三个大人带一个baby,没问题的。”

迟立冬想起他以前和“baby”打电话,问:“他几岁了?能说清楚话了?”

夏岳道:“马上就四岁了。”

迟立冬古怪道:“那,他叫我什么?”

夏岳回头看他,似笑非笑:“你想让他叫你什么呀?”

迟立冬说不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个……儿子?太突然了。

第六十三章 小夏岳

在医院躺了几天, 回到家, 深刻地觉得, 还是家里睡得舒服。

翌日,夏岳照常去上班,一年到头没睡过几个懒觉的迟立冬一觉睡到了中午。

起床后填饱肚子, 感觉自己状态还可以,就回了趟家看他妈。

他现在还不能自己开车,叫了辆网约专车, 到家门口下车, 迟夫人刚午睡醒,抱着猫在院子里晒太阳, 问他:“怎么又买新车了?快让司机到家里坐,喝口茶。”

迟立冬招手让司机走了, 才对母亲说:“打车来的,不能开车, 做了个手术。”

他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一遍,为了减轻迟夫人的担心,用了最轻描淡写的形容方式。

迟夫人还是急了, 拉他进去看他刀口, 怪他:“我就说哪里不对劲!除了出差去外地,你还没有这么久都不回家过,你现在翅膀硬了是不是?这是手术啊,切的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连知情权都没有了?!”

迟立冬还能怎么说, 只能乖乖听着,表示:“真不要紧,就是怕您听了担心,您看我现在恢复得多好。”

迟夫人埋怨够了,还是心疼,仔仔细细问他大夫怎么说的,以及现在刀口疼不疼痒不痒?最后道:“难怪那天小夏自己过来,说你太忙没时间来看我,他正好没事就来陪我说说话,你打电话过来,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说他来了,我就只想着他真是懂事知道心疼长辈,也不是为了在你面前落好,这么好的正经儿媳妇都不好找,我也算是有福气,怎么也没想到他是来替你打掩护的。你们俩也真是,下次再见小夏,我也要说他两句的,不能什么都听你的。”

迟立冬心想,妈啊,该说您真不了解您儿子呢,还是该说您不了解夏岳呢。

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他上楼去,到自己房间,开了保险柜,拿出那个铁皮盒子,坐在床边,把盒子搁在腿上,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看得直叹气。

其实他对王齐没有以前那种感觉了,这盒子对他的意义也和从前大不相同,里面装的不再是他十几年的暗恋,而是他的一段青春回忆。

别的倒还好,就这张照片,是真正的绝版,当时还是用胶卷照相机,只洗出来这一张,底板也早就找不到了。

“你干什么呢?”迟夫人从外面进来。

迟立冬忙把盒子盖好,说:“收拾点东西。”

迟夫人看到那盒子,皱眉道:“这都多少年的破烂了,你还留着干什么?”

迟立冬道:“就扔了。”

迟夫人在他旁边坐下,想把盒子从他手里拿过去,他抓紧了,道:“妈。”

迟夫人撒了手,说:“现在还藏什么?那天我都看过了。”

迟立冬:“……”

迟夫人道:“冬冬,你和王齐……好过吗?”

迟立冬大惊,说:“没有!妈,您想什么呢?”

迟夫人也是一脸尴尬,道:“没有也好,小夏就挺好的。”

迟立冬叮嘱道:“我和王齐真的就是特别纯粹的朋友,您可别和王齐妈妈乱说,我知道您二位每次见面什么都聊。”

迟夫人道:“不说不说,行了吧?”

迟立冬:“……”

他跳过这件事,说:“夏岳的父母今年回北京过年,下礼拜他去新西兰接他们,还有他姐姐的儿子,这小孩,算是过继给他了吧,管他叫爸。”

迟夫人听过夏岳姐姐的事,愣了一下,惊喜道:“那这小孩算是你们俩的孩子吗?”

迟立冬有点别扭,道:“算吧?我也不知道。”

迟夫人一拍他,高兴道:“当然算了,他既然叫夏岳爸,那就也得叫你爸,那我不是当奶奶了?”

迟立冬:“……”

老太太高兴坏了,又问:“照片呢?有没有我孙子照片?”

迟立冬道:“没有存,夏岳昨天给我看了,挺好看的,和夏岳长得有点像。”

“那肯定很可爱啊,”迟夫人斥责道,“你怎么给人家当爸爸?连张照片都不知道存一存?”

迟立冬尴尬地挠了挠头,他理解不来母亲对小孩的热情,他在昨天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当爸爸,夏岳给他看照片的时候,他充满了陌生感,不只是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孩,也对自己突然之间有了“儿子”这件事而感到不真实。

但是他不讨厌小朋友,也许真的见到就好了,现在只是没见过,对未知事物本能的抗拒而已。

他把盒子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又把保险柜的密码改了。

他回家前,迟夫人找出两瓶朋友出国玩,给她带回来的维生素咀嚼片。

说是有名的牌子,对提高免疫力很有帮助,她保健品太多了,也记不起来吃,正好给术后需要提高免疫力的迟立冬吃,省得浪费。

晚上夏岳回来,迟立冬想去李唐的影院看电影,夏岳则认为电影院细菌很多,迟立冬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别去。

最后两人偎坐在沙发上,用家用投影看了部半新不旧的《雪国列车》,韩国导演,男主是出演过美国队长的克里斯.埃文斯。

迟立冬中途想起他妈让他带回来的咀嚼片,拿了过来,给夏岳两片,又丢了两片进自己嘴里。

橘子味的,吃着酸酸甜甜,闻起来也是,不太特别,但是是一种令人快乐的味道。

夏岳转过脸来,他便低下头,轻柔地接了个吻。

几天后,夏岳出发去了新西兰。

迟立冬也回公司去做些年底的杂事,重的还是不行,只挑些轻点的做,不过要动脑子的事对他来讲都不轻松。

而且忙完回到家,空空荡荡,还是他一个人,非常苦闷。

勉强这样过了两天,第三天他就回迟夫人那里,和母亲相依为命了。

又数天后,离春节还有六天,夏岳回来了。

迟立冬已经能自由活动,开车也没问题,提前了一个多小时,到首都国际机场去接机。

等候的时间里,他紧张得不行了,不停来回走动。

他有点害怕见到夏教授,当年他就很怕和这位全院闻名的毒舌教授打交道,那时是因为学习不好,人又笨,现在学习还是不好,人还是笨,另外加上拐带人家儿子的罪名,还有十几年前做下的渣男事迹,林林总总加起来,夏教授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印象,只盼着能看在夏岳面子上,别当面骂他太难听就好了。印象里师母似乎性子很是温柔。那个小孩不知道淘气不淘气。

迟立冬身材高大,肌肉厚实,长得还不是温和那一挂的,历来讨不到初次见面的小孩喜欢。远的不说,就说前几个月夏岳还在上海时,他有一次到上海去看夏岳,买票晚只得买了经济舱,登机时遇到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舷梯上就哭闹不停,把那年轻妈妈累得够呛。登机以后,小男孩还在又哭又闹,怎么哄劝也不听,直到迟立冬坐在他的邻座,哭声戛然而止,一路上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等到夏家一家人乘坐的航班落地。

迟立冬紧紧张张地在外面等待。

很快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夏岳,因为长时间飞行,他穿了一身看着就很舒服的灰色休闲装,戴了顶黑色棒球帽,脚上一双yeezy,怀里的小孩趴在他肩上,和跟在后面的夏岳妈妈说话。

夏教授最后出来的,他没怎么变样子,也没明显的变老,推着一辆满满的行李车。

迟立冬抬了抬手,叫了声:“夏岳。”

夏岳朝他笑了下,小孩也转过脸来。

迟立冬急忙挂上讨好的笑容。

小朋友比照片里还像夏岳,俩人完全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一个大夏岳,一个小夏岳。

夏家四人绕过长长的围护栏,终于出来了。

迟立冬从夏教授接过行李车,僵硬地打招呼:“教授好。”

夏教授上下看他,和善道:“你也没怎么变样子嘛。”

迟立冬就只会笑,又向师母问好。

最后才面对夏岳,心里自然是很想他,这种情景也没办法说,依旧还是一脸傻笑。

夏岳也笑了,说:“都问好了,怎么不问我好?”

迟立冬十足听话:“你好。”

夏岳怀里的孩子怯生生地看他。

他也看那孩子。

夏岳很温柔地:“刚才爸爸教你了,叫他什么?”

小孩子好害羞地把小脸偎着夏岳的脸,特别小声地叫:“妈咪。”

迟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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