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专权判不容萧相(下)

李成器与薛崇简出了府门,薛崇简不便骑马,他们所居的积善坊距离天津桥也就是一坊之隔。两人只携手步行。薛崇简怕路上遇着歹人,还特别带了一把短剑,果然刚一到坊门前,便被巡夜的守卫拦住,两人并未隐瞒身份,守卫深更半夜碰上现今洛阳城里最大的两位殿下,且是一个侍从不带,白龙鱼服便跑到了街上了,颇有些疑惑。好在此处距离洛阳宫牛千卫的官署极近,立刻有守卫飞骑请来千卫将军,那将军识得李成器与薛崇简,连忙开门放行。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洛阳城。

他们从积善坊一路向西行,隔着一条洛水,可遥遥望见对面的洛阳宫,巨大沉默的宫殿,轮廓均被夜色模糊,唯有宫城上悬挂的绛色灯笼甚是醒目。便如只用朱砂与浓重墨色泼出的巨幅图画,遒劲峻峭,并不因隐去了雕梁画栋,而丧失了威严。

这座晨钟暮鼓、井然有序的古城陷入了沉睡之中。河道中的流水宛若有人拨动轻柔的箜篌,并不觉得嘈杂,只絮絮地在耳旁反复叮咛。偶尔传来几声隐约的马蹄和梆子声,他们不曾看到,但可以想象巡夜的差役纵马在空旷无人的街市上奔驰而过,年老的更夫沿着墙根,敲打出枯燥却又绵长的调子。这些声音交融在一起,便显出某种奇特的韵律来,这乐曲无人去认真欣赏,却又一日不可缺少地飘入这座古城每户人家的梦境,告诉他们一切平安,无水火之患,无盗贼之恐,他们翻身安然睡去。

天气已入秋,夜风虽然清冽,却并不冷硬,似乎还带着从洛河上飘来的濛濛水气,吹拂面上颇觉湿润。空中的一轮明月尚缺着一牙儿边,好在天清似水,月明星稀,清光投射在青石板路上,恰可在朦胧光芒中辨认出路径。李成器与薛崇简所着的缭绫长袍上的暗纹,竟也被这清辉照耀得闪烁出一点点的光泽,那月光便似也化作了实质,顺着他们的衣袖袍角流淌而下。

李成器与薛崇简半生都居住在东都,一年中却也只有上元时能有三日不宵禁,深夜得以走上街头看灯,但那几日家家户户也都聚于街头,游人摩肩接踵,火树银花宛若白昼,从未见过如此安静的月夜。两人被这份巨大空旷与静默震动,如佛前顶礼,竟无人敢出声,只携着手默默前行。待走到天津桥上,看到那一轮明月在桥两边各投一影,上下左右相互映衬,夜光如水,水亦如天,偏偏又都有月,他们便是被如此清澈的天河环绕。

薛崇简靠着白石阑干,极目远处那朦胧起伏的北邙山,忽然想起那句“清光到死也相随”的歌谣,他望着李成器,听着潺潺流水,望着桥下月影,心中竟也升起年华随水而去的感慨来。薛崇简伏在石栏上,低低一笑道:“还是那一年上元,我把你从推事院接出来,在城外看的邙山。那时候就想,若是你死了,我就带你上邙山去,再也不下来。”李成器从后边拥住他,低低吟道:“九衢茫茫漏迟迟,年光潜从流水知。天津桥上无人识,唯有星月似旧时。”【1】薛崇简回头一笑道:“是你自己舍了这河山,又发什么‘无人识’的牢骚?”李成器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表哥太没用了些?”薛崇简摇头道:“我其实并不盼着你做太子,小时那个宋老头讲的道理,让人听着又害怕又心疼,若是都要按着他说的去做太子,这辈子也就没什么活头了。可我怕的是,你让出了这江山,到头来反弄得自己连容身之处都没有。”

李成器淡笑道:“我在自己的弟弟面前行个礼,将他的名字置于我之前,你便觉得这很委屈?”薛崇简哼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李成器道:“花奴,你大概觉得我此生经历诸多磨难:半生闭于宫中,失去了母亲,与父亲相隔,身为帝胄而遭际若此,实在算是凄惶到了极处,对么?”

薛崇简黯然道:“我们一大家子,谁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成器点点头:“五十年来帝室变迁,我们每个人都失去了亲人,万幸我们两脉尚得以保全,这要仰赖姑母的智慧,和我爹爹的隐忍。其实当年我也一度诧异,为何一个匡复李唐的机会摆在面前,爹爹却不肯离去。后来我被幽禁的日子,看了些北魏朝的事,才忽然完全懂得了,爹爹为何肯将所有的苦楚都忍耐下来。”

薛崇简道:“你说北朝那些乱七八糟打来打去的事么?”李成器道:“他们虽是胡人,但心性与我们并无两样。孝文帝迁都洛阳,不过一甲子间,洛阳城竟被兵灾屠了三次。起因是胡太后的专权,是帝室内叔侄兄弟相争,君臣相残,这座繁华城市匍匐于刀兵之下,每一次战争过后,人民都会折损十之八九,再经隋末一场洗劫,到了贞观初年,魏征说,洛阳茫茫千里,人烟断绝,鸡犬不闻,道路萧条。花奴,你想想,十之八九是什么意思?是一个十口之家,只能有一人存活,是可能在一夜之间,夫丧其妻,母失其子。我们的阿翁用了二十年,才重新建起这座城市,可是那些活下来的人,却一生都无法忘记丧亲之痛了。那才是真的苦难,真的地狱,比起他们,我受的那些苦楚与委屈,又算什么。”

薛崇简没有答话,李成器顿了一顿,接着道:“即便是当今太平年间,这普天下还有许多人,丰年仅仅可得温饱,凶年不免于死亡。我这二十余年,除了几次波折,也算是衣食无忧了。我能做的,仅仅是端正自己的言行,让百姓们相信,天子之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欲而驱使百姓去征战,不会打破万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静。花奴,三郎或许略有倨傲,但那只是对我一个人,并不妨碍他成为怀保小民的明君。这世上没有比战乱和苛政更可怕的灾难了,这种灾难不是落在某个人身上,它会毁灭一整代人的希望。我受了天下万民二十余年的供养,至少要让我自己,不能成为这灾难的缘由。”

薛崇简靠在李成器怀中,只觉他说到激动处,身子都微微颤抖。薛崇简不知为何,望着那天水之中的明月,视线中竟也微微起了涟漪,他点点头道:“我懂得,你的心愿,我都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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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器与薛崇简在洛阳一住半年,待肃明皇后与昭成皇后的惠陵与靖陵竣工,他们返回长安,已经是一年将尽时。返京之后便是忙忙碌碌的除夕与上元大节,今年是皇帝登基后第一个上元节,虽然皇帝天性不喜喧闹,却依旧要做足除旧布新的架势来,上元休沐三日,由太平公主和皇帝的两位妃子捐助脂粉钱,在长安城内设三日花灯会,天子一家人坐于承天门上观灯,与民同乐。李成器第一次过如此忙碌的节日,身边总是被人群环绕,耳畔永远有人说话,疲惫中带着恍惚,全无一点欢喜之意。

到了十六日,因还在休沐假内,并不上朝,各位皇子皆回归府邸睡觉。因整个大节都不曾好睡,昨晚又熬了通宵,李成器睡到午饭时候方醒来,头脑中犹有些昏沉,连骨头里都生出一股酸意来。他望着帘帷出神,想起回京后所听闻的一切,心中便不觉复又沉闷。

虽然归来的日子短,但也够他了解许多事,成义告诉他,如今父亲聆听宰相奏事,总是先问:“与太平议否?”再问“与三郎议否?”而姑母所奏,父亲无有不听,半年来由姑母举荐而骤登高位的官员已不可计数。数日前听说姑母在光范门邀见中书省几位宰相,暗示陛下将易置东宫,宋璟抗言道:“东宫有大功与天下,真宗庙社稷之主,公主奈何忽有此议。”最后诸人不欢而散。前几日,更是有天宫寺中僧人进言,说五日内将有急兵入宫。诸般传闻令李成器心惊不已,以至于太平屡屡招他过府,他竟不敢前往,只得以诸般杂冗事推脱,花奴还抱怨一回家,两人倒连见面的功夫都没了。

李成器出了会儿神,听见外头王妃元氏轻叩屏风,柔声道:“殿下醒了么?宫中来了中使,说陛下传请殿下。”李成器慌忙起身更衣,王妃亲自端来银盆为他盥洗,见他穿上公服就要出门,忙道:“天寒,妾备了些酒馔,殿下用一口再去吧。”李成器略带歉意地一笑道:“不敢让陛下久候,你们吃吧,莫等我了。”元妃送他到门口,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怔忡了一阵,才缓缓返回室内,坐在妆台前将头上步摇一支支拔下。阿萝诧异道:“娘子大早上起来,为梳这髻子费了一个时辰,怎么就不戴了?”元妃淡笑道:“怪沉的,在家又无人看,戴这些做什么。”

她尽量使得自己的语气从容些,像说一些全不萦怀的事,可是她仍是禁不住呼吸有些急促,镜中的女子身披金线织锦帛帔,面上的脂粉花钿绮丽华美,却将少女的清秀容颜尽皆遮掩。她心下有些恍惚,她做女儿时是什么模样,她自己都不甚记得了,她只知道,无论是素颜还是艳妆,她的任何模样,那个人都看不见,也不欢喜。从大婚之日起,她看到的就是他的背影,那背影从未为她回首。

李成器一路骑马,见满地散落的都是昨晚的花灯残骸,天街上有年老的兵丁在将这些残骸扫去,除此外便空旷寂静,只剩自己的马蹄踏碎这一地冰霜。他心中有莫名的空虚,他并不艳羡昨晚的繁华,可是这繁华过去,仍是让人生出盛景难再的凄凉与孤寂。

他来到武德殿皇帝寝宫,想来皇帝也是起身未久,只着了一身家常穿的圆领长袍,见到他温言道:“你从洛阳归来,我们父子还没有功夫坐在一处说说话。想来你也未用午饭,便传了几个清淡菜肴,你陪我用些吧。”李成器拜谢了皇帝的恩典,便上前坐在皇帝下首,两人闲话了几句今年的灯节,皇帝便叹了口气道:“你姑姑和三郎的事,你有耳闻吧?”李成器不妨父亲开门见山便说到这里,心下骤然一紧,含糊道:“约略听说了些,并不详尽。三郎与姑母都是心性倨傲之人,或者一时误会,还望陛下兼顾调和。”

李旦怅然一笑,叹道:“你姑姑与社稷有大功,可是我除了将她的封邑加到万户,并无别的方法报偿她。她想要将自己的几名亲信置与朝堂,我不能拒绝。三郎经过则天一朝,对女子擅权一事深恶痛绝,也无可厚非。我夹在中间,很是为难。”李成器听父亲说到这里,连忙起身道:“此事陛下当决与宰相。”李旦淡笑着拍拍他的手臂道:“这是咱们父子之间聊聊,你不必如此小心。凤奴,爹爹明白你的意思,你一直在竭尽所能避嫌,维护三郎的储位。可是京中的诸多谣言,仍是将你卷入其中,这才是爹爹最担心之处。”

李成器点头道:“臣有一言,一直惶惶不安,未敢轻吐。臣与几位弟弟,于平乱并无尺寸之功,仅仅以皇子身份,骤加高位领兵权,自古大都偶国乃祸之本源,还望爹爹早日下诏,将我们所领的军中职衔罢去。另外臣身领五千户封邑,与当日太宗所定的皇子实封不可过千户,实在逾制甚多。三郎仁明孝友,天下所知,立他为储乃上应天意下顺民情,陛下便不该因为臣辞位一事,对臣厚加封赏。”

李旦叹息道:“凤奴,你在这世上,有没有人,让你愿意竭尽自己所有,要保护他,为他带来平安、富足与快乐?”李成器一愣,他默默垂首,点头道:“有的。是陛下、姑母、几位弟弟,还有——花奴。”李旦目光柔和地望着儿子,道:“你的母亲不在了,对爹爹来说,这样的人便是你的姑母与你们兄弟。爹爹不是一个好皇帝,天子家天下,可是我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仍只有这几个亲人。爹爹错过了抚育你的时候,现在只能用这些无用的田地、财富来补偿。你的姑母于我有大恩,她提出任何要求,我也无力拒绝。”他说到此处黯然顿了顿道:“现在想来,其实我与你三伯,也并无多大差别。”

李成器又是心酸又是惶恐,忙道:“爹爹,不是这样……”

李旦道:“我明白我的失职处,我的精神也不济,无力处置这许多朝政。我想过几日,就下诏让三郎监国,你看可好?”李成器道:“本朝素来有太子监国的先例,如此一来,太子名分既定,也可安三郎与宰臣之心。”李旦沉吟片刻道:“今早宋璟入宫,向我说了三件事。第三件与你方才所说不谋而合,他请我罢去你们的大将军之职,令隆范与隆业分别为东宫左、右卫率,既可辅佐三郎,也可免他们手中兵权惹人嫌猜。”李成器道:“宋大人此乃老成谋国之见,比臣所想的更为周全。不知另两件事是什么?”李旦望了李成器一眼,神情略含悲意,缓缓道:“他请我将你和守礼都外任刺史,将太平安置东都。”

李成器脑中如被一阵闷雷打过,一时嗡嗡作响,竟忘了换却神情,只呆呆与皇帝对视。皇帝心中一痛,道:“你不必怕,这两件事我并未答应他。”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李成器忽然将种种前因后果都想得清楚,对三郎威胁最大的是自己和身为太宗长孙的守礼,将他们遣出京城,便防止了姑母以他们为口实交构东宫。这同他留在东都不肯回来是同一个法子,为何他竟从未想到?只因他心中还有不舍,他刚才还在对父亲说自己别无所求,那是骗人的话,他唯一的要求,便是与那个人不离不弃。可是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这要求也终于不为情势所容。

李成器深深吸了口气,清寒之气如一段寒冰慢慢插入他的肺腑,他只是诧异,为何这长安宫中早春,比洛阳的隆冬还要寒冷。他慢慢站起身,离座坐到阶下跪倒,向皇帝叩首道:“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宋大人此三策甚是妥当,请陛下恩准。”

皇帝愣了愣道:“凤奴,这不是爹爹意思。”

李成器黯然一笑道:“臣知道,若是臣稍稍表露一丝留恋之意,陛下一定会庇护臣,将臣留在京师。可是在爹爹心中,定然也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自汉朝起,就令不曾立储的皇子就藩,以避免兄弟相争的惨剧。太宗皇帝曾因为私爱,将魏王留于身边,其结果也只是令其势欲熏心,做出无父无君的事来。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臣不愿因为……”他说到这里,仍是忍不住万箭攒心,颤抖着声音道:“仅仅因为臣的一己私爱,滞留京师,令爹爹为难,令三郎惶恐不自安,令朝臣无心理政,因陛下的游移不定,而陷入朋党之争。”他含泪抬头,强作微笑道:“爹爹,儿子并不用去很久的,过得几年,待朝上局势平静,臣还可以回来,陪爹爹焚香抚琴。”

李成器与父亲约好,这几日不可惊动太平公主。四日后朔日大朝,内侍宣诏:迁宋王成器为同州刺史,豳王李守礼为豳州刺史,改左羽林大将军岐王隆范为左卫率,右羽林大将军薛王隆业为右卫率,安置太平公主与其夫定王武攸暨于东都。诏书尚未念完,便闻得朝班中一片窃窃私语。李成器当先出班拜谢如仪,李守礼忙也跟着出班谢恩,李隆范和李隆业尚在少年,骤然听得父亲如此重大的变动,都有些愣神,待李成器叩首已毕,才有些怏怏地出班跪倒。

朝臣们虽然各垂首站着,但都忍不住拿眼角去瞥御座旁的太平公主。孰料最先说话的倒是薛崇简,他又惊又怒之下高声道:“陛下,表哥从东都归来尚未满一月,您又要将他外迁,难道这京师,就无他一寸立足之地吗?”李成器心中剧痛,跪在地上,回首低声道:“亲王就藩,乃本朝成例,此番是我自请外迁,陛下恩准,是对我拳拳顾惜之情,立节王勿妄言。”

薛崇简胸中热血乱滚,他望着李成器匍匐于地的姿势,只觉心中痛楚到极处,屈辱到极处,他已经退到了无可再退处,还是有人容不得他。他交出了太子位,一次次卑躬屈膝,只为建筑一围小小的城垣,守卫着他们二人的胶漆不离,这城垣竟也不可倚靠上去。自己对他的眷恋,比起他心中君臣父子的大义,当真轻若飞烟,只待他人来吹一口气,便散入了茫茫天地中。薛崇简冷冷道:“天下岂有驱逐亲子的顾惜之情!陛下,请勿听人离间骨肉!”

宋璟见皇帝面上浮起悲怆之色,深怕他一时优柔寡断复又反悔,忙迈出一步道:“诗曰,大邦为屏,大宗为翰。以皇子出任刺史,既可拱卫京师,复可安定东宫。昔日魏武帝偏爱陈思王,几倾文帝,而魏武之后,陈思受祸,是爱之所以害之也。陛下以宗社为上,戒宋王蹈陈思覆辙,实乃大慈大爱之心。”

薛崇简本就在盛怒中,有人跳出来说话,立时反唇相讥道:“你以陛下比拟魏武,是讽刺东宫将为篡逆之君了?”他迈出一步道:“陛下,臣弹劾中书令宋璟毁谤东宫,请陛下严处!”宋璟情急下只想对皇帝动之以情,被薛崇简抓住这细微之处发难,也只得按照官员被弹劾的惯例,躬身上前跪倒,口称:“臣死罪!”

太平公主此时方缓缓起身道:“陛下,我想知道,是谁为您草拟的诏书。”皇帝见太平眼中隐有泪光闪烁,不禁面有难色,低声道:“太平,是我草率了,此事我们再从长计议……”太平忽然提高了声音道:“臣妹只问,这诏书是谁写的!”

姚崇看不下去,扬声道:“公主逼迫至尊,礼仪何在!”太平冷笑一声,熠熠生辉的凤目缓缓扫过朝班,道:“是谁逼迫至尊,谁心里明白。”她望着皇帝,两行泪水倏然淌下,低声哽咽道:“四哥,我记得当年,二哥被母亲送往巴州,三哥被送往房州,都是你我送行……”皇帝听到这里,身子轻微颤抖,声音中含着求恳,道:“太平,你误会了,四哥不是要贬斥你……”太平静静望着皇帝,继续道:“现在只剩下你我了,四哥会为我送行么?”皇帝艰难道:“太平,你若不愿,四哥不会勉强你。”太平厉声道:“可是有人会勉强四哥!”她一指姚崇宋暻道:“是不是这两个人!”皇帝为妹妹的气势所迫,一时竟讷讷说不出话来。

太平望向李隆基冷笑一声道:“三郎,这诏书你事先也看过吧?”

李隆基苍白着脸色,望了望父亲泫然欲泣的脸,又瞥见两位弟弟愤愤不平的脸,知道此番已全军覆没。他用力一咬下唇,缓缓踏出班首,沉声道:“陛下,姚崇宋璟离间臣之姑兄,请从极法。”

作者有话要说:【1】继我毁了花奴写诗的水平后,这位“文质兼半”的皇子又被我糟蹋了。万幸是初唐时律诗还没兴起,格律不那么流行,我这处处唱破如马蜂窝的四句话,勉强算作诗(吧?吧……)。关于桥上看月的诗,我一直很喜欢两句,一句是元稹的“天津桥上无人识,闲凭栏干望落晖。”,一句是清代黄景仁“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都有种对整个时代的寂寞与忧虑。如是我就不要脸地化用了,化用的结果就如乾隆仿造的汝窑釉色,神行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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