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所有的拍卖品, 包括还没拍出去的,也包括已经拍出去的。

于瑞仁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那几个被当成物件出售的男男女女, 脸色不由得难看起来。

有些东西在私底下说还好, 摆在明面上说就显得十分难以启齿了。

不知道沈惟舟已经来了多长时间,也看不出沈惟舟到底是什么想法,于瑞仁隐晦地打量着青年的表情, 只觉得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他知道, 只要沈惟舟还没有跟他撕破脸,那事情就有缓和的余地。

想到这儿,于瑞仁难看的脸色稍缓, 转而看向了拍卖师旁边那个男人。

“钟公子, 想来是要麻烦您一下了。”

钟公子?

沈惟舟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貌不起眼的男人身上, 发现他对于瑞仁的尊敬甚至恐惧习以为常, 竟然丝毫不惧怕于瑞仁。

这禹城除了云子衍他们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倒是有趣。

钟姓男子听到于瑞仁的话之后并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什么犹豫, 他就走到了一个富商面前。

“一号。”

那个富商咽了咽口水, 想要反驳什么, 却又被男人的眼神钉在原地。

然后就是下一个。

男子径直绕了一大圈又到了一人面前。

“二号。”

第二个人是一个看上去很是瘦弱的官员,他皱着眉摆手,试图否认点东西。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钟姓男子冷冷一笑, 下一秒,这个嘴硬的官员就被于瑞仁带的几个人按倒在地,额头碰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三号。”他冷冷地继续道。

“……”

“二十四号。”

一直到二十四号拍卖品, 这个男人仿佛有什么特异本领, 精准地找出了所有打乱了位置的买家。不需要质疑结果, 看被叫到的人的脸色就知道, 钟姓男子说的都是对的, 无一例外。

说完这个,他抬眼,意味不明地看向了沈惟舟:“二十五号。”

沈惟舟回视过去,毫不怯场,眉眼含笑地微微颔首。

一副温和又张扬的贵公子模样,看上去也不算没礼貌,但就是没有要把东西送回去的意思。

那人见状也不多说什么,不愠不火地朝他稍稍俯身,随后就退到了一旁。

很是识时务。

沈惟舟扯扯秦随的袖子,秦随轻轻“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人身份有问题,要多注意一下。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解决于瑞仁的事。

所有的拍卖品都已经如数被送回了拍卖台上,除了沈惟舟手里的第二十五号拍品。

已经被打开的红木箱子不用说,没有被打开的红木箱子也都被神策军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摆在了沈惟舟眼前,任沈惟舟和所有人打量着台上的物件。

沈惟舟扫视过台上的“拍卖品”,唇边的笑意愈发温软,眼底的冷冽愈发深重。

这上面摆着的有珐琅漆器,有玉石雕塑,有织绣玺印,还有……人。

有妙龄大家闺阁的女子,有容貌钟灵秀玉的男子,还有七八岁的稚龄童男童女,全都衣着暴露,被绳索束缚着跪在箱子里。

“缂丝锦天鹿,八仙偷桃图,白玉鼻纽,玉朱雀云纹桁,珐琅缠莲枝纹兽耳三环尊……”沈惟舟慢慢走上拍卖台,秦随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东西倒是真不少。”

于瑞仁讪讪笑道:“哪里哪里。”

没有管于瑞仁的虚伪推让,沈惟舟一件一件地把拍卖品看过去,看到有喜欢的就让神策军拿下去,丝毫没有什么清正廉洁的样子。

只是有意无意地把那一群人给略过去了。

于瑞仁哪管这些,他现在面上乐呵呵心里美滋滋的,脸都要笑烂了。

沈惟舟拿一件名贵珍宝他的笑容就灿烂一分,生怕沈惟舟不拿,还时不时地给他介绍一下这拍卖品的由来和珍贵之处。

“这是清玉玲珑琉璃盏,倒上美酒之后会发出莹莹微光,下官看与大人十分相配。”

“这是双龙戏珠锦绣纹云锦,千金难寻。”

“这是……”

沈惟舟欣然照单全收。

于瑞仁说着说着就有点轻视起沈惟舟来。

想之前那些清廉的官员都是不拿一针一线的,就算是有那种意志不坚定的官员也是半推半就,哪像沈惟舟,直接抓住他的把柄就开始疯狂收受贿赂,这贪都快赶上他了。

本来还担心这京城来的人贪都是装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明明可以直接拿下他还收他东西……于瑞仁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已经想好了脱身之法。

大不了就把他的身家都献出去,然后等沈惟舟出了禹城就动手——斩草除根。

于瑞仁的眼里弥漫上一股狠意。

沈惟舟已经快把今日的拍卖品看到头了,看到最后的几样拍品,他突然停住,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

于瑞仁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忘了把这东西拿出去了。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沈惟舟似笑非笑地问话:“廷尉副使的聘书?”

“知府大人真是好胆量。本官倒是不知道,这官职何时可以买卖了?”

坏了,又被抓到一个把柄。

于瑞仁暂且放下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先撇清和自己的关系。

“下官不知,下官不知啊。”

“请公子明鉴,下官对陛下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沈惟舟温和地点点头,似是要将此事轻轻揭过的样子。

于瑞仁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但是这口气他松的太早了。

下一刻,沈惟舟把后面几份文官武将的聘书都扔给在旁边候着的神策军,而后脚步一转,走到了一个女子面前。

第二十四号拍卖品,也就是沈惟舟他们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看到沈惟舟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蜷缩到角落里,美眸里溢满了惊恐和厌恶,以及对沈惟舟和于瑞仁等一干人的仇恨。

沈惟舟长睫微垂,伸出手去:“别怕。”

那女子躲得更远,沈惟舟没办法,只能让燕无双过来给这女子松绑。

束缚自己的绳索被解开,口中的口塞也被拿掉的时候,这女子还有些不可置信。

等反应过来自己真的自由了之后,她不顾自己身着寸缕,踉踉跄跄地爬出箱子就打算逃走。

但是出入口都被神策军堵住了。

女子茫然地环视一周,“扑通”给沈惟舟跪下,疯狂开始磕头:“大人,放过我,放过我,求求您,放过民女……”

所有人的绳索都被解开了,他们被带出了箱子,然后站在那儿。

沈惟舟让人拿来无数套衣衫,都发了下去,这女子也不例外。

他侧身避开她的跪礼,没有多说什么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直截了当地开始问话。

从姓甚名谁到家在何处,从为何会到这到有什么想说的,沈惟舟定定地看着这女子,浑然不顾于瑞仁乍然变色的脸。

“你今日如实道来,本官就给你这份公正法理,是信还是不信,你自己选。”

自己选。

女子没有犹豫太久,当即就把头又磕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求饶。

“启禀钦差大人,民女田钰雅,青城山县人,家父青城山县令田恩民,家母清远侯庶女……”

这女子条理口齿清晰,将自己的背景身世以及自己如何当街因为善良被拐,不远千里被卖来禹城,最后落入此番境地娓娓道来。

“民女走投无路,求大人……救命!”

话落,她又把头磕了下去,原本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血红的印子。

沈惟舟让她起来,然后看向了面如土色的于瑞仁。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啊?”

于瑞仁死不承认,还想狡辩一下:“一派胡言,这妓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竟然这么攀扯本官,称本官插手人口买卖,来人!”

沈惟舟收了他这么多东西,怎么着也不可能过河拆桥吧。

于瑞仁惴惴不安,已经把自己私库内还有什么好东西都过了一遍,心下稍稍安定。

沈惟舟抬眼,看出了于瑞仁的那些小心思,轻笑着扔下一沓卷宗:“是吗?”

“那不如知府大人看看这红袖阁的账簿……再问问这几个大人的得力助手再来谈此事,大人意下如何啊?”

随着一沓沓卷宗被抖落在地,于瑞仁睚眦欲裂地看见朱管家还有红袖阁的老鸨以及账房等一干人等都被神策军押了上来,而那些卷宗也恰恰是被他藏在书房里的卷宗。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惟舟为什么要挨个挑拍卖品。

“竖子诈我?”

借着贪污受贿的同道中人形象来拖延时间,实际上是去他书房和府邸搜他犯罪的证据?

好胆识,好心计,好手段!

于瑞仁气笑了。

沈惟舟见状也笑了笑,他接过燕无双递来的笔墨,当场给于瑞仁下了一道诏令。

“懈怠政务,玩忽职守,私交贼匪,亵渎朝纲,目无法纪,贪污受贿……”

“数罪并罚,剥夺官身,择日问斩。”

于瑞仁面目狰狞地试图反抗,可是神策军在这里,他的私兵又都被沈惟舟控制,他哪来的反抗之力。

半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瑞仁看着沈惟舟一身清贵的挺拔身影,突然大笑出声。

“竖子尔敢!你今日就算是将我拿下又怎样,别想走出这江南!你也要跟我一起死!”

秦随抬手捂着沈惟舟的耳朵,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吗?”

“不用择日,现在就拉出去斩了,尸体游街示众三天。”秦随想了想,又扔下一句,“家也一并抄了吧。”

沈惟舟听到了秦随在说什么。

他温软地笑了笑,声音清冽悦耳:“抄都抄了,麻烦点。”

“在场的人,都抄个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随:以为老婆是个乖软小白兔

后来的秦随: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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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没写完,我明天要去支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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