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不认识

性感的夏岳一看到他手里拿着那个相框,脸色马上沉下来,劈手夺了过去,扔进床头桌下的垃圾篓里。

垃圾篓是金属材质,被砸得咣一声响。

迟立冬:“……”

夏岳冷冷道:“早就想扔了。”

迟立冬弯腰把相框捡了出来,说:“那送给我吧。”

夏岳:“你……”

门铃响起,应该是外送披萨到了。

夏岳便不再说了,寒着一张脸下楼去。

迟立冬把相框重新放在床头桌上,看看两张年轻明媚的笑脸,心头酸涩。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他也下楼来。

门口夏岳对外卖员说:“麻烦你了。路上小心。”语气和善又客气。

迟立冬站在楼梯口,小心翼翼地等他。

他提着外卖进来,径自去沙发上坐了,打开盒子拿出块披萨,边吃边看手机。

全当迟立冬不存在。

披萨很香,迟立冬也饿了,厚着脸皮过来,在夏岳对面、茶几的另一侧半蹲下,也拿起块披萨,一口吃掉半块。

夏岳抬眼看他,皱眉道:“你不能坐下吃吗?”

迟立冬吃完手里的,又拿一块,就地坐下。

夏岳:“沙发还坐不下你了?”

迟立冬忙站起来,抬腿就想直接从茶几上迈过去。

夏岳:“显你腿长?!”

迟立冬又忙把腿收回来,绕过茶几,到沙发一头坐下,没敢离夏岳太近。

夏岳又不理他了,很快吃完去洗了手,到沙发后面的工作台去,开了电脑,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看表情像是在处理工作。

迟立冬把剩下的披萨解决掉,轻手轻脚收了垃圾。

然后就坐在沙发上,寡淡且孤独地等待,等夏岳理他。

这孤独和上午在机场送走夏岳时的孤独,完全不一样。

那时是爱欲横生,现在是不知所措。

刚才他想坦白旧日内心的龌龊,一鼓作气说出来,结果夏岳打断他两次,他已然三而竭了。

他喜欢夏岳,非常喜欢。

是爱以下,最大程度的喜欢。

他想和夏岳走下去,只要夏岳愿意,就一直走到尽头。

他觉得夏岳愿意。

但也有可能,只是他觉得。

夏岳处理完了事情,从工作台后起身。

迟立冬也忙站了起来。

夏岳蹙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迟立冬瞬间难过,这是要赶他走么。

夏岳道:“我有事做,你不能自己上去睡吗?”

迟立冬又瞬间开心,说:“我想等你。”

夏岳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上去睡觉。

迟立冬没带行李,没换洗衣服,也没睡衣,洗完澡就围了条浴巾出来。

夏岳背对着他躺在床的一侧,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就把灯关掉,放轻动作,解了浴巾,掀开被子,慢慢躺了进去。

刚开始脑子里还乱想,想着想着,快要睡着了。

身边一动,他立刻就醒了。

夏岳坐起来,开了床头的阅读灯,抓了抓头发,似乎有点焦躁。

迟立冬问:“怎么了?”

夏岳道:“睡不着,下午咖啡喝太多了。”

他今天在机场等迟立冬太久了。

迟立冬道:“明天上班吗?”

夏岳道:“上。”

迟立冬也坐起来,看了眼表,刚过十一点半,说:“要不我陪你出去夜跑?运动一下睡得快。”

夏岳道:“外面在下雨。”

迟立冬道:“那怎么办?”

夏岳很是烦躁,又抓头发,说:“你陪我说会儿话。”

迟立冬道:“好。”

说是要说话,两个人又都不开口。

迟立冬不知道夏岳在想什么,他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的生活没什么意思,自己也不是很有趣的人,说什么都怕夏岳不爱听。

早些年谈恋爱,常常就是夏岳说,他听。

“迟子,”夏岳的声音有些低,“你追着我来上海,就是因为想我吗?”

迟立冬道:“嗯。”

夏岳道:“想我什么?昨晚感觉不错?”

迟立冬忙道:“不是,就是想你,不是想那个。”

夏岳追问:“到底想我什么?”

迟立冬道:“就是……你很好。”

夏岳道:“我不知道我好?还用你说。”

迟立冬没话说了,一对上夏岳,他就格外笨嘴笨舌。

夏岳也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

迟立冬想说当然是谈恋爱了,话到嘴边又改口:“你说算什么,就算什么。”

夏岳反手抓起枕头就砸他,特别用力。

迟立冬以一个前散打运动员的条件反射,抱头遮挡。

夏岳道:“拿开手!”

迟立冬就放下手,直挺挺等着挨砸。

夏岳结结实实砸了他几下,乳胶枕,砸得砰砰响。

迟立冬半边脸红了,倒也没觉得疼,还有点高兴。

夏岳又问他一遍:“算什么!”

迟立冬学乖了,道:“我是你的男朋友。”

夏岳冷哼一声,把枕头丢了回去。

迟立冬顺杆而上,说:“等你办完这边的事回北京,我想带你回家。”他顿了顿,问,“你想去吗?”

夏岳道:“你家里知道你喜欢男人了?”

迟立冬道:“我妈知道了。还没告诉你,我爸不在了。”

夏岳一怔:“啊……什么时候的事?”

迟立冬道:“肝病,就是我毕业那年,十月四号。”

夏岳道:“我刚走。”

迟立冬道:“嗯。”

夏岳道:“我去你家那次,他送我一幅他的书法,可是我后来搬家次数太多,已经找不到了。对不起。”

迟立冬道:“没关系,他喜欢你。”

他父亲当年七月底被检查出肝癌,已经是末期,在医院撑了两个多月,撒手人寰。

八月份时,他在同学群里看到有人说夏教授住院,大家相约去探病,他没能抽出身。

九月初,同学群里又说夏教授办了病退,儿子夏岳也退了学,要出去和定居海外的女儿团聚。

“我刚到英国的时候,给你寄过东西。”夏岳道,“你是不是没收到?”

迟立冬茫然道:“没有啊。”

夏岳说:“我就猜是丢了,那几年海外寄回来的包裹常丢,我姐给我寄东西我也老是收不到。”

迟立冬道:“你给我寄了什么?”

夏岳道:“没什么,英国土特产。”

迟立冬不太信,但夏岳显然不想说。

夏岳道:“是因为你爸的事,你才没有回去做教练?”

迟立冬道:“对,家里没人了,我只能回去帮忙。”

夏岳同情道:“很难吧?你连两位数加减法都算不清楚。”

迟立冬挠挠头,说:“也还好,我有个朋友很厉害,过来帮了我不少忙,前期基本上都是他带着我入门的。”

夏岳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我认识吗?”

“……”迟立冬道,“你不认识,是我以前练散打的队友。”

夏岳“哦”了一声,说:“运动员能这么厉害,也是很少见了。”

迟立冬生硬的:“啊……你爸呢?”

夏岳道:“在新西兰啊,跟你说过了。”

迟立冬道:“那你姐姐呢?我记得她是在欧盟什么部门做预算师?”

夏岳道:“统计师,欧洲统计局的。她死了。”

迟立冬:“……”

夏岳道:“遇见个渣男,想不开,自杀。”

迟立冬:“……”

夏岳道:“这世上的渣男可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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