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饭桌上
王小天盖着毛巾从浴室里出来, 便看到萧玉衡靠在天台边缘看着周围的风景, 于是把脏衣服往一旁的洗衣池里一放, 然后走了过去。
“乡村风景怎么样？”王小天淡淡问道，因为才洗完澡的缘故, 所以脸颊透着红晕。
“比我想象中的要现代化一些。”萧玉衡如实说道，笑着看着他：“我原本以为有那种古老的木屋什么的。”
“你也想的太夸张了。”王小天吐槽他, 并给自己的家乡说好话：“我们村这几年也还好了，靠着发展海产好多户都发了财, 盖上了小洋楼, 我还没上学那会村里有一半还在用煤油灯。”
王小天说完指了指他家的隔壁，与他们家的红砖房不同, 隔壁户便是一栋外表贴着白瓷砖的四层小洋楼：“比如我家这个邻居, 就是在我念小六那会开始养殖海参，现在可有钱了, 就是……他们那个儿子不争气, 沉迷上了网游，大学毕业后又不找工作也不帮家里的忙, 我祖爷爷很看不上他。”
萧玉衡听了以后顿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那么排斥游戏？”
王小天看向他, 挺干脆的承认了：“对，我是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大好青年堕落下去的，我小时候甚至把他当亲大哥看，不仅会带我玩还会买零食给我吃，成绩也不错，但现在却是这副样子, 我接受不了。”
心里很是感慨，哪怕陈哥已经啃老多年了，但王小天想到他还是会感到痛心，于是不多说了，示意萧玉衡该下去了：“好了，我们下楼吧。”
萧玉衡还看着隔壁那栋小洋楼，目光略有些深沉，继而扭头看向王小天，一脸的认真。
“我跟他不一样。”萧玉衡直直看着他说道，海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也将他的声音带到了王小天的耳边：“他让你看到了游戏坏的一面，不过没有关系，我会一一将游戏光明的一面展示给你看的！”
王小天愣住了，看着眼前很是阳光向上的俊美青年，不由心底一暖。
正要开口说话，萧玉衡却又兴致冲冲的补了句：“你心中的遗憾也由我来弥补吧！你可以叫我哥……”
王小天把脑袋上的毛巾没好气的扔到了萧玉衡的脸上。
之后两人便回到了王小天的房间，萧玉衡拿了吹风机硬要帮王小天吹头发，王小天抢不过来，只得无奈的坐在萧玉衡的腿中间让他帮自己吹了，待他的头发干了以后，萧玉衡便撒娇让他也帮自己，王小天却是拒绝了。
“哎……”萧玉衡心好痛：“明明你在游戏里很听我话的。”
走到门口的王小天脚步一顿，见他很是失落，于是犹豫片刻，才微微回头对他说道：“什么时候我们……在一起了，什么时候我就帮你吹头发。”
但现在他还得谨慎，至少失败之后还能退的好看一些。
王小天说完便出去了，然后听到屋内传来了萧玉衡的大叫声：“我会努力的！”
王小天低头一笑，下楼了。
约过了五六分钟，萧玉衡也到了客厅，一字排开坐在长椅子上看电视的三个姑娘脑袋整齐的朝他看了过去，而王小天坐在老人身边看似平静的剥着桔子，微动的眼波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萧玉衡也不尴尬，直接走到王小天的身边坐下了。
这个距离挺好，距离三姐妹比较远，而与老人家也近的合适，不至于别扭也不至于见外。
虽然已经和三姐妹打过招呼了，但萧玉衡这会还是扫了她们一眼，王小天的二姐看起来有些腼腆，三姐要开朗一些，而小妹最是活泼，也是三姐妹中敢直接和萧玉衡对视的人。
萧玉衡自然还记得她，但两人都很默契的装出头一回见面的样子。
“你的面相看着不大像纯正的东方人。”这时候王小天的三姐发话了，很大胆的猜测：“维吾尔族的？”
“……不，我是汉族，但我爸爸是美国人。”萧玉衡挂着浅笑，看起来很是绅士儒雅，但客气中又含着几分疏离，让王小天的姐姐们即能喜欢自己，又不敢对他投入过多感情。
不是萧玉衡吹，十个女生有九个会对他产生好感。
两个姐姐一听弟弟的这位同学还是个混血儿，顿时又兴奋了一些，而坐在王小天另一边的老人家听了却是皱起眉头来：“美国人？哼！”
老人这一声冷哼，本来挺活跃的气氛顿时僵硬了起来，萧玉衡有些迷茫了，然后不解的看向王小天。
王小天心底一紧，连忙给老人递上剥好的橘子，并帮萧玉衡说话：“祖爷爷，我同学是正儿八经登记在册的中国人，再说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和你打战的那群美国兵早死了，你就别再记恨这事了。”
萧玉衡这么一听，便明白了，这位老人98岁高龄，肯定参与过二战，对外国人自然比较排斥。
不妙，自己说话还是不够周全。萧玉衡于是略一思索，接着王小天的话说道：“我外公也参过军，我很敬佩他，尤其敬佩那些为中国打回江山的老前辈们。”
萧玉衡这话一出，老人家的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既然这年轻人都表露出钦佩之意了，他也不好再说不待见的话，再加上他还是曾孙带回家的第一个同学，老人于是“嗯”了一声，缓和了语气：“听说你是小天的班长？”
“是的。”萧玉衡于是知道险关过去了，心底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温和的回应老人的问话：“因为比较爱交朋友，导员也偏爱，就有幸做了班长，不过小天也很有能力，他是宿舍长来着，在宿舍里我也得听他的话。”
萧玉衡一边谦虚的说着自己，一边不忘捧一下王小天，果然老人的脸色又和善了一些。
“你能做班长说明你是不错的，小天就是太内向了。”老人说道，伸手去拍王小天的大腿，很是感叹：“他从小到大都不爱和人说话，他爸也是这样，连媳妇都是我给他找的，趁着现在我还有口气在，得赶紧帮小天也安排了，不然真怕他讨不到老婆。”
王小天的脸色白了白，坐在一旁的三个姐妹也面面相觑，萧玉衡本想说些什么，但这个老人无论是脾气上还是心思敏感上都比王小天更高一筹，萧玉衡便稳妥起见，沉默不语。
小妹看了看他们，十几岁的小姑娘还是比较敢说话的，于是对老人说道：“祖爷爷，哥哥那么俊，头脑又那么好，怎么会讨不到老婆？再说时代不同了，现在讲究自由恋爱……”
“什么自由恋爱，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被外国的风气带坏了！”老人一柱拐杖，吹胡子瞪眼的：“我还没说你呢，大冬天露着个腿，穿那么短的裙子，像话吗？！”
“我没露腿，那是肉色保暖袜，里头带绒的。”小妹嘀咕道。
“再顶嘴把你那些小裙子都烧了！”老人最头疼的就是这个老小了，一点淑女样没有，尽整些不正经的。
小妹于是讪讪闭嘴了。
有了她的“出师未捷身先死”，王小天更不敢违逆老人了，而萧玉衡也有了一些凝重，正犹豫着要不要插句嘴，一个打扮挺时尚的中年妇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开饭了。”这个中年妇女便是小妹的妈妈了，也就是王小天的姑姑，她丈夫去世好多年了，所以每年都在娘家过年。
客厅里的一行人于是纷纷起身去饭厅，王小天搀扶着老人，萧玉衡感觉近乎套的差不多了，于是走到老人另一边和王小天一起扶着他。
老人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睛含上了柔和。
进入厨房，王小天的爸爸已经坐下了，而另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还在忙活，她才是王小天的妈妈，穿着厚厚的棉睡衣，长发绾着，脸有些肉嘟嘟，但并不是横肉，而是透着红的圆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约四十岁。
虽然这位妈妈已经被生活压的不在乎形象了，能穿着睡衣在村里四处走动，但萧玉衡能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应该是一个可爱类型的姑娘。
又看了眼文弱瘦高的中年男人，萧玉衡顿时觉得王小天能长的这么俊俏，也是理所当然的。
萧玉衡作为王小天的同学，自然坐在他的身边，红色的圆形木桌很大，一群人坐着并不拥挤，桌面不油腻碗筷也干净，就是挺老旧的，筷子都掉漆了。
萧玉衡作为头一次进村的富二代，表示从来没用过掉漆的筷子吃饭，但他这人牛掰在无论什么场合都能表现出相应的礼貌，所以等老人动筷之后，便很是淡定的用那掉漆筷子夹了个没见过的菜来吃。
那个菜是一大块的，嚼起来的口感很与众不同，而且还要像吐甘蔗那样吐掉渣滓。
“这什么？”萧玉衡很新鲜。
“花菜的根。”王小天回答道。
西兰花的根？萧玉衡意外了，他都是把菜根切了丢掉的，没想到还能这么煮。
这时候王小天的妈妈端着一盘鱼过来了，萧玉衡连忙起身帮她端，妇人显得有些拘谨。
“你吃。”王小天的妈妈说道，把鱼放下后又去炒其他菜了，萧玉衡本来想叫她也坐下来吃饭的，但见一桌人都习以为常了，于是默了默，也继续吃了。
王小天的爸爸还没怎么和萧玉衡聊过，于是客套的和萧玉衡说了句：“小天平时在学校里受你照顾了。”
“哪里哪里，他照顾的我。”萧玉衡笑着回答道。
自己儿子能带大学同学回家，做爸爸的很高兴，又和萧玉衡说道：“这是小天第一次带朋友回家，你们俩关系一定很好吧？”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王小天有些心虚的低下了脑袋，而萧玉衡微笑点头：“对，我们就睡上下铺，关系比其他人都要好。”
好到超乎你们的想象。萧玉衡在心里恶趣味的想着，并悄悄在桌子下面碰了一下王小天的脚。
王小天握着筷子的手一抖，然后不动声色的把掉到其他盘子里的菜重新夹起来放到碗里，并且把自己的脚给缩了回来。
一桌子没人发现两人的小动作，王小天的爸爸继续说道：“我本来还挺担心的，怕他以后结婚了连一个朋友都叫不到，现在多少能放心一些了。”
“……”王小天心塞了，为什么又谈到结婚这个话题？
难道……王小天有些忧郁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怀疑祖爷爷私自给他定亲的事情他是默许的。
萧玉衡也有了和王小天同样的疑虑，本来老人就很不好对付了，若这位爸爸也是赞同的，那么事情要比他想象中严峻多了。
王小天没勇气问，萧玉衡则想法繁多，他沉静的思忖片刻，决定化被动为主动，不然再沉默下去，只怕王小天心理压力会越来越大，他也不利于引导事情的走向。
所以萧玉衡开口了，颇为直接的问王小天的爸爸：“叔叔也希望小天早点结婚吗？”
王小天紧张了，悄悄在桌子底下踩了萧玉衡一脚，而文弱的中年男人则微微一愣，继而看向了自己的爷爷。
老人吃着饭，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这个事……”王小天爸爸看起来很踌躇，脑袋低着：“小天本人的想法比较重要，他如果想早点结婚，我没有意见，他如果不想……”
中年男人看了看自己的爷爷，硬着头皮说道：“我也会支持。”
王小天和萧玉衡顿时轻松了，中年男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对定亲这个事情保持中立态度，但这样就足够了。
老人听了却是不悦：“早点结婚有什么不好？现在好多年轻人都不想结婚，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许是父亲中立的态度给了王小天希望，他也因此有了勇气，终于开口表露了自己的意思，只不过语气有点儿弱：“可是祖爷爷……我才念大二，现在结婚也太早了……”
老人看了曾孙一眼，板着脸说道：“你如果嫌太早，那和小慧谈两年恋爱，等毕业再结婚也可以。”
这已经是他的最大让步了，老人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在咽气前看到曾孙也有了家庭，当然能抱上玄孙就更好了。
“可我……”王小天皱起了眉头，“我对那个小慧姑娘没有意思……”
老人一听顿时生气了：“怎么，对你祖爷爷选的媳妇有意见？你爸爸的婚姻都是我包办的，你看他现在过的不是很幸福？”
王小天爸爸听见老人谈及自己，不由有些尴尬，然后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老婆，站在不远处的妇人也正看着他，两人对视，虽然没说话，但彼此的眼底都有了柔和。
萧玉衡一直冷静的观察着在场人的反应，自然也将夫妻俩的对视看在了眼里，于是知道王小天爸爸对老人包办的这段婚姻是满意的，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不是……小慧姑娘很好，但是……”王小天见祖爷爷发火了，不免有些胆怯起来，“我……”
老人瞪着他：“你什么？”
王小天声音梗在了喉咙里，心底委屈的不行，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坐在他身边的高大青年发话了。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王小天猛地睁大了眼睛，继而惊慌的扭头看向萧玉衡，身体阵阵发凉，本以为他要把两人的关系透露出来了，却听他老神在在的说道：“而且也已经处于交往中了，实不相瞒，对方其实是……我妹妹。”
“？！！”王小天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萧玉衡悄悄踢了他一下，王小天便立马反应过来了，于是心惊胆战的收起情绪，摆出面瘫脸。
只见萧玉衡掏出了自己的手机，似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般，亮出了一张照片给老人看：“这个就是我妹妹，萧……小雪。”
坐老人另一边的小妹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就喷了，而摆着面瘫脸的王小天则抽搐了嘴角。
那是……他穿女装时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