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掌心

展炘辰不知道这条没有光的路还要走多久才能看到出口,静谧漆黑的空间中只有可怕的死寂,是真的可怕!连自己的呼吸都听不到的那种静,像被闷在了密闭虚无的空间。

四周太黑了,黑到看不见脚下的路,更看不见自己在朝着哪个方向走,他觉得身体很累很累,想停下,可不敢,这种地方空寂的让人抓狂,他想走出去,走到有光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走到即将绝望时面前突然摸到了一扇门,门!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去了!

他欢喜雀跃地用力打开那扇门——

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努力去听,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门的那一边是更浓郁的黑暗,更可怕的寂静。

他要疯了!为什么走不出去!为什么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见!这种空寂逼疯了他,他忍不住大吼出声,他用尽了全力,可为什么没有声音?

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惊恐地又大声喊叫了几声,发现依然什么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消失在了空间深处,极度的恐惧迅速笼罩包围了他,这到底是在哪?怎么出不去啊!

他挥舞着双手想要去触碰什么,他捂住耳朵大声的嚎叫,想冲破这可怕的黑暗寂静,就在他歇斯底里疯狂挣扎喊叫时一双手突然抓住了他,他感觉到了!

他惊慌失措的赶忙抓住身上的手,是人!有人在!他激动的几乎快哭了,连忙抓住那只手拼命的大声问:“你是谁!我在哪!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带我出去!我要出去!”

那只手抓紧了他,紧接着又有第二双第三双,好多只手在握着他的胳膊晃动,可人呢?为什么看不见?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是哪?

“说话啊!你们说话啊!告诉我怎么出去!”展炘辰狂躁地冲他们大喊,手上有什么东西在流,他似乎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抬手闻了闻,是血!自己的手在流血?

他身体慢慢有了感觉,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呼吸,躺在不知名的地方,有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他被逃犯袭击,所以自己现在是在医院吗?

他慌忙坐起来:“我是在医院吗?为什么我看不见,听不见?谁在?都谁在?说话啊!”

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器械贴在了自己身上,有人按住了自己,手上又被重新刺入了针头……

一屋子的人已经炸开了锅,庄欣蕾失控地大声痛哭起来,医生们围着展炘辰在做进一步检查,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陷入了恐慌。

秦响在外面听到病房的叫声立刻弹坐起来跑到了门口,他看到展炘辰坐在病床上挥舞着双手在惨叫,手上的针头被晃掉血喷射出来溅到了身上,洒落在雪白的病床上、地上。

一群人冲过去按住他,帮他止血大声喊医生来帮忙。

“他怎么了?你快进去看他怎么了?”秦响推着霍昊泽进去,自己扶着门框腿有点发软。

医生纷纷赶来拿着仪器做各种检查,一阵焦急地等待后,只等来了一个遗憾的消息:毒素侵袭了病人的视觉系统和听觉系统,暂时还不能肯定能不能痊愈,或许毒素全部清除后有望恢复,但不能保证结果。

天又塌了下来……

秦响抓住霍昊泽的衣领,慌乱的乞求:“帮我,你帮帮我,我要进去,给我找个理由,让我进去看看他!”

“你别急,我帮你安排,你乖乖等着好吗?”

展炘辰躺在病床上用力做着深呼

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些冰冷的机器在自己身上已经又测又探地弄了半天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不能听不能看?

他们是故意的吗?把自己的眼睛蒙上耳朵塞上!一定有问题!展炘辰挣扎着坐起来,拼命地揉自己的眼睛,没有纱布没有伤口,为什么看不见?

手上的针头又被蹭掉把脸都刺破了,一只只手又来阻止他,展炘辰怒了,他等不了了,他只想把眼睛上蒙的黑幕给撕破,他想看到光,哪怕是一点微弱的烛光也好!

无数只手用力抓住他阻拦他的可怕行为,他的手在流血,他把自己的眼睛快要挠破了,他的力气太大,连父亲也被他挣得差点摔倒,医生高喊着让护士去拿镇定剂。

庄欣蕾又哭又叫被他推开了无数次,在展炘辰再次挣脱众人从床上跳下,跑到一半撞到椅子差点跌倒时一个温暖的怀抱突然冲过来死死抱住了他,那个怀抱在发抖却坚定有力,压下了他所有狂怒的挣扎。

展炘辰感到有张温暖的脸贴在了自己脖子上,炙热的呼吸喷在耳畔,对方急促的心跳隔着胸膛让他立刻感觉自己被紧紧包裹进了一个安全的屏障里,外面的黑暗统统被隔离,温暖驱散了恐惧。

展炘辰停止了挣扎安静地呆在那个怀抱里,他愣了好久才再次开口问:“我怎么了?”

他的手掌被摊开,一根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写上:“你生病了,暂时看不见听不见,会治好你的,别怕!”

展炘辰飞速抓住那根即将离开的手指:“你是谁?医生吗?我的家人呢?”

那只手指停顿了一下,缓缓写道:“他们都在,”接着又在他掌心用力写下:“我也在。”

秦响慢慢抱起展炘辰将他再次安放在病床上,拉着他的手掌写:“我就在你身边,不离开,你有什么就告诉我。”

写完就挨着坐他身边紧握他的手掌,半分都不再移动。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全都傻愣着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看他奇迹般地安抚住了发狂的展炘辰,却没人认识他是谁。

霍昊泽干咳一声往里走了走,来到庄欣蕾面前:“伯母,这位是我一个同学的弟弟,一直在这所医院做护工的,对照顾病人很有经验,刚刚路过看到我在这儿才凑巧进来帮了这个忙,您不介意吧。”

庄欣蕾愣愣地看着自己儿子此刻趴在人家弟弟肩膀上一动不动,任医生给他止血处理,似乎已精疲力尽的样子。听他这么说赶忙擦干眼泪:“不会不会,太感谢你这位弟弟了,不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谢谢你!”

霍昊泽无奈地看了一眼已经固执着不肯离去的秦响:“那——不如就让他先在这里照顾几天吧,等炘辰好点了再回去。”

庄欣蕾求之不得,连连道谢:“好好,那就真太好了,太感谢你们了。”

安抚好展炘辰,众人纷纷离开病房转移到医生办公室去讨论病情了,屋里终于只剩下他们。

霍昊泽叹口气走到他身边:“你打算怎么办?”

察觉到有人靠近,展炘辰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掌心里的手指,感觉到他不安秦响安抚轻拍他手背:“他现在这样,我不能走,最起码也要等他能看见再说。”

“你的意思就是真打算在这儿做护工了?”

“嗯,总要亲眼看着他没事我才安心。”

“真不知道我这是不是在断自己的后路。”

秦响望向他:“谢谢你能告诉我他出事了,真的,如果我不知道,我会痛苦一辈子。”

“唉,算了,随你吧,知道你倔……”

“你是谁?叫什么?”

秦响想

了想,在他掌心写下:“我叫小禾,是照顾你的护工。”

“小禾……”展炘辰在舌尖回味这个名字。

“饭来了,我喂你吃。”

秦响接过庄欣蕾带来的粥,小心地先让展炘辰的手感受了一下勺子,才慢慢送他嘴边喂他吃下。

一碗粥喂完后,秦响看到身旁巴巴站着不敢靠近的庄欣蕾,在他掌心写:“你母亲在,你要摸摸她吗?”

展炘辰露出茫然的神色:“母亲?”

秦响让庄欣蕾把手放他手心,慢慢递到展炘辰手中,展炘辰感觉到那冰凉的柔软眼圈红了红:“妈——”

庄欣蕾情绪立刻崩溃了,哭着抱住了他:“我的儿子,你让妈心疼死了!呜呜呜……”

展炘辰用力抱住她轻哄:“我会好的,别担心。”

秦响默默站在一边,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泪。

等庄欣蕾情绪稍稍恢复一些后,展炘辰又被秦响一个个拉着认了父亲、伯父、姨妈等等一群守着他的亲人。

看到他终于可以冷静地和大家交流,众人才放心离去。

屋子里一下子空荡起来,展炘辰下意识地开始四处寻找,直到那只手重新握住他才安下心来。

晚上霍昊泽给秦响送来了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隔间有个小陪护床,庄欣蕾执意留下照顾便睡在了那里。

霍昊泽小声问:“你怎么办?睡哪?”

秦响指指展炘辰的床:“我和他挤一挤,或者打个地铺随便都行。”

“那我下楼给你买张躺椅去。”霍昊泽有些心疼。

“不用,你快回去吧,陪我在这里耗了这么长时间,不上班啊?”

唉,还真是得上班,霍昊泽又坐了一会儿只好认命地回去加班工作了。

晚上秦响先帮展炘辰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在他手心写:“我去洗漱,你在心里数大概2分钟我就会回来,好吗?”

展炘辰点点头,由庄欣蕾陪着坐等。

入睡前秦响问:“你可以自己睡吗?”

展炘辰沉默了,手情不自禁将掌心那根手指抓得更紧。

秦响点点头:“行,那就一起睡吧。”

庄欣蕾看这个小护工像哄孩子一样躺在了展炘辰身边,半环抱着他在他手中写字聊天,直到展炘辰支持不住疲惫不堪地沉沉睡去……

“你叫小禾?”

“嗯。”

“什么时候开始来做护工的?我看你挺年轻的,现在护工很少有你这个年纪的。”

秦响在脑子里迅速算了算:“我没上过大学,在这里已经干了五六年了。”

“这么长时间啊,那可真不容易,难怪你对病人这么有经验,照顾的比我这个做母亲的还细心。”

秦响干笑:“应该的。”

“你父母知道你干这个工作吗?”

“呃……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

庄欣蕾一下被戳中了泪点:“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长的这么好脾气也这么好,还是个踏实的好孩子。”

秦响被夸的头皮发麻,如果她知道自己曾肖想过她儿子,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滚出去,不动手就算不错了。

秦响又宽慰了庄欣蕾几句,送她回隔间休息后才关了灯重新挨着展炘辰躺下。

只是过了一天而已,秦响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比自己在网吧耗两年的事都多,展炘辰的情绪时稳时燥,昏昏沉沉一直没有彻底清醒,秦响一直绷着神经一刻都没敢

松懈。

他一定很害怕吧,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滋味,秦响想想就心疼,那该是怎样绝望的一个世界啊,可现在他的展炘辰就呆在那里,孤独无望的等着人来救赎。

展炘辰在睡梦中突然全身狠狠抽搐了一下,呼吸不稳地皱起了眉头。秦响连忙抱紧他的身体,把他的头挪到自己肩上,在他额头不停亲吻,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在轻声安抚:“别怕,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会好起来的,很快很快……”

展炘辰僵直的身体在轻颤,秦响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一遍遍低语,用手轻抚他的后背,用腿和他的腿交缠裹住,看他渐渐放缓了呼吸,翻身将自己死死揽入怀中,在梦中沉迷不醒……

凌晨四点的时候展炘辰醒了,他刚一动一旁浅眠的秦响便睁开了眼:“是不是想去厕所?”

展炘辰表情僵硬地点点头。

秦响起身把卫生间的夜壶给他拿过来,展炘辰刚一碰到便立刻排斥道:“我不用这个,我要去卫生间。”

秦响只好扶着他慢慢走近卫生间,在马桶前站定后伸手去拉他的腰带。

展炘辰突然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秦响看他的脸,那抹不自在的微红是害羞了吗?

好吧,自己也觉得别扭。可是盲人怎么自己上厕所啊,秦响有些苦恼,看展炘辰又忍得难受,只好一闭眼强硬地伸手帮他解决了。

回来后展炘辰别扭地开始背对他躺,秦响只好主动上前从后面抱住他,让他背靠自己胸口入睡……

清晨孟婉颖坐着轮椅匆匆忙忙赶来时,被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展炘辰拥在怀里的人,那个已经消失了两年多的人,那个她这辈子看见都心惊的人,谁来告诉她,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躺在自己未婚夫的怀里?!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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