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你说说,那部分是不是你做的!?”

江衡南眼眶气得发红,牙关隐隐地抖着,看起来很凶实际上毫无威慑力。

他还有几天就转正了,在转正之前,公司交给他和另一个预备转正的同事一个共同任务,分工的时候说得好好的,结果到要交上去的时候,同时试用期的唐天拖延着他的那部分一直没做完。江衡南催了几次,几次都被唐天打哈哈过去,最后江衡南熬了个通宵帮对方缺的那一部分做完了。

结果唐天交上去的时候,多打了一个零。甲方眼看着就要成了,在看见成交额时一下变了脸色,认为公司做事不走心,一气之下选择了另一家。

“是,可是明明是你说你做不完了,你让我帮你做剩下的那部分”

唐天:“我没有说要你帮我,而且那部分明明就是你负责的,如果不是你负责你为什么要做?”

江衡南气到双手发抖,“要不是、要不是”要不是你说你母亲生病要照顾,我怎么可能答应。

“好了吵什么吵!”经理一出来就听见俩人在吵,敲敲桌子,“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这样,经理,都是我不好,我没有在小江发给我的时候再检查一遍,他来公司的时间比我短几天,没有经验,你不要怪他”唐天在江衡南开口前率先解释。

“他在撒谎!那部分明明是该他做的!”江衡南声音大起来,梗着脖子说。

“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做错了就是错了,我这个人最看不惯推卸责任,如果是他该做的那你为什么要做?”

“我说了没有!是他让我做的!”

“怎么这样,江衡南态度也太差了,做错了还不承认”

“我以为他就性格冷点,谁知道他这么爱推卸责任”

“他那眼睛都长沈总身上了,能有心思好好工作吗?”

其他人谈论的时候仿佛是故意说给江衡南听的,他明明不是错的一方,为什么其他人都以为是自己做的。

回到工位,他重重踢了一脚椅子,椅子发出“刺啦”一声巨响,原本安静的办公室里人们纷纷抬起头来看他。

好在今天沈逐不在公司,不然江衡南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面对他了。

傍晚的时候,江衡南回了一趟烟市。

这个月份总爱下雨,天空下着细细小雨,烟市最大的一家墓园里坐着一位穿着薄衣的人。

“他们就是欺负我没爸妈”

江衡南的父母以前对他溺爱到极点。在江衡南小的时候,江父江母正是事业上升期,便叫了保姆照顾他。

保姆经常当着江家父母的面是一套,在江衡南面前又是一套。那时候监控还不向现在这样普及,保姆经常忘记给江衡南做饭,忘记去接他放学。

江衡南淋着暴雨走回家的时候,保姆还在打牌,一个人在家里烧到三十九度一整晚,够不着烧水的台子,手臂还被烫出水泡。

要不是邻居发现江家半夜三点,小房间的灯还亮着通知了江家父母,这才捡回江衡南一条命。

自此以后,江家父母急匆匆从外地回来,这才发现儿子比他们走之前瘦了近十斤。

十斤对成年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还在读小学的孩子来说,几乎是暴瘦。

江家父母心里对这个不曾照顾的孩子十分愧疚,长这么大,江衡南要什么都满足。

“唐天说他要照顾他妈妈,我才帮他做的,他就是欺负我没有妈妈”江衡南哽咽着说,越说越委屈,“我没有推卸责任,我只是、陈述事实”

“沈逐也不要我,他让我不要出现他面前,可是我还是出现了”

雨下得大了,江衡南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你们不要怪他,是我,是我做错了”

他抹了把眼泪,头靠在墓碑上,任由雨水冲刷下来,“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这还是自离婚后,江衡南第一次来见父母。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挺过去,只是今天面对所有人的指责时,没有人站在他这边,他头一次知道什么叫孤立无援,什么叫有苦难说。

回到宜城的路上,江衡南很想给沈逐打电话,但是他怕,怕电话号码也被拉黑了。

慢吞吞走回去,开门,换鞋,去洗漱间擦干头发。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房子似乎安静得过分。

往常这个时候,胖胖早就奔过来迎接他了,今天却静悄悄的。

“胖胖?”他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江衡南心里升起,他扔下毛巾在房子每个角落一边找一边喊,“胖胖,你在哪?”

“你别吓爸爸”

江衡南在卧室床底下找到了胖胖。当手电筒的光照到胖胖身上的时候,江衡南的脑里一片空白。

“胖胖?”

“胖胖!”胖胖面前是一团呕吐物,散发着恶臭,而胖胖的头垂在地上,呼哧着喘气。

江衡南拖它出来的时候,胖胖即使已经很难受了还在努力把自己藏起来。

夜不算太深,江衡南连闯两个红灯到宠物医院,把胖胖交给医生的那一瞬间,江衡南腿软到直接半跪下去。

江衡南六神无主地隔在外面,本来这种情况应该由主人陪着宠物的,但医生见他浑身湿透了,嘴唇苍白,担心他在现场反而影响狗狗情绪所以让江衡南在外面等候。

在门外听着胖胖低沉的、断断续续的喘息,江衡南一颗心像被搅乱了又被拼起来,这些天,一直陪着他、黏着他的就是胖胖。

胖胖是只很黏人的狗狗,时时刻刻都想黏着江衡南,无论江衡南干什么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当初他领养回来,虽然自己从来没管过胖胖,一直是沈逐在喂养,但胖胖偏偏对他十分信任,不管江衡南怎么骂它,它都只会拿头来蹭江衡南的裤脚。

医生说胖胖情况不是很好,最主要的是送来的时间耽误太长了,如果早送来,情况不会恶化到现在这样。

江衡南捂住脸,心里的愧疚像一座大山压着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今天任性偏要跑到烟市看父母,也不会耽误送胖胖来医院的时间。

医生说,胖胖得的是急性黄疸,胆小管阻塞,情况不是很好,要江衡南做好心理准备。

做好心理准备,江衡南问医生,是会死的意思吗。

医生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全力的。”

江衡南每次一慌张,都是给沈逐打的电话。

这次也不例外。他慌到甚至忘了之前自己还在担心沈逐会不会连电话也拉黑了。

电话拨出去很久才被接通,江衡南听到沈逐那声“喂”的时候,眼泪一下就坠下来了,他呜咽出声“沈逐,我害怕”

沈逐那边很吵,过了会,背景稍微安静了一点,应该是沈逐从吵闹的地方走到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江衡南听着胖胖痛苦的呻吟,脑子乱成一锅粥,语无伦次地一个劲说,“我害怕,沈逐,你能来陪我吗?”

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下,“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胖胖生病了,医生说情况不好,胖胖会死,沈逐我、”手术室的门打开,有人走出来,江衡南抬头,医生见他在打电话,给他做口型:没事了。

江衡南顺着医生的口型说,“没事了,胖胖没事”

说完后过了几秒,江衡南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胖胖之前生病,但是现在没事”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逐冷冷的声音从手机传过来,“你平时只知道我吗?没有其他事做吗?”

沈逐闭着眼睛,“你是不是觉得离婚后藕断丝连特别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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