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永远都爱他。

厨房水声涓涓, 蒋南晖和岑寒落包揽了饭后洗碗的任务。两人挨在一起,蒋南晖边洗边笑,岑寒落拿胯骨拱拱他, 接过他递来的盘子沥掉水, 用抹布擦干净,说:“瞧把你美的, 嘴角都快连上眉毛了。”

“寒落啊寒落。”蒋南晖服气道,“你怎么这么会抓人心呢, 你看我妈被你哄的, 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

“多亏有安然姐做我的军师。”岑寒落说,“不然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聊回景南生活的事。”

“咱们在宾州已经有家了, 我就是觉得……”蒋南晖顿了顿,“不想让你的生活有太大的变动, 希望咱们的日子能够一直安安稳稳的。”

“在我这里,家不是固定的房子。”岑寒落将餐盘码好,放进橱柜,口吻随意, 却是一字一句都说进蒋南晖的心里,“你在宾州, 我的家就在宾州,你在景南, 我的家就在景南, 你在我身边,我的日子就是安稳的。”

蒋南晖听完,回头瞄了眼门口, 然后着急地倾身过去, 亲了亲岑寒落的嘴唇。

得知两个孩子连夜赶路, 都没睡够觉,郁青让蒋南晖带岑寒落回他的房间休息。蒋南晖的卧室干净整洁,书柜靠墙而立,书桌上支着一盏台灯,窗户右侧是床铺,岑寒落坐在床边,抬头在望窗外的风景。

蒋南晖蹲在书柜前一通翻找,存放在最下层的箱子里全都是他高中时期的复习资料,有试卷有讲义,上面有蒋南晖的笔迹,郁青都没舍得扔。

“南晖,你在找什么?”岑寒落问。

蒋南晖回答:“我妈特别喜欢收集我的东西,连我小学的作业本都留着呢,不知道思慧英语补习班的那些讲义资料还在不在。”

岑寒落一听,立马坐不住了:“我帮你一起找。”

总共有五个大纸箱,其中三个装的都是学习资料,两个大男人头顶头不停地在纸箱中扒拉,心情都很兴奋,更多的是急切。

“是不是这个。”抽出一张随堂考的试卷,快速浏览一遍,岑寒落道,“没错,就是它。”

“我也找到了。”蒋南晖把课堂讲义拿起来,举给岑寒落看,“它们都在呢。”

岑寒落百感交集地说:“真是太怀念了。”

蒋南晖将叠在一起的几张纸全部抽出来,仔细翻看,忽然动作一滞,不敢置信地呢喃一句:“真的假的……”

岑寒落凑过来,问:“怎么了?”

“你看这里。”蒋南晖指着写在讲义空白处的两行文字,“不会是我们听讲的时候写的吧?”-

今天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关心。

“是。”指尖触摸着蒋南晖的字迹,岑寒落爱惜极了,“我好像有点印象。”

起身把讲义摊开在书桌上,斜入房间的阳光照亮旧时的笔迹,岑寒落用手机拍下一张照片,调了调光效,而后设置成了手机桌面。

蒋南晖从后面抱住岑寒落,看向他的手机屏幕,欣喜地说:“真是意外的收获。”

“我们相遇时的美好还在延续。”岑寒落道,“点点滴滴,分分秒秒。”

将下巴垫在岑寒落的肩上,蒋南晖收紧手臂,慵懒地和他一起晒着冬天的太阳,享受着午后悠然的时光。

收拾好书柜,休息半小时,蒋南晖跟父母汇报一声,该去赴约参加同学聚会了。岑寒落同他一道下楼,迈出单元门,脚步却停在了原地,蒋南晖发现身边没人了,疑惑地转过身,脖子上多了一条酒红色的围巾。

岑寒落帮蒋南晖戴好围巾,说:“我准备留在家里陪叔叔阿姨,我想和他们多聊聊天。”

蒋南晖问:“你不跟我去了吗?”

抬手捏了捏蒋南晖的脸,岑寒落道:“这次的同学聚会,你要好好跟大家叙叙旧,重新建立起联系,等我们搬回景南了,会经常跟他们见面的。”

“我明白的。”蒋南晖说,“可是……”

“南晖,你是一个特别好的人。”岑寒落抬眸看向他,努努嘴唇道,“好到总是会让人惦记和留恋,甚至念念不忘。”

“如果是我的话。”岑寒落说,“我会想方设法争取再见你一面,哪怕明知是最后一面。”

蒋南晖反应片刻,似乎听懂了岑寒落的意思。

“快去吧。”岑寒落叮嘱道,“悠着点喝酒,我等你回来。”

晚上六点整,淮川中学东门外的火锅店,最大的包厢内坐满了人,彼此勾肩搭背,聊得热火朝天。羊肉一盘接一盘地吃,啤酒一瓶接一瓶地干,宋辰的手搭着蒋南晖的肩,两人之间总是有喝不完的酒,说不完的话。

一屋子人,职业工作各不相同,样貌也与十八、九岁时有所变化,宋辰自觉当起了主持人,从蒋南晖开始采访了一轮,每个人都讲了讲自己的近况,即使有人好几年没见,谁也没表现得生分和疏远。

铜锅里的水加了一壶又一壶,啤酒喝光了一整箱,几个人围着蒋南晖批/斗他之前失联不回信息。其中一人喝醉了,口无遮拦提到了蒋南晖的过去,宋辰按住那人的嘴,怕蒋南晖不高兴,谁知蒋南晖非但没在意,还痛快地自罚三杯,笑着保证以后随叫随到。

聊到快九点,宋辰开始一拨拨地往外送人。蒋南晖全程陪着宋辰,怕他一人忙不过来,帮着他把醉得东倒西歪的老同学们依次送上出租车,忙到最后,包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宋辰替蒋南晖满上酒,问:“岑寒落呢?”

蒋南晖回答:“在家陪我父母呢。”

宋辰露出一脸坏笑,举起酒杯:“怎么样,叔叔阿姨还满意吗?”

“这还用问。”杯口轻磕出一声响,蒋南晖挑眉说,“相当满意。”

吃着开心果闲扯没两句,包厢门突然被服务员推开,对话中断,两人同时望向门口。一个穿着一身黑、面部遮着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走了进来,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没说话,隔着餐桌,一双眼睛先看向宋辰,顿了顿,然后定格在蒋南晖的身上。

这人像是走错了房间,宋辰却没多问,低头掏出烟包递给蒋南晖:“抽吗?”

“不了。”蒋南晖道,“我不怎么抽烟了。”

打火机蹿出火苗,宋辰兀自点燃一根,屋内静坐的三个人谁也没言语,只有铜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香烟燃尽,宋辰问蒋南晖「走吗」,蒋南晖点点头,他又问对面的人「走吗」,对面的人同样点头,三人于是一起离开包厢。

路上车人稀少,宋辰站在马路边等叫来的出租车,回过身,用力拍了拍蒋南晖的胳膊,口吻抱歉地说:“你俩都是我朋友,咱仨是高中班里最铁的哥们儿,我没事先跟你打招呼,你可千万别生气。”

“怎么会。”蒋南晖笑了笑,“不至于,没什么大不了的。”

歪头看了眼沈溪珂,沈溪珂抱着胳膊默不作声,出租车打着双闪停靠道旁,宋辰说:“那我走了,今后常联系,我的电话不能不接啊。”

“必须的。”蒋南晖应道,“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宋辰,蒋南晖望着视野尽处的汽车尾灯,而后转向沈溪珂,语气自然地问:“找我有事吗?”

沈溪珂时而看着蒋南晖,时而盯着脚下,说:“有时间的话,陪我走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蒋南晖跟在沈溪珂身后,自始至终都与他保持着两米远的距离。夜黑得彻底,路灯往地面投落着光影,蒋南晖没有去看沈溪珂,而是在看头顶的星空和月亮。

没走几步,淮川中学到了。沈溪珂站在学校门口,抬眼望向校园深处,过去的记忆如海水翻涌,渐渐淹没心头。

这时,沈溪珂终于开口:“你还记得高中的那些事情吗?”

蒋南晖答非所问,客气地寒暄:“最近工作忙不忙?”

沈溪珂自说自话:“你还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吗?”

“抱歉。”蒋南晖回答,“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回想过去。”摘掉口罩拿在手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沈溪珂道,“南晖,你真的很好,真的,没有人比你更好了。”

“我能感觉到你和上次见面不一样了。”蒋南晖说,“成熟了,稳重了,有点做偶像的样子了。”

“人总是要成长的。”沈溪珂道,“有的时候,失去会让一个人成长得更快。”

见到蒋南晖是什么感觉?沈溪珂无处可逃,他太想念蒋南晖了。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经历了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蒋南晖的好在沈溪珂心里愈发深刻,只是,他恐怕没有重新再做选择的机会了。

“我现在发展得挺好的,事业都挺顺利的。”沈溪珂说,“南晖,我是不是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脑中是凌乱的,脚底仿佛踩不到实处,沈溪珂停顿半晌,艰难地启唇:“你……还能给我个机会吗?”

面对曾经的爱人,沈溪珂拿出最后的底气,身体朝右后方转动,他想看一看蒋南晖:“我们、可不可以重新……”

“别回头。”

话音中断,沈溪珂没能完全转过身,哪怕是在他的余光里,他也没能看见蒋南晖。

气温寒冷,蒋南晖系紧围巾,平静道:“你现在应该能够意识到,要去珍惜那些真正支持你、喜欢你、爱护你的人了吧。”

沈溪珂迟滞地回答:“能。”

“要懂得好好珍惜他们,不要辜负他们对你的期待。”

蒋南晖说:“过去的事早就过去了,往前走吧,不要停,不要回头,为了那些爱你的人,也为了你自己。”

胸口憋闷,沈溪珂缓缓低下头,长长地呼出口气,慢慢戴好口罩。许久过后,他无助地闭上眼睛,嗓音发沉:“我知道了。”

“我的爱人叫岑寒落。”蒋南晖说,“我永远都爱他。”

沈溪珂声若蚊蝇:“嗯。”

不远处的路面车辆疾驰,车头灯一晃而过。周遭再次暗下,耳边恢复静谧,蒋南晖道:“沈溪珂,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沈溪珂咬住嘴唇:“嗯。”

脚步继续向前,蒋南晖双手插兜,从容地经过沈溪珂身边,目视着前方,温声说:“我会拥有最好的人生,你也一定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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