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惟舟并没有把古籍还给江慕青的打算。

不是不想, 而是不能。

这本古籍牵扯甚多,可能牵扯到江家夫妇的死因、牵扯到秦随、牵扯到江南官场……这本古籍如果在江慕青手里, 绝对是弊大于利的一件事。

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为了这本古籍不择手段, 哪怕它已经被谭文公和云子衍都看过,但总有人会不信邪,想亲自看看。

所以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公义, 这本古籍是注定不可能再回到江慕青手中了。

不过东西也不能白拿人家的, 既然江慕青她们的目的就是为父母讨回公道,那作为回报,也是为人君主该尽的本分……沈惟舟微微仰头, 看向身旁的男人。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秦随一个棱角分明的下颌, 还有那噙着笑的薄唇。

秦随身量修长, 墨袍玉带, 一举一动都透着独属于帝王的贵气和风华,他那双极漂亮的狭长凤眸里看似有众生, 其实仔细看一看, 什么都没有。

他很少低头, 但他每次听沈惟舟说话的时候,都会弯腰。

听到沈惟舟低声唤他,他微微垂首:“嗯?”

沈惟舟抿抿唇:“你现在算是什么身份?”

秦随一顿, 很快明白了沈惟舟的意思:“告诉了廖闫明真实身份,对剩下的人要保密。”

“我信不过他们。”秦随直言道,“背后的人摆明了是冲着我来的, 如果暴露真实身份的话, 我们怕是走不到扬州。”

“廖闫明也不可全信, 多年未见, 我总觉得这江南一带多了许多我不熟悉的人。”

秦随看着沈惟舟, 语气很平静:“我只信任你。”

沈惟舟长睫微垂,轻轻应了一声:“我也是。”

“扬州之事另有隐情,这个我待会儿再跟你说,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江家的事……你听过江家吗?”

秦随闻言想了想:“未曾。”

“地方向来有一定程度上的自主权,包括部分官员的迁动调任,各地的刑罚奖赏,只要遵循大秦律例然后写折子上报,一般都是可以由地方政府自行决定的。若事事都要向中央朝廷汇报,那我给他们的俸禄是白给的吗?”

原来如此。

那也怪不得江家会蒙冤,谭文公等一行江南官员会递状无门,看来是背后之人很了解秦随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性格,并利用了他这一点。

沈惟舟微微颔首:“江家有本古籍于你有用,你现在能不能借廖闫明的势,帮我……“

没等他说完,没等他阐明利害,解释理由,秦随干脆地点头:“可以。”

“廖闫明的势够吗?”

秦随身上带着赶路而来裹挟的冷意,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沈惟舟冰凉的手,然后不假思索地把身上的黑色棉氅解下,披在沈惟舟身上。

“廖闫明的势不够就用朕的。”秦随在见到沈惟舟后第一次说出那个字,“朕希望你明白,只要你愿意,没有什么你不能做的事,没有谁是你不能动的人。”

沈惟舟闻言轻轻笑了一下,依旧是一派温和的模样,但舒展的眉眼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现在的好心情。

江慕青已经看过那本古籍,并且明确给出了她的答案,这就是她爹娘留下的唯一遗物,被她藏在东屋床下那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慕白发现并取走了。

沈惟舟给她看的是他从树洞里拿出的那一本,在江慕青确定了真假之后,沈惟舟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古籍收了回来,这样就算是有人找古籍也会找他,而不是找江慕青的麻烦。

江慕青见状有些不解其意,但出于对沈惟舟的信任,还是没有多言,把古籍给了他。

江慕白现在已经有些病急乱投医了。

他声音哀戚地找江慕蓝哭诉:“大姐你快劝劝二姐,不要被沈惟舟的胡乱言语所蒙骗,他能有什么办法为爹娘沉冤昭雪,他自己都是个没身份的流民……”

沈惟舟正在听戏似的听江慕白在那唱独角戏,因此他并没有发现,在江慕白又提到“沈惟舟”这三个字时,秦随不带感情地看了他一眼。

“大姐,只有我才能撑起江家的门楣,没有我的话江家的关系根本就不认你们,你们拿什么去给爹娘伸冤。”江慕白哭了半天,见两位姐姐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咬咬牙,转而开始威胁,“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在朝为官,你们顶了天也就是开个铺子经商为生,早晚要嫁人,还不是要依仗我!”

沈惟舟不爱听这种蠢货说的胡话,他自小生活在天算,对各国律例并不精通,因此他看向秦随:“女子生下来就是为了嫁人?”

可是他见过的女子并不全是这样的,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即便是女子也可以去看塞北的风,去看昆山的雪,去看西湖的春三月,去自由而热烈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的师娘就是那般,可能并不是世俗意义上的贤良淑德,甚至可以被文人士大夫说一声离经叛道,寡廉鲜耻,但他的师娘一生都在顺着自己的决定走,随心所欲,张扬自在,充满着蓬勃向上的力量。

沈惟舟觉得女子就该是这般的。

秦随闻言也看向他:“秦国并无此律例。”

“女子可以参加科举,女子可以入朝为官,女子可以不嫁人,只要她们想,只要她们敢做。”

在场的人都只是听着秦随的话,并不以为意,觉得他说了又不算。

虽然秦国没有律例束缚女子,但世人的眼光和毁谤,道德的枷锁和谴责,哪一个不是化身重重锁链,把女子都关在了笼子里。

韩子方冷冷哼了一声:“异想天开。”

只有两个人知道秦随此言的分量。

一是沈惟舟,二是现在已经默然俯首的廖闫明。

各国不许女子做的事诸多,秦国因为秦随的缘故各种政策已经算是极其开明,但秦随今日这番话仍是惊世骇俗,毕竟君无戏言。

沈惟舟长睫垂下,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小块阴影:“你可想好了再说。”

“这有什么想的。”秦随不紧不慢地说道,“位置,能者居之,不论家世,不分男女。”

换句话说,就是能给我们的昏君陛下干活的都是好骡子,好骡子是不需要其他挑选条件的,只要能干就行,吃得少干得多那就更好了,秦随指定给好骡子来个加官进爵大礼包。

毕竟升了官要干的事就更多了,更何况得到奖赏后必然要对秦随感激涕零,干活的积极性也会提高,说不定一个人就能当两个人用呢。

那他就能抽出时间来带着沈惟舟天下各处都走走了。

并不想整日待在宫里批奏折的昏君如是想着。

沈惟舟倒是没想太多,他见秦随已经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视线落在了神色犹豫不决的江慕蓝和一脸厌烦的江慕青身上。

“江姑娘。”沈惟舟语气温和地开口,但眼底是一片淡漠之色,“我的承诺依然有效,只要你们写一份与江慕白断绝关系,从此不再管他死活,不再供养他吃用,任他自生自灭的契书,那江慕白所说的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两位姑娘想必识字。”看到二人下意识地点点头,沈惟舟轻轻笑了,“那为什么不自己去试试科举呢?”

“女子如何能……”江慕蓝开口反驳。

“能。”

沈惟舟坐在藤椅上,身子和小半下巴被秦随的黑色棉氅遮住,殷红温软的唇瓣微翘,漂亮的眉眼透着温润,说出的话却不容拒绝。

“廖将军手中有陛下亲笔的推荐信,持此信者不论身份地位皆可参加科举,凭自己本事取得名次,只要进京,那封信就能保你二人有一次面见陛下的机会。”

莫名其妙手里多了封劳什子推荐信的廖闫明:???

廖闫明:“对,没错,老夫是有这么一封信,这可是陛下亲笔,天下仅此一封!”

[可不是就仅此一封,秦随还没开始写呢。]

[话别说得太满,万一不止一封呢,感觉秦随和舟舟还要在江南待一段时间。]

[秦随,扯自己的大旗,薛定谔的皇帝曾言第一人。]

[我要是考试的时候也能现场编一句名人名言事后让名人给我坐实就好了。]

[沈惟舟还真是不客气。]

[亲都亲了,你跟你老婆客气一个?你到时候更不客气。]

[啊对对对,仗势欺人而已,江慕白也没干什么吧。]

[不与傻逼争长短,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去你大爷的¥#@%……%#]

沈惟舟不喜欢替别人做决定,所以他认真地看向江慕青,最后问了一次。

“我拿这封信换取你二人写下的断绝关系的契书,契书既成,你二人与江慕白再无瓜葛,到时候是照顾他接济他还是当他是个陌路人我都不会再管,我只是想让你们至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如果没有断绝关系的一份契书,那江慕白不管是在律例还是在道德上都要与江家两位姐姐牢牢捆绑在一起,江慕白犯的错她们要担,江慕白欠的债她们要还。

沈惟舟觉得江慕白那个蠢货不值得两位姐姐牺牲自己去成全。

“所以,换吗?”

江慕白闻言也顾不上两位姐姐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让他不被抛弃的关键源头还是得看沈惟舟。

他怨毒地看向那个被旁边高大男人护得极好的青年,面色狰狞丑陋。

“沈惟舟,你做人如此恶毒拆散别人家庭,得人相救却恩将仇报,观星楼以卑劣手段抢我机缘,你活该病恹恹的,你就该一辈子恶病缠身,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你瞧你那模样,旁边那位大人还把你当个宝,早知如此,我就该在你还昏着时把你卖到花柳巷春雨楼,你这模样身段定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千人枕万人骑,我倒要看看那位大人还能不能如此待你,会不会嫌你脏!”

韩子方看到江慕白把他的话如数复述出来,隐晦地笑了笑,又眼神阴狠地把目光投向沈惟舟。

江慕蓝已经要气晕过去,江慕青咬着牙恨不得手刃这个败类,直接跑到沈惟舟面前说了声“换”,当场就撕下身上衣衫的一块碎布,咬破手指开始写契书。

秦随在江慕白开口的第一时间就捂住了沈惟舟的耳朵,所以此时的沈惟舟面色平淡,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唇边甚至还有一抹温软的笑意。

“还有吗?”

【……就这些。】

系统在意识空间气急败坏,恨不得冲出来把面前这个傻逼剁成肉泥去喂野狗。

“好,我知道了,你别生气。”

“没必要的。”

沈惟舟双眸微阖,长睫欲落不落,黑色的柔软碎发散落在瓷白的颊边,浑身的倦怠仿佛都要溢出来。

他重伤未愈,今夜又与谭文公一番打斗交谈,来回奔波,还遇上江慕白带着人来找麻烦……他实在是很困。

更何况,就这种污言秽语,他以往听得多了,不在乎这几句。

秦随见他如此,忽然就放下了手,然后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打横抱起,径自往屋里走去。

江慕蓝忙不迭地跟上,给他们二人引路。

沈惟舟愣了一会儿,抬手要制止秦随的动作:“你干什么……”

秦随没管他,只是把他抱得更稳了些。

夜里的冷风顺着吹起了二人的衣角,还有他们的发梢,沈惟舟被秦随护得好好的,一点风都没到他面前,只是有几缕长发顺着交织在一起,在风里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沈惟舟听着秦随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终于是不再问,慢吞吞地阖上了双眸。

他知道,秦随不可能改变主意的。

动作很轻地把沈惟舟放到床上,秦随看着周围的环境并不满意,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他们挑挑拣拣的时候。

他给沈惟舟掩好被角:“困了就睡。”

“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

哄着沈惟舟睡下,秦随跟江慕蓝走出屋子,唇边的笑意慢慢消失。

江慕青的契书已经写好了,江慕白还在不死心地闹,好几次都差点扑到江慕青身上去,全靠廖闫明带来的人眼疾手快地拦下。

秦随坐在了之前沈惟舟所在的位置,男人身量修长,气质冷峻,他半支起手,眼神漠然地看着面前这出闹剧。

“廖闫明,”半晌,他突然问了一句,语气有些散漫,似是不经意,“你的人把这院子都围好了?”

廖闫明心里有些发毛,神色一正,恭声应是。

秦随几不可见地点点头。

就在廖闫明以为没了下文的时候,秦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捡起两颗小石子,动作随意地扔了出去。

原本还在痛斥江慕白的两姐妹只觉后颈一麻,话音戛然而止,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带下去。”

随着江家两位姐妹被廖闫明的人带了下去,江慕白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慌乱地看向秦随:“你干什么!你要对她们干什么!”

秦随没有管蠢货在说些什么,他狭长凤眸微眯,喃喃自语道:“江家?”

“……”

帝王斟酌了一下这两个字,竟是低低笑了出来:“都一样。”

不管是江家王家,还是李家赵家,对于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

都一样。

庞统领的身子有些发抖,钱少爷的眼皮也不住地跳,就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架势,怎么那么像……要灭口。

廖闫明微微拔出了半寸腰刀,神色冷肃。

他身后的人见状也纷纷把手放在了随身兵器上,只待一声令下。

秦随坐在藤椅上,墨袍玉带,风流恣意,贵气浑然天成。他的姿势并不端正,但他抬眼看过来时,无端就能让所有人都心跳漏掉一拍。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根簪子,语气似是与旧友调笑:“为朕而死,死得其所。”

不管是江家还是哪一家,不管是为了他生还是为了他死,都是理所应当。

他愿意封赏那是他愿意,但若是觉得凭借为帝王送命便可无后顾之忧的话,那还真是小瞧他了。

“朕记得……众人都喜欢说朕是个暴君。”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除了廖闫明,众人纷纷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庞统领已经腿软到站不起来了。

钱继昌狠狠掐了一把自己,语气颤抖地问韩子方:“他他他……他他刚刚自称什么?”

韩子方面无血色:“完了。我完了。”

江慕白反应了半天,良久回过神来,语气有些激动和不可置信:“你是……陛下?”

“这怎么可能?”

他每天做梦都是入京面见陛下,可为什么陛下会出现在这个小破地方,为什么会跟沈惟舟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二人相见不是在朝堂之上,而是在这穷乡僻壤之间。

廖闫明深深叹了口气。

完了啊,都完了啊。

怎么敢让秦随亲自处理这种小事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众人从秦随是陛下他们见到陛下了不止见到了还冒犯了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他们就听到秦随漫不经心地接上了剩下的话。

“那就……都杀了吧。”

都杀了,一个不留。

这就是秦随让人把江家两位姐妹带下去,还亲自去哄沈惟舟睡下的原因。

不需要什么契书,人死了,自然也不会有接下来的麻烦事。

不会有人暴露他的身份,不会有人再找江家姐妹的麻烦,沈惟舟不必再因此而挂心,也不会有人再能当着他的面就敢对他的人指指点点。

从不心慈手软,是帝王最基本的心术。

廖闫明毫不犹豫:“谨遵圣令。”

厮杀声顿时充斥在这片狭小的天地,秦随端坐其间,眼底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冷漠。

有人反抗,但廖闫明带来的人岂止是院中之人的两倍,更何况他们大部分人本就被沈惟舟所伤,根本没什么行动能力,浓烈的血腥气顺着风吹到屋里,沈惟舟睁开了双眸,眼底一片清明。

外面的喧闹还在继续。

庞统领一开始先是表忠心,然后看秦随丝毫不为所动,眼里顿时冒出凶光,提着刀就朝秦随砍过去。

秦随没动:“不装了啊。”

这种程度根本用不着秦随动手,廖闫明拔刀相迎,片刻之后便将庞统领钉死在地上,庞统领瞪大了双眼,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暴君……亡国……晋……”

庞统领及其麾下的人都解决了,院中只剩下满地的尸体,还有躲在角落里的三个人。

见秦随没什么感情地朝这边看过来,韩子方率先连滚带爬地出来,声泪俱下地开始陈述自己的无辜和守口如瓶。

“陛下,陛下,都是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陛下和公子,小人有罪,小人愿意用小人毕生家财换取小人一条性命。陛下此次南巡是否是要隐瞒身份微服私访?小人对天发誓绝对会将今晚的事烂在肚子里,如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永世不可超生!”

“陛下如此风姿岂是旁人所说的暴君,陛下定然是看出了这贼子有反骨逆心,这才未雨绸缪,陛下英明,是我大秦之幸事!”

“陛下……”

秦随唇角微弯,好似心情颇好地点点头:“你所言极是。”

韩子方大喜过望,急忙叩头谢恩:“谢陛下恩慈!”

“杀了吧。”

这是韩子方生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就保持着跪地叩首的姿势被一刀斩去了头颅,鲜血喷涌而出,溅了江慕白一身一脸,他顿时原地干呕起来。

钱继昌吞了吞口水,给秦随“扑通”一声跪下:“陛下,草民是苏州太守谭文公的侄子,谭文公是我姑丈,谭二夫人是我姑母……”

“与朕何干。”

“……”

就只剩下江慕白一个人了。

他呆呆站在原地,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抖若筛糠,边哭边干呕:“陛下……”

秦随很有耐心:“嗯。”

“陛下,我爹娘是冤枉的,我不是罪臣之后,我爹娘忠心耿耿……”

江慕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眼前都是血色,连嘴里都是韩子方的血味,他只觉得他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我爹娘有功……”江慕白喃喃道,“我不想死。”

“可以。”秦随很好说话地点点头,“朕承认。”

江慕白愣住,然后眼前一亮:“当真?”

秦随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君无戏言。”

就在江慕白觉得看在爹娘的份上自己要没事了的时候,秦随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

“割了他的舌头,打断他的手,弄瞎他的眼。”

“分给他一块田,这间屋子留给他,保他活下去。”

“朕要他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村子,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能让朕记住名字的人不多,江慕白,不要辜负朕对你的期望。”

惨叫声划破天际,冰冷寒凉的夜风吹拂着一时半会儿散不尽的血腥气,秦随站在院子里干净的地方,俊美的容颜面无表情,在旁人看上去却犹见鬼煞。

沈惟舟站在窗前,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衣,面色苍白,带着病容,眉眼淡淡,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他看着站在院子里的秦随,抬手轻轻地把窗户的缝隙合上。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这时,秦随似有所觉地朝沈惟舟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看到了关得严严实实的窗子。

两个人隔着窗,一人在窗前,一人在院中,在他们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四目相对,眼底皆是一片淡漠之色。

【宝?】

不知道过了多久,系统轻声提醒沈惟舟。

【秦随要进来了。】

沈惟舟应了一声,回床上躺下,阖上了双眸,遮住了眼中的复杂。

天色渐明。

作者有话要说:

沈惟舟:?真是暴君

秦随:QAQ

——

我一直以为我发了第39章 ,但是今天发现根本没发出去……我也没搞懂为什么,对不起大家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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