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日更党的尊严

河蚌躲在水里看了一阵,她自然认得清韵的,韭菜盒子的香气漂漂浮浮直往鼻子里钻,她咽了咽口水,犹豫着不肯靠近。庄少衾领着两个弟子作了个隐身的法儿,躲在一块暗礁之后。

河蚌在水里游来游去,如果只有清韵一个人,她肯定能抢了韭菜盒子然后逃走。可容尘子受伤了,不知道死了没有,这小道士怎么会来这里做韭菜盒子呢?

她在水里踌蹰,清韵却半点也不着急。他把韭菜盒子一个一个摊开,摆在一个食盒里。河蚌肚子咕咕叫,几次三番靠近又猛然游开,见四下确实无人,她蹿过去,夺过食盒就跑。

清韵并不追赶,那一日河蚌仍穿了水色的衣裙,裙摆前襟只堪堪遮住三分之一的大腿,后裾却长长拖曳在海面上,近乎透明的裙裾被海风扬起,上面大朵大朵的海上花争奇斗艳,开得华丽炽热。她的腰肢又软又细,仿佛盈盈不堪一握,双腿却修长匀称。

那胸器和蜂腰将暗礁之后的庄少衾看得直了眼,他吸了一口凉气:“果然绝色,怪不得连大师兄也着了道。原来大师兄的审美也正常的。”他咂了咂嘴,又自言自语,“就吃相不太雅,要慢慢教。你二人不必动手了,毛手毛脚,可不要伤到美人儿。”他随口嘱咐徒弟。

原来妖与人也大多相通,外表越美丽的妖怪实力往往越不济,因为她们绝大多数并不需要苦修,只凭这一张脸,便有无数人鬼神愿意投食包养,准保过得衣食无忧、逍遥快活。

眼前美人儿这般风情,那小脸儿仿佛一掐就会出水似的,庄少衾并不认为她会有多少本事。

河蚌还坐在礁石上吃着韭菜盒子,长长的裙裾层层叠叠铺散开来,海风微微吹拂,便如碧海凝结的花朵。

她内修,对术法的感应极为灵敏,庄少衾在海边的棕榈树下布上渔网,欲直接网住她。河蚌过来了四次,拿第五次食盒的时候,渔网陡然网下,河蚌一惊,就地一滚,方向没滚对,反倒落到了网里。

庄昊天和庄昊羽出来收网,河蚌望望庄少衾,语声又娇又脆:“我认得你,你是那天救走容尘子那个道士!”

庄少衾听得骨头都稣了,他站在河蚌面前,左右打量她,口中喃喃道:“尤物,绝世尤物啊。”

河蚌听不懂,她匆匆吃完手中食盒里的韭菜盒子,两颊高高鼓起,舌头半天都挪不动,却还冷哼:“看在你是容尘子朋友的份上,本座不杀你。”

庄少衾想笑——这个河蚌精真有意思。那河蚌却只拍拍手,突然她像水流一般迅速洇开,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全部化成了水,从渔网中漏了出去。

眼看水流即将渗到沙滩之下,庄少衾单手掐诀,冷不防以收妖瓶将被沾湿的泥沙收入其中,并迅速摸出一盒淡绿色的粉末,指尖微挑些许,吹入瓶中。

清韵看得好奇:“师叔,这是何物?”

庄少衾将收妖瓶轻轻摇了摇,声音不疾不徐:“踏歌石磨成的粉末。踏歌石有迷惑妖物的功效,其粉能令妖入梦,短时间内不会醒来。”

正说着话,他脸色一变,突然将手中收妖瓶远远扔开。小瓶尚未落地,突然炸裂开来,碎片四散。河蚌缓缓凝结成原形,庄少衾目光锐利:“她神识很强。”

清韵反倒不甚惊讶:“她内修。”

庄少衾右手急抬,背后宝剑出鞘,随即身形一错,欺到河蚌身边。河蚌望定他,声音如蜜酒,绵软柔长:“道长。”

庄少衾心神巨震,正欲收敛神识,那河蚌浅浅一笑,恍若冬去春来,千树万树梨花盛开,庄少衾眼前只看见一片茫然的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百汇穴突然涨痛,仿佛灵魂将要脱窍喷出一般。

河蚌缓步走近他,在她身后碧海如诗,朱阳如画,伊人步步生莲,风姿缱绻。庄少衾怔怔地站在原地,仿佛目中神光俱被吸尽,他手中宝剑铿然坠地。

那河蚌再不犹豫,转身投入碧海,顷刻间没入了千重碧波之中。

三个后辈目瞪口呆,许久之后庄昊天赶至庄少衾面前,脸上尤带惊悸之色:“好邪,师父,这是哪家功法?”

庄少衾浑身大汗淋淳,心中惊诧无以言表,毫无疑问他当真过于低估了这个妖精。死里逃生之后,他仍心中痒痒:“摄魂术。有意思……哈哈,有意思。总得弄到手玩一玩才甘心。”

河蚌逃回海皇宫,淳于临已经回来了。他巡视完海境,这时候方才简单做了几个菜给河蚌送过来。河蚌先前吃了个半饱,这会儿看见他,两眼宝石一般发光:“淳于临。”

她扑过去,淳于临余怒未消,当即侧身避过她,将几个菜放到水晶台上,转身离开。河蚌迟疑着叫住他:“淳于临……”

淳于临态度冷淡:“陛下何事?”

河蚌扑了个空,神情怯怯:“我……我今天可不可以多吃一盘串串虾?”

淳于临不答话,转身走了。待河蚌饭吃到一半时,守卫送了一份串串虾进来,河蚌一个人吃饭,突然有点怀念清虚观的膳堂——那里好多小道士,好热闹呢。

伤后第四天,容尘子还不能下床,好在伤势已被控制住,这些天他都不怎么说话,叶甜和庄少衾顾忌他的伤势,倒也没有多问。清虚观连早、晚功课都是庄少衾在负责。

倒是这一日,容尘子醒来之后,将庄、叶二人都叫到榻边:“少衾,李家集前些日子发生疯狗噬人的命案还没有眉目,你既到了这里,就去查看一下。另外查找一下李家集和凌霞镇县志,找找两地之间的长岗山的来历。我怀疑长岗山下曾封印着什么东西,若所料不错,也许李家集的命案与这东西有关。”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又开始咳嗽,叶甜怕他崩开了伤口,只得不住替他顺气:“师哥,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心心念念就别人!你就不能多关心一下自己吗?!”

庄少衾递了碗参茶过来,人道长兄如父,容尘子的话他还听的:“我这两天就去看,师兄放心。”

容尘子喝了半盏参茶,终于缓过气来:“小叶,你再去一趟刘阁老家,上次妖怪竟然假冒我进入清虚观,难保不会假冒别人,你多留意一下刘家。我只担心刘家的婴儿失踪一案,同她有关。希望她和三眼蛇没关系才好。”

叶甜叹气:“我去,我这就去好吧?你安心养伤,莫挂念这些了。”

容尘子脸色苍白,河蚌的冰箭伤了他的肺腑,庄少衾又剖开伤口取粉珍珠,他脸前创口太大,一时半刻极难恢复:“嗯,都做点正事,别守着我,我又死不了。”

庄、叶两个人都知道他的性子,叶甜急忙就捂着他的嘴扶他躺下:“我二人这就去,别再说话了,安心静养。”

容尘子点点头,闭上眼睛。叶甜和庄少衾出门,庄少衾行到门口,突然又道:“大师兄,其实那河蚌精一直修炼摄魂术,且修为深不可测。你先前失态定然只一时不察中了她的法术,不必介怀。”

叶甜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他略略点头,大步离开。房门关上,里面突然安静了下来。容尘子第一次觉得这房间有些空旷,床前的矮柜上摆着河蚌从山泉里淘来的雨花石、容尘子折的那头小毛驴太可爱,她没舍得吃,如今法术耗尽,一张薄薄的纸符还平平整整地放在矮柜上。桌上放着她爱吃的零食、水杯,旁边还有在山下买的裙子,墙角有她用花藤编的头花和泡水擦壳用的丝瓜囊、木盆。

原来……只是中了她的法术……容尘子伸手握了那枚花纹精致的小石子,许久之后唤了清玄进来:“将为师房里不需要的东西俱都清理出去。”

清玄微怔,立刻就点头:“徒儿遵命。”

他将房中某人的衣服、零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小玩意全部收到一起,用竹筐盛了出去。

容尘子的卧房里只留了几本经书和几样他常用的法器。他默念着《清静经》,再不愿去想其他。

☆、第三十七章:突变

庄少衾去到李家集时,李家集又相继有人失踪,且数目越来越多,他艺高人胆大,径直就去了长岗山。**长岗山一片宁静,风声过耳,其声恻恻。

庄少衾开了天目,却只见到一团淡黄色的光晕。他掏出攀天索钩在一株成人小腿粗的杉树上,吩咐自己的两个弟子:“我下去看看,你们自己小心。”

庄昊天有些担心:“师父,涯下情况不明,冒然涉险,只怕……”

庄少衾不听这些,已经在试探山涯右侧的深渊了,庄昊羽也有些跃跃欲试:“师父,弟子和您同去!”

庄少衾摇头:“你二人守在这里,每半个时辰我以鸣镝通知,则证明安全。如若不然……咳,你二人先回清虚观,通知道宗。”两个人还待说什么,庄少衾攀着绳子下去,“别废话。”

峭壁之间草木旺盛,他沿崖而下,一路警惕着周围动静。然除了风声,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动。半个时辰之后,他鸣镝一次,然而崖下依旧深不见底。他本就精通道术,立刻就觉出这崖下有结界,阻挡外人进入。

莫非当真封印着什么神兽?他有些兴奋。洪荒至今大兴人道,当年四处横行的神兽,如今只能活在传说之中。如有缘一见倒是此生之幸。

他沿着崖边行了半圈,最后因为攀天索的长度实在不够,终是没能探得阵眼。探不出结界深浅,他还真不敢再往下走——古阵法异处甚多,有些阵法甚至直通归墟,他纵然胆大,终究也不敢轻视这来路不明的法阵。

只是他也不甘心就这么上去,他在崖上四处转,察觉西北角一处阵角似乎开始减弱,浓雾之中隐隐可见白茫茫的一片。他取了腰间千里探物钩,垂下去钩了好几遍,提上来一看,见钩上沾了些清黄粘液,像是……像是鸡蛋。

他颇有些不解,取了那粘液嗅了嗅,再望望下方,终究只能无功而返。

叶甜上次为着刘阁老想将女儿嫁给容尘子的事将刘府闹了个鸡飞狗跳,这次再到刘府,刘阁老对其便又敬又畏,着实不敢得罪。叶甜也不同他啰嗦,径直便去找了刘沁芳。

刘沁芳神色如常,只是肌肤变得光滑细致,两颊粉嫩,如同刚刚成熟的红苹果。她先前不过是个尚未长开的小女孩,如今却忽如一夜春风来,变得妩媚动人。

叶甜眉头微皱,命跟来的小道士清灵去查附近还有没有小孩失踪。这么一查可真是不得了,竟然在短短四五天之间,又有四户人家的婴儿不知去向。

叶甜胆子也大,立刻就要同刘沁芳同住,并且吩咐刘沁芳此后和她同进同去,寸步不离。

刘沁芳微微发愣,但刘府家人俱在面前,她只得点头同意。

然而第二天,刘府传来消息,叶甜失踪了。//当时刘沁芳正在陪她母亲刘夫人说话,叶甜在刘府周围洒了些踏歌石粉,命下人准备了热水洗澡。

半个时辰之后她还没出来,刘阁老派人催了几次,均没有动静。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刘阁老慌了,命人撞开房门,见里面摆设整齐,叶甜换洗的衣物挂在衣架上,盆里的水已经凉了,但附近地板上没有水迹,整个房间丝毫不见打斗的痕迹。

叶甜来头不小,再加上后面还有个国师师兄撑腰,刘阁老可不愿惹这个麻烦,立刻着人通知容尘子和庄少衾。

容尘子同门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直以来便手足情深,如今叶甜失踪,莫说容尘子,便是庄少衾都变了脸色。

庄少衾几乎在接到消息的两个时辰之内就赶到了刘府,容尘子虽然伤重,然则师妹有失,他心急如焚,又如何歇息得住?他强撑着起身,然而实在伤重,当日竟开始咳血。

清虚观里一片忙乱,庄少衾听说刘阁老传信给容尘子,当即就青了脸,又传了消息回清虚观,道叶甜只是离开片刻,如今已然寻到,借此安抚容尘子。

刘府鸡飞狗跳,庄少衾知道情况严重,再不搁耽,立刻通知了九鼎宫的行止真人,将事情原尾俱都告知。行止真人听说连叶甜都悄无声息地着了道,也是暗暗吃惊,当下就挑选了一批得力门徒,一并赶至。

刘阁老见来了这么多道门大人物,总算是安心了一些。也好在刘府地方宽裕,他将诸道士都安置在春晖园里。

刘沁芳举止如常,只是那皮肤更加光泽水润,整个人都光彩照人。

庄少衾为她把了脉,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心中比行止真人更焦急——容尘子心思细腻,早晚会知道叶甜失踪的事。他本伤重,若再忧思过甚,只怕更伤身体。

这天夜间,行止真人秘密派了门徒去有婴儿的人家潜伏,又派了一批人再度询问丢失孩子的家长,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接二连三的婴儿失踪事件令整个凌霞镇天未黑透已经关门闭户。渐渐地开始有传言四起,有说妖怪吃人的,有说死人复活的,版本众多。于是大街上也是空无一人。

刘府上下也异常安静,真正令刘阁老忧心的是……他二儿子的一房小妾已经快临盆了。

十一月初的夜已经有些寒意了,春晖堂后院有一口古井,井边有株上了些年头的杏树。如今庄少衾就站在杏树之下,蓝衣黑发、身姿挺拔。他身后秋风卷起黄叶,令整个庭院显出几分萧瑟之态。刘沁芳走过来时神色忐忑,许久才期期艾艾地问:“国师……您约小女子到此,有什么事吗?”

庄少衾神色疏淡:“也无事,就想问问这接二连三的事,与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刘沁芳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想不到国师也是这么想,但是我一个小女子,偷不足月的婴儿来做什么呢?”

庄少衾自靴中掏出一把短刀,他不紧不慢地轻拭刀锋,神色淡漠:“其实要证你清白也容易得很。清虚观也曾有三眼蛇冒充过师兄,但据贫道师侄讲来,人身之下即是蛇体。”他望向刘沁芳,神色锐利,“我只需剖开你的身体,便知道你是人是蛇!!”

刘沁芳神色大变:“可是剖开身体,我焉有命在?”

庄少衾冷笑:“那不是我应该关心的事。”

他目光阴沉,刘沁芳步步后退:“你们出家人本应该救苦渡厄,又岂能滥杀无辜?”

庄少衾冷笑:“杀一百能救一千,如何不是救苦渡厄?”

刘沁芳不防他如此,眸中阴晴不定,庄少衾却再不多说,猛扑上去,挥刀就欲剖她心脏。刘沁芳飞身后跃,那动作完全不是人类的敏捷。庄少衾冷哼:“还敢说不是你!”

他手下再不留情,顿时同刘沁芳缠斗在一起。刘沁芳似乎急于脱身,一味只是后退逃跑。庄少衾一刀刺破她的后背,血流了半身。她拼命向春晖堂外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庄少衾猛然窜起,一把拉住她的足踝,手中刀光一闪,顿时斩下了她一只脚。刘沁芳哀嚎一声,突然灵活转身,像是腰间完全没有骨头一样。她眼中的愤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怒气奔腾,她猛然张大那张樱桃小嘴,她养得又嫩又滑的肌肤被撕裂,整个皮出现血色的裂纹。

刘阁老等人听到她的呼救声跑过来,见此情景一下子软了脚,坐在地上半天动不了。庄少衾再不犹豫,手中短刀拦腰斩落,只见那人身横陈于地,血肉四溅。

一条绿底墨纹、只有成人手腕粗的三眼蛇在满地血肉中缓缓舒展开来,它头上已经生了两寸来长的白角,虽然个头不大,但智商明显比闯入清虚观冒充容尘子的那条三眼蛇高上许多。

它中间的阴眼缓缓睁开,庄少衾叫了声不好:“大家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凡人反应又怎么能快得过这异物,周围有仆人轻哼一声,已经被它吸走了魂魄。刘阁老等人反应过来,赶紧捂上眼睛不敢看它,两腿俱都筛糠似的抖,有那胆小的早已尿了裤子。

周围明明有几十个人,如今却一片死寂。

庄少衾手心里全是冷汗,他画了制妖、退鬼、降魔的符咒,但通通无效。这东西转眼之间便游入院墙之下。庄少衾无奈之下砸了一团符火过去,那三眼蛇中间的阴目猛然瞪住他,在他心神一凛之际,窜出了院墙。

庄少衾咬破舌尖,奋起直追,随后一刀砍在蛇尾。他的腰刀乃寒铁所制,能够切金断玉。但如此猛力斩下,蛇身上竟然只翻起几片细鳞。庄少衾心中一惊,那蛇尾巴一摆已经卷住了他的腰。

蛇尾越收越紧,尽管只有手腕粗,也差点把庄少衾的腰勒断。庄少衾挥剑连砍数次,蛇身终于破了一点皮,开始渗血。庄少衾心中惊惧难言——他出道以来几乎未遇对手。平生只道修为已精深,谁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眼看挣扎不脱,突然外面一声怒喝,一把飞剑凌空而至,猛猛劈向蛇头,那三眼蛇受惊,猛地丢开庄少衾,一个飞跃弹出两丈有余,迅速消失在草丛里。

院外行止真人匆匆赶进来,这道宗平日里威仪并重的高人如今也是惊魂未定:“真的是那以人体为卵的妖蛇?”

庄少衾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嗯,而且它应该比上一条强很多,它不吞食**,却能够吸食魂魄。”

刘阁老仍然腿软,坐在地上起不来,行止真人看了看倒地的家奴,发现其肉身果然无伤,魂魄却已然离体,如今已是气息全无了。

他抬头同庄少衾对视,两个人都明白,说不定一场浩劫已经近在眼前了。

“它的皮韧性太好,连我的藏星刀都不能破开,普遍兵器只怕更不能伤其分毫。”庄少衾喘息不定,“我们现在对这些东西几乎一无所知,不知道它如何繁殖,更不知道如何辨别它们是人还是蛇,这东西一旦漫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行止真人眉头都皱成了包子褶子:“国师,贫道知道你不愿惊扰容尘子道友,但事出紧急,你我别无选择。”

庄少衾沉吟:“只怕即使告诉我师兄,也是于事无补,”

倒是他身边庄昊天突然插话:“师父,上次诸师兄弟遇到三眼蛇,据说那个河蚌精只用了两箭便解决掉了。徒儿想,或许不是每条都像我们遇到这条这般厉害吧?”

庄少衾眼前一亮,自言自语:“对,我怎么会忘了那个河蚌美人……”他舔舔嘴唇,“只是如今情势,如何让她出手呢?”

“师父,徒儿觉得其实这事说简单倒也简单,那河蚌接近师伯,无非是为了神仙肉,如果……”

庄少衾唇角微扬,伸手拍了拍自己徒儿的肩膀:“说得好。”

次日,一封信递到海皇宫,洋洋洒洒五千余字,庄少衾写得声情并茂,极富文采。可惜信一递出,杳无音讯。庄少衾觉得河蚌肯定不能信任道宗,只得御剑赶回清虚观,跟容尘子商量。

容尘子听到河蚌的消息,久久不语,庄少衾回想自己信上内容,只觉得并无丝毫不妥,不由小心翼翼地问:“师兄,你看她久无回音……是因为三眼蛇实在蕀手,还是因为她仍不放心道宗?”

容尘子只瞟了一眼他的底稿,沉默不语,还是清玄一语道破玄机。他小心翼翼地道:“师叔……师侄觉得吧……可能是因为……您这信通篇文言文,她看不懂……”

☆、第三十八章:以蛇易肉

河蚌很生气,不知道是哪个混蛋知道她识字不多,竟然写了封污七八糟的东西过来羞辱她!她起初疑心是隔壁的大白鲨干的,后来又给否定了——大白鲨那家伙比她还文盲,写不了这东西。

那洋洋洒洒几大篇看得她脑仁疼,她只瞟了一眼就顺手一丢,不知道扔到什么地方去了。以至于淳于临回来时她想揪出对方报仇,却怎么也找不到物证了。

而清虚观,容尘子对庄少衾诱河蚌出手相助的计策不置可否:“她与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你想如何,不必前来告知我。”说这话时他神色疏淡,像是提到一个全无印象的路人甲。言罢,他捂着胸口又是一阵轻咳,“小叶为何没来?”

庄少衾有些头大,却还是一边递了药茶给他一边安抚:“师妹守在刘府呢,那蛇如今不知去向,也不知会不会再回来。”

容尘子略略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外面突然有刘府的家奴闯进来,一脸焦急:“国师,刘府后园子里发现一具女尸,但已经泡得变了形……”庄少衾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阁老担心是叶真人,特命小的火速前来报知您。”

庄少衾还没说话,容尘子已是神色大变:“小叶没有找到?你!”他捂着胸口,胸口剧烈起伏,重重药纱包裹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清玄,替我更衣!”

庄少衾知他性子,虽知徒劳,不免还是好言相劝:“师兄,如今你伤势未愈,即使去了也……”

容尘子急怒攻心,披头就训:“也如何?师父临终前将你与小叶交托于我,如今小叶若有不测,将来我如何见师父!”

他勉力起身,匆匆更衣:“都是我不好,明知刘沁芳有异,仍然让她涉险!”他懊恼自责之余,不免又忧心如焚。庄少衾眼见拦不住,只得御剑,同他一并赶至刘府,去认尸首。

刘府后园有个直径十余丈的天然湖,几只白鹤悠闲踱步其中。十一月末的天气寒意渐浓,水面上没有植物遮掩,十分空旷。

尸体就停放在湖边,庄少衾不发话,刘阁老也不敢处理,好在初冬,气味还不是很重。容尘子依旧着白色的道袍,因伤重畏寒,外面披了件竹青色的披风。他几乎一步跨到尸首跟前,揭开白布时右手都在发抖。

白布下的尸体比他想象中还要难以辨认,因为泡得太久,整个五官都已经浮肿变形,那皮肤呈现出一种僵蚕般的白,眼珠似乎被鱼群啃噬,只剩下两个黑洞。整个尸体不见别的伤口,只是后脑勺被敲开一个婴儿拳头大的洞,不见了脑髓。

容尘子从尸体右肩一直摸到手部,许久方长吁一口气:“不是小叶。”

庄少衾也松了一口气:“如果那条蛇不是刘沁芳,那么我们是不是派人搜索一下刘府,找找真正的刘家小姐在何处?”他凝眸看了一阵湖中女尸,小心揣测,“还是莫非这具尸体就是刘家小姐?”

刘阁老也看不得这尸体死状,接二连三的出事他已经是心力交瘁:“国师,这女尸老朽让贱内认过,倒不似小女。”

容尘子沉吟许久,初冬的风带着水气扑面而来,撩动发丝衣袂,残草枯枝更衬出他的憔悴。庄少衾实在不忍劳他心神,然事关叶甜,顾虑也只能暂搁一旁:“师兄,我同那三眼蛇照过面,蛇皮几乎刀枪不入,且又能吸食魂魄。如今她掩体被破,只怕会更加猖狂……”

后边的话尚未出口,刘阁老已经接道:“容尊师、庄国师,不瞒二位,自上次这妖孽逃掉之后,凌霞镇短短两天时间已有六七人无疾而终。州官已然上报,只怕会惊动圣上。估计朝廷给国师的文书,两日后就要到这里了。”

容尘子五指紧握成拳,以袖掩口又咳了许久:“你觉得海皇当真能对付这孽畜?”

他看向庄少衾,庄少衾皱眉:“那个河蚌精的本事,我也未曾亲眼见过,但这个人的实力毋庸置疑,若得她相助,尽快除了这东西,也能少些伤亡。”他眼中阴沉之色再现,“且她竟敢谋夺师兄血肉,几乎害了师兄性命。待此间事了,这笔账总得清算。”

容尘子神色沉凝如水:“我与她前情已清,此事日后不必再提。若她确对此事有所助益,我去一趟海族。”

这话一出,别说庄少衾,便是清玄、清素亦是反对:“师父,那蚌精垂涎师父血肉已经不择手段,师父您这一去……”

容尘子摆手制止他们:“她为人极为胆小谨慎,此事非我亲往不可。”

庄少衾还算冷静:“如此,我随师兄同去,如若情况有变,也好有个照应。”

容尘子摇头:“我不是去同海族动武,三眼蛇随时都会出现,你还是留在这里。既然它是蛇,先找些驱蛇的方法,洒些雄黄粉、雀粪试试。”

行止真人闻听容尘子到来,此时也赶来相迎,九鼎宫和清虚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却一直暗中较着劲儿,特别是浴阳真人总看容尘子不痛快。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诸人都知道顾全大局,是以浴阳真人也同容尘子见了礼。

叶甜生死不明,容尘子不敢耽搁,带着清玄、清素直奔凌霞海域。

那时候淳于临在巡视海防,河蚌吃饱了正躺在海面晒太阳。冬日的太阳照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她有些困,翻个身打了个哈欠。

正想回海皇宫睡觉,突然天边有人踏水而来,语声清朗:“海皇陛下,久违了,别来无恙?”

河蚌一回头就看到庄少衾,依旧着一身蓝色的道袍,斜背着宝剑,行止之间带着一朝国师的卓然气度。河蚌有些奇怪:“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少衾缓缓走近,一副为色所迷的模样:“自上次海边一见,小道对陛下仙姿一直念念不忘,如今得空,自然就前来看望陛下了。”

河蚌警觉地退后几步,身边漾开一圈水纹,横隔在她与庄少衾之间。她突然高声娇叱:“臭三眼蛇,别装了,我看见你的蛇尾巴啦!!”

面前的庄少衾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他”上下打量自己,从头到脚,又将头扭了三百六十度去看自己后背,半晌才疑惑地道:“不可能,我的尾巴还没伸出来呢!”

河蚌一身冷汗,二话不说转身就钻入了海底。

容尘子师徒三人赶到海皇宫前时,河蚌正揪着淳于临惊魂不定地讲那条三眼蛇。二人从远处走来,河蚌还在叽叽喳喳,淳于临倒是神色淡然:“无事,能杀一条自然就能杀第二条,何况如今我们在水里。岂会惧它?”

河蚌本就胆小,这会儿还冒冷汗:“它还想骗我!我就奇怪了,它来找我干什么呢……”话未落,她抬头就看见容尘子。

碧蓝的海水中,他长衣萧萧,衣袂飘举,恍若仙人。只是几日不见,眼见得清瘦了不少,连一向精壮的身体都现出了几分单薄。

乍一见他,河蚌还是颇有几分心虚,她往淳于临身上蹭了蹭,淳于临先前还同她保持三分距离,见到容尘子他却下意识地揽紧了她的纤腰。

四目相对,容尘子清咳一声,单手作揖,礼数周全:“海皇陛下,别来无恙?”

那神情眼神都俨然只是陌生人,河蚌躲在淳于临身后,许久才探出个头:“你……是来报仇的?”

容尘子神色疏离:“贫道与陛下之间无仇无怨,今日前来,是想同陛下作一笔交易。”他虽然在同河蚌说话,看的却是淳于临——海族是淳于临在管事,他来之前已有打探。

淳于临将河蚌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容尘子师徒三人:“既是交易,站在外面总不像话,还请入内详谈吧。”

海皇宫内禁制颇多,若三人入内,要想生还谈何容易。清玄、清素都有些犹豫,容尘子举止从容:“请。”

河蚌胆子小,海皇宫主要以水晶为饰,一眼能看得透,她便不会惶恐不安。淳于临命人递上茶水,容尘子讲明来意,他倒是毫不避讳:“知观请稍坐片刻,我同陛下略作商议,随后就来。”

容尘子自然无异议,淳于临牵着河蚌离座,入了别室。清玄和清素伺立于容尘子两侧,也偷偷瞧他脸色。他神色淡漠,似乎真的同那河蚌不曾相识一般。

淳于临拉着河蚌避过容尘子耳目,河蚌还在想神仙肉,转而又想起容尘子的元精也是很补的呀……她想入非非,淳于临揽着她的双肩,同她商量:“如今这道士重伤前来,你若当真垂涎神仙肉,倒不如直接将他扣下。”

河蚌抬头:“什么意思?”

淳于临教她作坏事:“我们可以将他养起来,反正他伤重,而他的两个弟子不堪一击。你可以每天吃一点,再不用费事。”

河蚌流着口水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下了诱惑:“不行的啦,他这次来是因为三眼蛇的事儿,乃正义之举,并无邪念。你我若这时对他对手,天道清算善恶的时候罪孽会很重,说不定要惹来天罚的。”

淳于临将信将疑:“你一直在讲所谓天道,天道真的存在吗?”

河蚌很认真地点头:“你不要总是怀疑我吗,待你修为再高一点,我带你去看。”她环着淳于临,姿态娇俏,“所以你不要再生气我和他睡觉的事儿啦,我想着如果我们当时把他杀了,终归也是他动了一点淫心所致,即使天道清算也不会很严重。况且容尘子在道宗德高望重,如若我们真把他吃了,海族同道宗肯定还有一场交锋,唉,龙王不掐死我才怪。再说了……”她凑近淳于临,神色狡诘,“那三眼蛇看样子会游泳……我们还是联合道宗把它杀了吧,它在水里游来游去,我害怕。”

淳于临十分无奈,河蚌的想法,他一直摸不通透:“可是又怎知这不是道宗设下的圈套,我们一旦出水,于他们可是大大有利。”

河蚌摇头:“容尘子单独前来,就是想证明这不是圈套。”

她蹦蹦跳跳地走回宫室,容尘子再次起身同她见礼,客气却疏离。河蚌有些不习惯,她坐在水晶桌上,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老道士,我答应你啦。除掉这条三眼蛇,你给我多少肉呀?”

容尘子沉吟片刻:“二两。”

河蚌眯起眼睛,凑过去小声道:“三两。”

“……”容尘子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道,“好。”

这河蚌还有话要讲:“老道士,你割肉的时候肯定要流血吧,那血也白流了,不如让我一起舔了,我保证只舔不咬,怎么样?”

“陛下还真会做生意。”清玄面色扭曲,清素愤然,倒是容尘子神色不变,“可。”

河蚌开心地拍拍双手:“淳于临,收拾东西,我们去捉蛇啦!”她突然想到什么,又去宫室里翻了半天,最后拿了一小瓶膏药举到容尘子面前:“这是生肌续骨膏,我以前有一次受伤了,没药,就自己配了这个。效果很好的呐,老道士给你吧。”

清玄不敢接,暗道你自己配的?恐怕是生肌续骨糕吧?

清素也不领情——师父待你这般好,你都能生这恶毒心肠,这时候又来装什么好人?

容尘子略微欠身致意:“陛下好意贫道心领,但无功不受禄,陛下备下自用吧。”

河蚌略微有些失望,淳于临将她揽到怀里,不知为何,在容尘子面前,他总是有意无意与河蚌亲昵:“这东西太珍贵,陛下怎可随意送人呢?”他揉揉河蚌漆黑亮丽的长发,柔声安抚,“再说了,容知观在道宗德高望重,师弟又是当朝国师,不缺伤药的。我们走吧。”

☆、第三十九章

刘府,容尘子一行人进来的时候,庄少衾正在四处撒雄黄粉。河蚌穿了一身胭脂色的细纱的衣裙,那衣料薄如蝉翼,衬着她轻盈得好似一只飞燕。

人都到齐了,众人聚到一起商量对策。听过了事情始末,淳于临蹙眉许久:“如此说来,如今三眼蛇一共模仿过三个人,容知观、庄国师和刘家大小姐。而这三个人唯一的共同点,就都下过长岗山的山崖。”

他这么一说,诸人也恍然大悟,行止真人也见过那怪蛇假作的刘沁芳,心有余悸:“莫非这蛇能学人声相?”

河蚌不大赞成:“不仅声相,还有个性,甚至记忆都差不多。我倒觉得不像单纯模仿。”

淳于临将她摁在身边,庄少衾以指尖轻敲着桌面:“如此说来,竟然还有一条假冒本国师,总得想个什么法子辨认方好。”

河蚌歪着头想了一阵:“这倒好办,我们可以设个暗语,以后大家见面先说暗语,蛇肯定不知道。”

这话一出,大伙倒同意。商及暗语内容,河蚌又有些得意:“不如叫红烧大排怎么样?”

几个人都是名人雅士,自然不会取这种暗语,还庄少衾开口:“暗语倒简单,就以‘浮天沧海远’对‘去世法舟轻’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唯河蚌不满:“最讨厌背诗了!”

淳于临低声安抚她:“记不清时问我。”

夜间,庄少衾调用了凌霞镇的官兵四处搜查假扮刘沁芳那条三眼蛇的下落,行止真人领了道宗的人保护凌霞镇的婴儿。容尘子带伤,不宜奔波,只得留守刘府。淳于临正带着人将刘府上上下下全部搜查一遍,这里庄少衾已经查过多次,为了彻底,他将花木等几乎全部砍除。

水塘等人力难及的地方自然就由河蚌负责了,好在河蚌不知道湖里泡过死人,她将有水的地方俱都细查了一番。

清玄、清素都在帮忙,刘阁老全家都聚在一个院子里,怕出意外,由浴阳真人带人保护。

容尘子带伤,体力不济,如今正在春晖园的一处厢房里闭目养神。突然房中轻轻一响,容尘子略一抬头,就见叶甜从外面走来。容尘子心中欣喜,只唤了一声小叶,突然又心生疑窦——三眼蛇已经弄得人心惶惶,风声鹤唳了。

叶甜笑眯眯地走进来,在床头坐下,语声温柔:“师哥!”

容尘子右手暗暗握住枕下的剑柄,不动声色:“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为了你少衾几乎将凌霞镇掘地三尺。”

叶甜在他床边坐下来,语笑盈盈:“我被怪蛇抓走了,刚刚跑回来就过来找你了。”她靠近容尘子,打量他胸口的药纱,“师哥的伤势如何了?”

容尘子不习惯有人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胸口看,清咳了一声:“已经无碍,你回来就好。”他心中焦急,只不知这个叶甜真假,如果她是三眼蛇,如今刘府有一战之力的只有那个大河蚌。

淳于临不在,大河蚌一个人估计也不会冒险,如何拖住她通知其他人呢?

他心思几转,眼前的叶甜离他越来越近,突然她伸出纤纤玉手,径自触摸容尘子的伤处。容尘子本就讲究男女之防,顿时往后避开:“小叶!”

他眼前的叶甜笑容越来越奇怪,语声喃喃:“原来师哥真的受伤了呢。”

只听铿然一声响,容尘子右手宝剑出鞘,直刺她胸口。她侧身避开,一掌直拍容尘子胸口,容尘子剑式未老,回剑相挡。“叶甜”左手屈指轻弹剑锋,右手疾点容尘子咽喉。容尘子本就伤重,如今骤然一动,胸前又渗出血来。

神仙肉的香味刺激得“叶甜”不住地流口水,她的眼神却明亮如宝石:“良机,天赐吾良机!”

她二指捏住容尘子的剑锋,身体如蛇一般绞在容尘子腰际,容尘子才一聚力,胸口顿时血流如注。他渐渐有些呼吸困难,那“叶甜”的口水已经滴到了他的衣服上。他不敢冒然呼救,若来人不防,只怕反送了性命。

这顾虑却正便宜了那三眼蛇假冒的叶甜,她吮吸着容尘子伤处被血浸透的药纱,神色贪婪:“若得了你的仙元,吾何用再采初生小儿?你也算死得其所了。”

容尘子的力气随鲜血慢慢流失,腰间“叶甜”的身子越绞越紧,容尘子脸色苍白,三眼蛇吸着血,沉醉于神仙血肉的美味中不能自拔。但它万不该小看了这道宗高人,容尘子右手宝剑虽然被制,左手却抵在叶甜腰间,他五指齐张,突然收紧,一拳击出。

三眼蛇一声闷哼,突然从他身上栽下来,喷出一大口血来——容尘子的拳劲直透她的掩体,几乎击穿了她的蛇身。她如同蛇一样在地上翻滚挣扎,半天才缓过劲来。而容尘子全力一击之后实在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她恢复。

三眼蛇扭动了约有一刻,终于站起身子,她吃痛之下凶相毕露,一口咬住容尘子右手,咕咕吞饮鲜血。不多时她抬起头来,又恢复了笑颜:“你这一身修为,身死之后也浪费,不如便宜我,也算一件功德。”

她突然伸手去解容尘子白色的中衣,容尘子顿时变了脸色:“别碰我!”

她嘻嘻笑着:“临死之前,让你高兴高兴。”说罢,她像妻子服伺自己丈夫一样体贴地解开了容尘子的衣衫,容尘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急怒羞恼之下,脸色通红:“住手!”

“叶甜”弯腰挑弄了半晌,突然惊奇地“咦”了一声:“怎么硬不起来呢?”她皱着眉头,“莫非你不喜欢你师妹?”

容尘子额头青筋爆起,眼中怒火猎猎燃烧,若非他力气尽失、不能动弹,只怕早已将这臭蛇碎尸万段。这蛇还会思考:“那你喜欢谁?”她自作聪明,“难道你喜欢今天下午来的那个女人?”

她摇身一变,竟然已经变作了河蚌的模样,这货还十分得意:“我新学的变幻之术,如何?”

若在平时,这样的粗浅化形定然瞒不过容尘子,但此刻他全然无法凝心镇气,眼前的“河蚌”寸缕未着,那腰身尺寸俱分毫不差,“她”缓缓贴在容尘子耳边,学着河蚌的模样在容尘子坚实的臂膀上又磨又蹭,语声又娇又脆:“知观。”

容尘子别过脸去,眸带恶厌之色,身体却渐渐有了反应。那臭蛇惊喜至极:“硬了硬了,果然有用,你们人类真奇怪。”

她寸寸撩拨,容尘子的呼吸越来越急,她用手轻轻按了按容尘子的小腹,乐得眉开眼笑:“里面好多,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容尘子舌尖被咬破,正欲奋起再行最后一搏,突然身上的三眼蛇笑声渐止,她低头看自己胸前,那里悄无声息地露出三根冰锥。她一百八十度转头,就看见那只河蚌俏生生地立在门口,她拍拍手,还在感叹:“知观,我救你一命,算还上次的情啦。”

容尘子口不能言,那三眼蛇从床上跌落下来,正欲游向河蚌,突然体内的冰锥炸裂,只闻一声闷响,她万分不甘地在地上扭了扭,渐渐不动了。

幻象消失,地上只余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河蚌怕她还没死绝,上前将她的头斩了下来,颈子里掉出一个三眼蛇头,黑底白花,中间的阴眼还没有睁开。

河蚌用凝冰术将其冰封,也不见如何施法,寒冰砰然爆开,地上不见任何血迹,只余一滩清水。她这才放了心:“嗷嗷,臭三眼蛇,敢和本座抢吃的,死有余辜!”

床上容尘子胸口还在溢血,河蚌跪坐在他旁边,她嫌弃那条蛇,施了个法,右手便现出一团白云般的水雾,水雾在她手上如有实质一般。她弯腰擦洗,那水雾如有生命一般缓缓浸润着容尘子,带走身上的一切尘垢。

她衣着本就清凉,又弯着腰,容尘子躺在床上便能看见那双峰中绝世的风景,他本就正人君子,又几时受过这般刺激,再加之无法运气,于先前坚硬如铁的地方便一直软不下来。

河蚌一路擦洗到紧要之处,不由也伸手摸了摸:“原来人类的子孙根长这样啊!”她抱着学习观摩的心态研究了一阵,直弄得容尘子青筋怒胀,他哼了一声,河蚌又起了坏心:“知观~”

她起身伏在容尘子胸口,边舔着他胸前的伤口边从怀里掏出生肌续骨膏:“你答应的喔,一条三眼蛇三两肉,上次在清虚观那条假冒你的,这里有一条假冒叶甜的、还有一条假冒刘沁芳的……”她掰着指头算,“现在已经知道的就四条了!”

那药在伤口,果然一阵清凉,疼痛减缓,容尘子勉力开口:“所以?”

河蚌舔去他唇边溢去的鲜血,容尘子侧脸避开:“四条送我一个小赠品吧知观,”这货咂着嘴,“你再用元精养人家一次么,好不好?”

容尘子面色扭曲:“男女授授不亲,你再如何也是龙王亲授的海皇……”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有些气喘不定。河蚌却不管,她伸手捂住容尘子的嘴,又在他耳边问:“行不行?不回答我当你答应啦!”

容尘子说不出话来,她开心得眼睛都笑弯了:“123,你答应了的喔!!”

容尘子心中羞恼难言,他本不欲再同这河蚌有任何交集,不料方才那条三眼蛇百般作态之下,竟然又难以把持。

正矛盾自责之际,那河蚌已经对准那利器坐了下去,容尘子低哼了一声,顿时脸红脖子粗。河蚌却很难受,她先前几次受容尘子元精滋养,起初还不觉如何,后来方发现体质大有改善。

她本就内修,肉体致命的缺点,再加之懒于运动,连跑几步都要气喘吁吁。如今有了轻松得益的妙法,哪甘放弃。偏生这时候和容尘子闹崩了。

是以这回她守在房门前未惊动他人,也打着黑吃黑的主意。

至于容尘子同不同意,她不管的。

但利器硬硬地卡在身体里,她却难受至极,好像体内嵌了一根石锥一般。娇嫩的身体受不住这样的磨擦,她有些疼,试了几次都老虎咬刺猬——下不了嘴。

容尘子更苦乐难言,他脖子涨得像要渗出血来一般,勉强出言:“别……”

河蚌用水滋润自己,这次容易了些,她低低哼了一声,趴在容尘子颈间的身子又嫩又软,气息清甜。容尘子第一次清醒着感受这种快感,似乎全身都在颤粟,热血在奔腾呼号,他呼吸急促,胸肺之间似乎燃烧着一团火焰。

但这河蚌中看不中用,不过三五百下,她就香汗淋漓了。她趴在容尘子身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怎么还没好嘛。”

容尘子不上不下,神识有些混乱,他分不清潜意识里希望她继续还要求她停下。二人正纠缠间,房门突然打开,容尘子扯下纱帐,再拼着全力一把扯过棉被,将河蚌紧紧裹在自己身边。

外间却清玄端了药进来:“师父,海族的大祭司在房间的隔墙里找到了刘沁芳。刘沁芳还活着,师姑应该也无恙才,他正准备将所有隔墙都打通了再找。您先喝药吧。”

河蚌滑腻的身子紧紧相贴,容尘子还卡在她身体里面,他呼吸浊重,心中羞愧无以言表,三眼蛇残害生灵,师妹更生死不明,自己却……

这般□之态若让徒弟看见,日后如何见人?

那河蚌倒也乖,贴着他的颈窝一动不动,还知道不压着他胸前的伤口。容尘子努力调气,不让清玄听出异样:“把药放下,你先出去。”

清玄应了一声,将药搁在矮柜上。河蚌调皮,微微动了动身体,她实在太紧,容尘子不由闷哼了一声。清玄赶紧回身:“师父,可是伤又复发了?”

他上前欲撩开纱帐,容尘子用尽全力紧紧摁住河蚌,感觉自己深深嵌在她身体里面,他几乎咬着牙开口:“为师无恙,出去。”

清玄虽然担忧,终不敢逆他,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卧房。待房门一关上,容尘子便再也忍不住,胸口像要炸裂开来,他将唇都咬出了血:“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第一次动了杀心,右手死死锁住河蚌咽喉。

河蚌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身子里面更加紧密滑腻。容尘子牙关紧咬,右手渐渐加力,她用力挣扎,那力量若在平时,于容尘子而言根本微不足道,然而今时今日仍然被她挣扎开来。

河蚌衣裳凌乱,颈间现出一道刺眼的淤痕,她狼狈地翻下床榻,远远避开容尘子,右手捂住喉间不断咳嗽。她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平日里从不轻易接近,也不知怎的就对容尘子比较特别。

今日在生死一线挣扎了一番,突然才醒悟过来他也是驱鬼杀妖的人,和别的道士没有什么不同的。

她眼睛里蓄着一泓秋水,仿佛随时都会外溢一般。容尘子漠然转头,对于她的眼泪,他不再束手无措。正道人士都嫉恶如仇的,一旦将之划到恶的一方,他们便个个心如铁石。莫说眼泪,便是鲜血也换不来一眼回顾。

河蚌整理好衣裳,啜泣着去找淳于临了。房门关上,容尘子闭上眼睛,很久才吃力地擦拭身体。他穿好中衣,强撑起身,端起床头矮柜上的药一饮而尽,烫不烫、苦不苦,他不知道。

☆、第四十章 渣一请假归来

刘府,大堂。

刘沁芳整个人都贴在淳于临身上,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接连数日,那蛇将她藏在墙洞里,每里喂点汤水让她不至于饿死,然后不断吸她阳气。她本就闺中弱质,几时经历过这般恐怖的事,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姨娘……”她紧紧揪住淳于临的衣襟,许久才颤抖着说了一句,“它杀了姨娘,吃了姨娘的脑髓,它杀了姨娘!!”

刘阁老这才明白死在湖中的那个女人谁,刘沁芳不是刘夫人生的,但刘家家规甚严,凡子女一旦出生俱都交给正房教养。即使亲生母亲也只能叫姨娘。

刘沁芳的生母单姬首先发现了女儿的异样,被假冒刘沁芳的三眼蛇生生挖去了脑髓,抛尸湖中。

刘沁芳抖得像受惊的小兔,淳于临不好推开她,只得低声安抚:“已经无事,不必惊慌了。”

她埋着头一直哭:“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来,呜呜,早点来我的姨娘就不会死了。你们这么多道宗的高人在刘家进出这么多次,为什么没人阻止它……”

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好看,淳于临倒不在意:“这蛇不是凡物,在场的却都是凡人。好了,别哭了。”

这头还没安抚完,那头河蚌又抹着眼泪过来。淳于临急忙格开刘沁芳,去看河蚌。河蚌肌肤细嫩,颈间的淤痕就更加醒目。淳于临眉头都拧到了一起:“何人所为?”

河蚌依在他怀里,虽然有脸哭,却还好,没提容尘子的事:“都怪三眼蛇,呜呜呜呜。”

淳于临只以为她遇上了三眼蛇,忙不迭拿了药膏替她涂抹,语声温柔:“好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着陛下。下次我们捉住它们,也掐它们的脖子报仇!”

河蚌哭声不歇,眼泪金豆子一般啪啪往下掉。淳于临将她打横一抱,出了屋子:“好了,不哭了,饿不饿,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屋子里众人一阵沉默,庄少衾看得一脸黑线,这时候只得一边安抚刘沁芳一边问及三眼蛇的一些情况,希翼能从其中找出些对付怪蛇的线索。

淳于临给河蚌找了些吃的,河蚌腾不出嘴来哭,终于消停了一些。庄少衾无暇理会其他,当务之急,自然还要找着叶甜才是大事。官兵们将刘府各堵墙壁都敲了个遍,几乎拆了这座庄园,终于在一座离主园有一个时辰脚程的废园里找到了叶甜。

只是叶甜昏迷不醒,庄少衾为其把了脉,神色凝重:“看起来,她好像中了什么法术,有人将她的神识封在了心窍之中。”

这话一出,浴阳真人都眉头一皱:“可人之心窍极为复杂,稍不留意就会沉溺其中,难寻出路。如何能将其神识引出呢?”

庄少衾看看那边正在吃卤鸡翅的河蚌,河蚌踞案大嚼,不搭理。淳于临坐在她身边,刘沁芳刚刚洗完澡,这时候跟着淳于临寸步不离——她真吓坏了。而刘府正处于惊惶之中,无人顾及她。

淳于临将河蚌盘中的鸡翅夹了两块给她,她娇怯地看了好一阵才问:“我……可以吃吗?”

淳于临点头,河蚌百忙之中抬头瞥了一眼,淳于临忙揽住她:“厨房还有。”

庄少衾看着河蚌实在没有搭理的意思,为着叶甜,他也只有厚起脸皮——幸好他脸皮一向不薄:“海皇陛下,你术法属水,若以水引路要探知人之心窍,应当不难吧?”

河蚌嚼着鸡翅:“不难呀,”她头也没回,“可我出海之前与臭道士谈好的,只管杀蛇,一条蛇三两肉,如今淳于临已经帮忙找着刘沁芳了,你还让我救叶甜?”

她摸摸脖子上的掐痕,越想越气,遂怒目圆瞪:“本座凭什么要救叶甜!救了她还要被她骂!”

庄少衾先前就怀疑——她脖子上的掐痕明显人为,三眼蛇习性使然,不习惯掐,只绞杀。那么这个伤痕就来历可疑了。如今一看这河蚌的态度,他心里更明白了七八分——师兄,你又把她惹毛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这时候惹她作甚?

知道叶甜还活着,容尘子悬了几日的心终于落了地。若平时,他也有法子引出叶甜的魂识,然这时候却内力不济。他沉默了片刻,庄少衾倒理解:“师妹神识若长期被封在心窍之中,只怕于身体有损,如果师兄决意不肯同那河蚌再多言语,不如我去引魂……”

容尘子当然反对:“你当这儿戏么,倘若到时连你也被困其中,又当如何?”

庄少衾耸了耸肩:“不试如何知道呢?”

容尘子沉思许久方道:“让河蚌进来,我有话同她说。”

河蚌不肯进去,淳于临知她性情,哄劝了半天,她进到容尘子房里还气鼓鼓地不吭声,容尘子比庄少衾更知道轻重,他不愿同河蚌再多交集,却又迫于形势,不得不迁就她:“救叶甜,我多给你三两肉。”

河蚌并不走近他,此时只站在门口的衣架前:“什么时候给?”

容尘子只怕她再提以元精养她的事,这时候听闻她对肉感兴趣,大松了一口气,他毫不犹豫:“叶甜醒来就给。”

出乎意料,河蚌也没有粘他,她答应得痛快:“好。”

她转身去了叶甜房间,竟然真的打算替叶甜引魂,容尘子看着她的背影,他没有接触过内修,对内修的习性也知道得不多。但这个河蚌……似乎真的不再粘他了。

河蚌替叶甜引魂,淳于临照例护法。他守着叶甜的房外,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庄少衾派了两个弟子守在门外听候吩咐,自己仍同行止真人搜寻那两条三眼蛇的下落——假冒刘沁芳那条三眼蛇到底去了哪里?

假冒他的那条如今又藏身何处?

淳于临自然防着这些道宗之人的,他在院中的槐树上等了整整半个时辰,引魂是件麻烦的事,急不来,他也并不着急。

不多时,却见刘沁芳从院外进来。她穿了件水红色的衫子,属于闺中千金的保守、端庄。她手里托着三碟小酒,一壶酒,神情也是大家闺秀的矜持、娇羞:“先……先吃点东西吧。”

淳于临微怔,但很快他又回拒:“不必了,等我家陛下引魂完毕,难免又要吃东西,到时候我陪她吃些便好。”

刘沁芳的眼里现出了明显的失落之色:“……不可以先吃一点吗?”

淳于临心中一软,跟着河蚌太久,河蚌个吃货,且喜怒无常,他长期处于弱势,习惯了事事为她着想,也养成了怜香惜玉的温柔性子。他拿筷子将每样菜俱都尝了一遍,唇际笑意熨平了刘沁芳眉间的褶皱:“味道很好,谢谢。酒就不饮了,引魂非同儿戏,绝不能让人打扰。你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

许因为他浅浅的一句赞美,刘沁芳的脸颊红成了秋天的苹果:“嗯。”

她微微点头,快走到院子门口时又回头看槐树上的淳于临,淳于临冲她浅浅微笑,红衣黑发,优雅如诗。刘沁芳的血似乎突然沸腾了起来,她埋下头,什么也不敢再看,逃也似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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