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街坊们喜欢凑热闹，有时候起了一个话头就停不下来。
路刑延坐在早餐店里，周围围了一群阿公阿婆们，他们直接跳过家长里短，围绕着这个年轻的冠军小伙子开始讨论。
“打羽毛球的吗，还是乒乓球啊？”
“诶，看这小伙子长得那么高，肯定是打篮球的啊！”
“不对不对，他长得那么帅，是模特吧！”
“元凯都说了是打比赛，模特是走路的，你让他上台耍拳吗？”
“那肯定是打篮球！”
路刑延丝毫不觉得尴尬，在他们吵完后适时的插/进话题，解释道：“我是打游戏的。”
“打游戏？不行不行，我孙子天天沉迷那什么破游戏，读书都没心了，看你这年纪大学都没毕业吧，怎么不好好读书，去打什么游戏啊！”
“去去去，打游戏怎么了，我有个小侄子就在打游戏，一年收入可高了，还拿过不少奖，那是国家认可的，别瞧不起别人打游戏的！”
“我看你有点眼熟啊！”有个稍微年轻的大叔盯着路刑延，一拍桌子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儿子和他朋友经常看那什么LOL的比赛，里面有你，他朋友还是你粉丝呢，天天叭叭的说你，你是叫路……路什么……”
路刑延眉眼一弯，笑道：“我叫路刑延。”
“对，是叫这个名字，帅呀，比电脑里的还帅呢！”
“那可不是，有女朋友了吗？”张婶端着热气腾腾的豆浆走过来，加入话题。
路刑延摇摇头，张婶又问：“那是有男朋友了？”
路刑延还没回答，元凯的声音就窜了进来：“婶，做生去，别一天到晚抓着我小兄弟八卦，他没有男朋友，说不定马上就要有了。”
元凯说完还朝身边的江在冉使了个眼色，江在冉没有领情，他先元凯一步走到路刑延对面坐下。
“刑队。”
路刑延将自己面前的热豆浆推到江在冉桌前，道：“你不打职业，这么叫有点奇怪，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江在冉没有回应他这个建议，小声道：“我还以为你走了。”
路刑延咬了口油条，笑道：“我去哪？”
江在冉：“不知道。”
对面的男生眉眼低垂，一瞬间释放出莫名而来的失落，让路刑延觉得奇怪。
路刑延顺着他的话解释道：“我以为买早餐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没有跟你说。”
江在冉因为他这句话心情变好，早在路上元凯就跟他说明了情况，但他更想听路刑延亲口说出来。
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
江在冉唇角微勾，暗自欣喜。
路刑延要给自己买早餐这件事比什么都要令他开心。
他突然后悔让元凯过来了，不然他可以看到路刑延提着早餐朝他走来，他就坐在路刑延隔壁，两人吃着路刑延亲自买的早餐，吃完后，路刑延还会带他打游戏……
当事人元凯要是知道江在冉现在的想法，绝对冲上来再施行一次暴力。
江在冉思绪放飞，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微微低头藏住眼底扩大的喜悦。
路刑延嚼着油条，他视力好的出奇，生活中习惯了观察周围的人与物，江在冉的细微表情一样不差的落在了他的眼里。
路刑延舔舔嘴唇，他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东西，却被元凯给打岔了。
元凯坐到他身边，大掌一拍，差点没把路刑延的肩骨给拍碎。
“还没问你，联赛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元凯也关注LOL职业联赛，路刑延虽然是他朋友，但他不粉TG战队。
他只看比赛，不追选手。
这么问只是出于对路刑延的关心。
路刑延：“还能怎么办，继续打呗！等我回去夏季赛也就结束了，只能等明年春季赛了。”
元凯：“那不一定，全明星赛你肯定要参加的，按照前两年投票，你不想去都不行。”
路刑延耸肩，视线不经的落到对面乖乖喝豆浆的男生身上，他红润的嘴唇刚被奶白润色，粉色舌尖就将它尽数舔去，像是察觉到路刑延的视线，他微微抬眸，不期然与路刑延深沉的目光撞上。
江在冉抿唇，想说点什么，路刑延就先移开了目光。
“TG一队现在的配置不咋样吧！”
元凯这两天了解了路刑延如今的情况，他没问太多余的事情，挑了重点问。
路刑延：“非常糟糕，江一之前跟我聊过，他有了退役的想法……”
上单江一是路刑延的老战友，当年夺冠时的热情早就退却，这一年来TG并不顺利，从春季赛一直拉胯，粉丝们喷的最多的除了新打野陈寻外，就是江一了。
江一今年24了，手速和反应能力比不过年轻选手，他早有了退役的想法，也和路刑延坦白过。
江一是个做事认真的人，他坦言自己会尽全力打完这次的夏季赛，然后宣布退役。
和当年D神没有和大家事先商量就说要去国外进修一样，路刑延没有阻拦。
职业选手的黄金年龄也就这么几年，江一年龄到了想退，路刑延没有理由劝阻。
路刑延：“陈平不知道收了谁的好处，想要架空一队的人，将他觉得满的人顶上，为了吃TG最后的红利。”
不用路刑延仔细解释，元凯这老油条已经明白了。
夺冠那年热度太大，粉丝支持度空前的高，战队代言费水涨船高，TG现在在慢慢往衰败走去，继续这样下去只能等死。
陈平和上面的人是想尽可能的多捞点油水，或者看现在能不能培养出几个和路刑延相似的明星选手。
新打野陈寻和中单Kipa就是典型例子，他们颜值俱佳，但游戏水平不能恭维，他们在国服高端局可以混得很好，一到职业赛场上就什么都暴露了。
“你那个战队经理想要让人走你曾经的路，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元凯啧啧感叹道，路刑延的风格不是谁都能模仿的。
路刑延：“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江一。”
元凯：“怎么？”
路刑延：“今年是我们战队第二年，D神一开始就不在，春季赛打野就辞退了，战队压力很大，陈寻和Kipa又很拉胯，我和君呈在下路虽然有优势，但也顶不住其他三路崩盘的压力，前期打野不帮忙，对面抓住江一这个突破口，团战时全靠江一顶着，很难打。”
“好不容易春季赛拿到亚军，夏季赛又出了君呈的事情，现在我也不在，原来的那些人就只剩下了江一在孤军奋战……”
路刑延垂眸，收到苏眠传过来的关于陈平的消息时，他预料到江一为什么不在训练室里好好训练。
陈平的阴阳怪气不是一天两天了，江一那家伙估计又偷偷跑去天台抽烟了。
刚才他在等元凯过来的时候，收到了江一的消息，这个点他们应该去睡觉了，江一还没睡。
24岁的江一在用撒娇的语气跟他说话。
【刑队，我好想你，你怎么还不回来/哭】
路刑延突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和袁珂打架后，他第一次生出后悔的情绪。
“和袁珂无关，我不该那么冲动，将江一一个人丢在那里。”
“这是他最后几场比赛啊！他马上就要退役了……”路刑延舔舔干燥的嘴唇，指尖摸着瓷碗的边缘，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愧疚。
元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气氛陡然沉默。
“刑队，你在可怜江一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江在冉突然开了口，路刑延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
“任性冲动又怎么了，如果我是江一，我也不愿看到我的队友被人欺负还不能伸张，视频我看了，那不是林君呈，你揍袁珂没有错。”
江在冉迎着他的目光，认真道：“我不是江一不了解他的想法，但他是你的队友，我相信你们为TG做了很大努力，江一也是！”
江在冉：“你们不在，他才更要好好的守护TG，他有了退役的想法就堕落了吗？没有，他每一场比赛都在努力，即使被人搞心态，被四抓一，他也顶住压力抗了下来，TG春季赛虽然没有拿冠军，但江一的贡献有目共睹，他在为自己的荣誉而战，为自己最后的职业生涯而战，他孤军奋战的前提是，等待有一天你们一起回归。”
路刑延愣愣看着江在冉，他不知道面前比他矮小的男生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不是安慰，也不是鼓励，他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分析事情。
但说的很中肯。
是啊，连他这个队长都不能相信队友的话，那TG就真的没救了。
路刑延唇角弯起：“江一如果听到你的话，他会很开心。”
江在冉看到他的笑容一顿，匆忙挪开视线。
这一侧头，恰好让路刑延发现了那只被白发遮盖住的通红耳朵。
路刑延咬紧唇，将笑悄悄收起。
要是被江在冉听到了，估计他的耳朵会更红吧，路刑延想。
元凯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路刑延那笑容该死的碍眼，江在冉那脸红的他嘴里的肉包都没有味道了。
靠，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别告诉我这两人真搞上了？
*
元凯心情不爽不做生，吃完早餐后三人在网吧门口分道扬镳。
路刑延和元凯回网吧，江在冉原本想跟进去，被元凯厉声阻止了：“回你家去，别天天待我网吧，小心你班主任来抓人。”
江在冉：“这次期中考我考了全年级第一，高出了第二名三十多分，他不管我的。”
元凯嘶了声：“那我也没地方给你住，回你自己家去。”
江在冉嘴巴一瘪，又收的很快，那小表情落在路刑延眼里，外的觉得他挺可爱。
路刑延：“通宵不累吗？回去睡一会吧。”
他这么一说，江在冉立马不反抗了。
江在冉：“那我睡醒了再来找你可以吗？”
路刑延装作不懂，问道：“找我做什么？”
江在冉：“你答应和我玩游戏，还没打呢！”
说完，他朝元凯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元凯将头扭到一边，装作没看到。
路刑延：“没睡够八个小时的话，这场游戏就不算数了。”
江在冉立马道：“一定睡得够！”
路刑延被他逗笑：“回去吧。”
江在冉点点头，恋恋不舍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他走到网吧门口的车棚前。
路刑延以为他是骑自行车过来的，直到看到那接近一米八的男生拖了一个比他身体大上数倍的重型机车，他额角不禁跳了跳。
“这是你的车？”
江在冉乖乖点头。
银灰的机车看上去还挺酷，路刑延莫名觉得和江在冉很搭，但是……
路刑延：“你有驾照吗？”
江在冉哑然，一看就知道，这小子才17岁，没成年哪来的驾照。
路刑延：“你家很远吗？”
江在冉：“有点距离。”
路刑延：“坐公交车或者的士，我给你报销。”
元凯挡在网吧大门口，生怕江在冉闯进来，闻言震惊道：“不是吧，你报销个鬼，这小少爷家里可有钱了，他在我这充卡都是按万来充的。”
江在冉瞪向元凯，要你多嘴！
路刑延看了眼雾蒙蒙的天空，这个点早班公交车应该要等很久，周围行人也少。
路刑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坐车，问道：“要我送你回去吗？”
元凯：“现在大早上诶，又不是大半夜，用得着那么担心吗，他快一米八的小伙子，还要你送？”
路刑延：“还是注点比较好，你没看最近的社会新闻吗？”
元凯翻了个白眼，抱拳道：“刑队，不，我现在该喊你一声哥了，才几岁就那么会操心。”
江在冉走到路刑延面前，他和元凯同等身高。
他这一站，完美挡住元凯那刻薄的嘴脸。
江在冉：“我家没人，前几天附近抓到几个小偷，我、我有点怕，刑队，要是方便的话，你送我回家吧！”
元凯：“……”草！
你他妈一个人能打四五个同龄人，你跟我说你害怕？
怕个蛋！怕你打上头没人阻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