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刻骨

暮残声在发抖。

这是极为少见的事情,他这辈子流过的血比泪多,少有面对危险不进反退的时候,可现在他脚下就像生了根一样纹丝难动,只有肩背骨骼随着呼吸失控而起伏战栗。

“你到底是谁?”

他觉得寒冷,因为面具人正紧贴着他,双手环过他两臂,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不容半点挣扎余地,偏偏如此霸道的动作里含着一把小心翼翼,冰凉的发丝在暮残声颈间摩擦时,他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依赖。

面具上冷硬的雕饰棱角蹭过颈侧皮肤,割出几道浅浅的红痕,他顺着松散的领口向内入侵。就在那只冰冷手掌按上后腰肌肉的刹那,暮残声浑身一激灵,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他立刻提掌拍出,原本坚实的身影陡然一空,他猝不及防地从面具人体内撞了过去。

一声巨响,掌力拍在白骨山上,轰起碎骨纷飞四溅,暮残声转过身,只见面具人的身影再度凝实,固执地向他走来。

走动时,面具人颈间那条红线若隐若现,暮残声想到他随身佩戴着一截残骨,忽然有些觉得悲哀,这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令他在警戒之余不禁心生烦躁。

暮残声试图化出饮雪,可惜刚提了一口真气,脸上红纹一闪,灵力自动溃散在经脉间,他压下喉口一声闷哼,脚下缓缓后退。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在藏经阁里参悟白虎法印,出现在这个地方是始料未及,尤其是这里的气息太过混杂,变得腐朽不堪,明明他听见了远处有人在哭嚎,从那方吹来的风里却没有生灵的味道,就好像……这片天地,已经死了。

脚跟碰到了一块白骨,暮残声动作一僵,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那座巨轮立于万骨之上,冷漠地睥睨天下。

越是白骨山,寒冷就越发入骨。

手臂突然被抓住,面具人再度欺近了他,暮残声发现只要对方碰到自己,极致寒气就向周身迅速扩散,所到之处血液有如冻结,蚕食着蓬勃鲜活的生命力。

一念及此,暮残声陡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脚边的白骨,仅是一触即收的碰撞,骨头就已经碎裂开来,里面骨髓早已干枯,有细碎的粉末漏出来,犹如冰屑。

除了下方散落的部分,越往上的白骨越完整,说明这些人都是被活活冻死,连尸骸也被冻干,哪怕再轻的震击都能让它们化成齑粉,而这种可怖寒意就来自眼前的面具人。

他像是从寒冰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暮残声的左臂已经没了知觉,他双眸生杀,右手搓掌成刀直斩左肩,面具人似是没想到他会有此一招,下意识地伸手欲阻,岂料暮残声掌刀回旋,结结实实地劈在他左手上,这一回没有再落空,一溜浓墨般的血液飞溅出来,染黑了他素白袍袖。

借此机会,暮残声游鱼般挣脱出来,身形一晃跃上白骨山,瞬间将二者距离拉到五丈开外,呼啸的风从四面八方汹涌聚拢,他有种自己会被刮下去的错觉。

可他站得很稳,将全身气机收敛在皮骨之下,缚灵锁已经禁锢了他大半力量,这个诡异的空间也压制着他,现在哪怕是一丝灵力也不能乱用,要想逃出生天,唯有一击必杀。

巨轮的影子投下来,轴心位置恰好与面具人重叠,他手臂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抬头望着站在高处的暮残声,默然无语。

从问道台初见开始,暮残声就没听他吭过一声,仿佛他是被隔绝在外的幽灵,感知世界的伊始便是暮残声在树下触碰他的刹那。

他唤醒了一具封冻经年的死尸。

天上飞星坠落,巨大火球砸下来的时候,早已千疮百孔的大地为之颤抖,反而是看似最脆弱的白骨山纹丝不动,巨轮庇护着龟缩在它阴影下的一切,成了这片天地最后的支柱。

面具人踏着这片阴影,执拗地走向暮残声,暗红雾气在他身后聚而不散,无数张面孔若隐若现,污秽不堪,偏又极尽诡美。

有那么一瞬间,暮残声在这片雾里看到了一棵树的影子。

没等多想,面具人已经到了近前,穿透他肩胛的两条锁链无风自动,如蛇一样缠向暮残声,同时有千百只苍白手臂从雾气中森然探出,争先恐后地抓扯过来!

心中一凛,暮残声动身就要跃出包围圈,不料那两条锁链陡然变长数倍,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紧紧缠住了他的右脚踝。暮残声当机立断地翻身下落,双足合力反绞锁链,借力将面具人拔地而起,欲将其远远抛出,就在二者身影于半空上下交叠时,脚上力道蓦地一松,面具人的身影再度凭空消失了。

“叮——”

伴随着风声呼啸,金属碰撞之音近在咫尺,面具人竟是出现在暮残声身下,背后红雾倏然暴涨如潮,向上方冲天而起,刹那间目之所及只见猩红,三光俱掩,万物隔绝,再感知不到任何一丝外界气息!

面具人那双森冷的手臂再度张开,眼看就要将暮残声拥入怀中,二者之间突现一张狞笑的老人脸庞,与他双手相撞,激起华光爆裂,整个猩红空间剧烈摇晃起来,从顶部开始蔓延出蛛网裂纹,红色光幕外出现了千百道黑影,正疯狂撕扯着结界!

暮残声被这股力量震开,他抓住机会腾身一跃,从破开的结界穹顶脱困而出,同时腰间一紧,有人带着他飞掠数丈,落定之后将身一压,两人一起就地翻滚出去。

“轰——”

巨响声震原野,猩红结界当空爆开,此方天地中下了一场腥风血雨,面具人如一道黑芒从中爆射而出,狼狈地落在了白骨山上。

无数有着倒刺的花枝藤蔓从骸骨缝隙里生长出来,红花与白骨交织,整座白骨山都仿佛鲜活起来,它们像饿鬼一般扑向面具人,与笼罩着他的红雾激烈碰撞,互相蚕食对方的力量。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大狐狸,你怎么总招惹这些奇怪的东西?真叫我好生头疼,就该将你锁起来,谁也不给看才是。”

暮残声转头看去,容色摄人的心魔近在咫尺,一边故作嗔怪,一边向他眨了眨眼睛。

他蓦地愣住了。

琴遗音没等到回嘴,有些意外,可他很快转移了注意力,浮上冰霜的视线冷冷逼向面具人。

面具人亦望着他,眼里是满满的恶毒与怨憎之意。

琴遗音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可他对这个面具人没有丁点印象,他记性极好,哪怕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细细回想还是能忆起来,唯独这个对他抱有滔天恶意的家伙,他竟然一无所知。

他顺着面具人的目光看向自己还揽着暮残声腰身的右手,忽地明白了什么,不仅没放开,还搂得更紧了些,侧身贴向暮残声的脸庞,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把嘴唇凑了上去。

这是一个细密绵长的吻,从唇角开始,沿着那条微抿起的缝隙舔入,分开唇瓣,撬开齿关,灵活地扫荡口腔之后,卷起那条温软的舌头缠绵吸吮。

暮残声立刻回神了,他抵在两人之间的手掌本能地要发力将这魔物推开,没料想琴遗音的声音在心中响起,轻笑着道:“嘘,你且看他。”

本欲发力的手一顿,暮残声用眼角余光瞥向白骨山,只见面具人身后红雾倏然溃散,化成一张张狰狞鬼脸咬向花枝,自己踏着满地白骨向这边走来。

只这片刻迟滞,琴遗音见好就收,主动放开唇齿,将暮残声往身后一挡,道:“你非他对手,我来。”

一棵玄冥木拔地而起,数张巨大人面如盾墙落下,将两人都笼罩其中,摄人红雾甫一接触到玄冥木,便被这些人面吞吃殆尽。

有了这喘息之机,暮残声问道:“你知他是谁?”

“不。”琴遗音向他回眸一笑,“我只知道他想抢走你,我不允许。”

暮残声浑身一颤,心里某个地方被这句话温柔地抚慰过,那种萦绕在身的寒意如春雪化冻般褪去,他忍不住想要对琴遗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一声轻微的裂响。

两块细碎的白冰从琴遗音袖下漏出,没等暮残声看清,又是几块大小不一的碎冰砸落在地,这下他终于看出——每一块冰里,都过着一部分肢体,从指尖到手臂。

琴遗音右臂衣袖下已经空空荡荡,紧接着左边也有碎冰坠下,更多裂响接连从他身上各处传来,这个向来游刃有余的心魔此刻好似变成脆弱的冰娃娃,暮残声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连碰他一下也不敢。

“你……”

琴遗音竟然还有闲心对他笑:“我怎样?”

暮残声攥紧拳头:“你也不是他的对手,为什么要来?”

这个问题让琴遗音愣了一下,他回头看向已经快到近前的面具人,仔细想了一下,难得说了句真话:“我不是他对手,不知道这是哪里,但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暮残声扣在掌心的指节已经发白,他在片刻的动摇后迅速定神,飞快扫了一眼四周,道:“这里是幻境吗?”

琴遗音为他的冷静颇感遗憾,却很快回答道:“我不知道。”

暮残声一愣,自他认识琴遗音以来,这心魔驭使幻法之道已臻化境,眼下面对这个诡异的世界,对方竟然无法分清虚实。

“因为除了你们和这座白骨山,我看不到这里任何东西。”

暮残声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琴遗音反问:“你看到了什么?”

“天火、飞星、地裂……还有,一座巨轮。”

琴遗音听出他语气有异:“什么样的巨轮?你曾见过?”

暮残声皱了皱眉,终是将自己在问道台看到的一切都讲了出来,说完才惊觉比起盛名满天下的常念,他竟然在潜意识里愿意给这个魔物以更多信任。

琴遗音听完这些话,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他去过问道台,在千年前魔族兵败之后,常念将他押入问道台,跪在那位神明的面前,连头也不能抬起。

常念本意是将他封印在日月池,日日放在眼皮底下看守,可是道衍轻飘飘的一句“至邪至秽,不堪居高”,他就被打入雷池,千年不见天日。

暮残声捕捉到他脸上难得的异样,心下就有了谱:“你果然也去过问道台,当时没有看见吗?”

“没有。”琴遗音收敛思绪,“若是如你推测,恐怕连常念都不知道这些,那么这家伙的来历恐怕只有道衍才清楚了,而这些等我们出去了才有机会去找答案。”

顿了顿,他又问:“你是怎样进入这里的?”

“我在藏经阁主楼第六层悟道,不知怎地就来了这里。”

“第六层?”

“怎么?”

“我明白了,这里不是幻境,但也非真实。”琴遗音双目微敛,“那层楼是以须弥石打造而成,并刻有三千道空间咒文,合成芥子之境,因此那墙上每一个字不止代表一种道法,还藏着一个小世界,里面是与悟道者最为契合的天地缩影……换言之,世上的确有这样一个地方,而我们现在它的倒影里。”

须弥芥子,巨细相容,可它也意味着诸相非真,尽在自心。

琴遗音想明白了这点,眉头又皱了起来——按理来说,芥子之境里不会有除悟道者之外的其他人,连他也是通过玄冥木强行进入,一身道行都被芥子法则压到极致,现在才会完全落于下风。

可是这个面具人丝毫不受法则影响,表现出来的力量甚至比昨夜更强,仿佛这里根本不是属于暮残声的芥子之境,而是他的主场。

琴遗音直觉问题出在暮残声说的巨轮上,可他不仅看不到,连气息也不能察觉,很可能无法触碰。

一念及此,挡在前方的盾墙突兀裂开,如碎纸一般向两边倒去,面具人从中走出,在他身后倒落着无数人面碎片,每一张都残留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冰裂已经攀爬上琴遗音的脖颈,他冷冷凝视着越来越近的面具人,忽然对暮残声道:“我不会死,别怕。”

暮残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心魔身影就在眼前彻底碎裂崩塌,玄冥木发出一声悲鸣,在风中颓然摧折,枝干花叶迅速腐烂枯朽,在面具人踏过之后,只剩下满地污泥。

冰屑如雨乱减,暮残声僵在了原地,任由冷雨拍打在脸上,在这一刻寒彻骨髓。

面具人取代心魔站在暮残声面前,将手伸向他的脸,喉咙里发出不成音调的怪响,似乎是在努力想要说什么,可惜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暮残声的时候,那些污泥卷起了碎冰,原本已经消失的玄冥木死而复生,裹挟着琴遗音在此芥子之境所能动用的全部魔力,千枝万叶一齐垂下,将面具人死死禁锢在树牢中!

一瞬间,两股强大的魔力狠狠碰撞,琴遗音这次没有试图抵消抗衡,反而主动张开防御,将玄冥木的根须扎入面具人体内,不顾一切地将他拉近自己,枝叶之间空无人面,树干上却长出了一张血盆大口,里面猩红漩涡急转,疯狂吞噬面具人周身魔气,后者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反手刺入漩涡之中,凝聚魔力在十指,欲将琴遗音连同这棵玄冥木一同撕开!

与此同时,琴遗音的声音在暮残声心中响起:“去找那个巨轮,出口应该就在那里!”

“你——”

眼看一个又一个恶灵从玄冥木里被迫窜出,在接触到空气之后迅速湮灭,狂风狠狠打了暮残声一耳光,把他想说的话都压了回去。

赤红眼瞳里血丝密布,暮残声终于动身,踏着一截树枝借力而起,将体内仅剩的灵力运转到极致,几乎只在一息之后,他就上了白骨山顶,站在那座令人望而生畏的擎天巨轮下。

那种能够将人从皮到骨悉数冻干的寒冷汹涌而来,暮残声全身都已经快没了知觉,唯一能证明他自己还活着的,只有肋骨下跳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蓦然间,他想起了自己进入这里之前,看到的那片冰壁。

琴遗音说这里是芥子之境,是最契合他参悟道法的世界缩影,这座了无生机的白骨山便是杀戮过后的死亡证明。

那么,杀尽天下的凶手是谁?

暮残声的目光落在巨轮上,镶嵌在上的九颗星辰璀璨夺目,晷针仍是逆向而走,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贴近象征终点,他此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座巨轮是活的。

天地皆枯死,万物成冻骨,唯它独活在世。

不知从何而来的暴虐杀意在心中升起,仿佛在冰天雪地里点燃了一把火,暮残声用尽力气将几乎快被冻裂的手贴在巨轮上,雷火从他掌心流窜出来,以点扩面,很快包裹住巨轮一隅。

“倘若杀为我道,那就……开杀吧!”

庞大的白虎法相在身后闪现,那双凶戾的金眸微垂,白虎主动伏下身,化作一道金光流入暮残声体内,刹那时,他脑中传来一声清晰的碎响,缚灵锁的禁锢随之消失。

他仰天长啸,赫然化成与山岳同高的妖狐原形,足下踏着火云往后掠出数丈,旋即捉眼生杀,迈动四肢疾冲向前,以身为刃悍然撞向这座巨轮!

“轰——”

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暮残声这一下没能将巨轮撞毁,却撞塌了整座白骨山,山崩刹那,巨轮从高空坠落,携着焚天雷火砸向大地!

就在它即将落地之前,面具人终于破开了玄冥木,闪身到巨轮之下,用双手托住了它。

他脚踏大地,身形在这一刻缓缓变大,将这座巨轮一点点往上托起,直到身躯与妖狐等高,他们四目相对。

一阵风吹来,细密的裂纹出现在青铜面具上,暮残声屏住了呼吸,看到无数碎铜随风飘走,那双眼底的血色也渐渐褪去,即将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就在这时,玄冥木于天地间再现,一根粗壮尖锐的树枝如巨剑刺出,从背后贯穿面具人的身躯,撕开了他的胸腔。

皮肉翻卷,骨骼袒露,可那肋骨之下空空荡荡——面具人竟然没有心。

鬼使神差地,暮残声的目光落在面具人左侧第三根肋骨上,那骨头上森白无血,却有一行刻字隐约可见。

他下意识地伸手,却忘了自己现在是原形,狐爪甫一接触到面具人的身体,对方就如同被戳破的水上浮沫一般消散了。

然而仅这片刻触碰,他也辨出了面具人肋骨上刻着什么——暮残声。

他将他刻进了骨子里,而他还没来得及看到他的脸。

“快走!”

面具人消失之后,二度坠落的巨轮直接将大地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琴遗音的身影从玄冥木中闪出,一手扯了还没回神的暮残声就往洞里跳。

“等——”

暮残声话刚出口,两人就坠落于黑暗中,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没过头顶,紧握的手掌突然消失,强烈的失重感撕扯着他,直到他眼前一黑,再睁开时发现自己回到了藏经阁主楼第六层,正趴在刻满字符的墙壁下喘息,浑身战栗尚未止歇。

白虎法印不见了,暮残声意识到了什么,撩开右手衣袖,只见原本光洁的右臂上多出了一道白虎图腾,怒目生杀,盘踞肩臂,看似只有白金两色,却在手臂发力时,虎口开启,流泻红光。

他神色怔然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面前墙壁上一个“杀”字,有别于其他字迹的黯淡,这个字满目猩红,丝丝缕缕的血从笔划缝隙间淌下,污了一小片墙,也染红了他的手。

腥味扑面,是哪来的血?

暮残声慢慢站起身,他脑子里乱得很,有些迷茫地向周围张望,木楼里还跟自己来时那样明亮,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只能顺着血迹蜿蜒的方向找过去,踏着木梯往上爬,在第七层的书架下看到了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它歪歪斜斜地倚靠着书架,头颅就在手边,死不瞑目地面朝这边,好像在看他。

暮残声瞳孔骤缩:“元……”

“啊——”

就在这时,浑身是血的青木从黑暗死角爬了出来,在看到他的刹那一旁黑暗中爆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

“青木!”

暮残声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想要将他扶起来查看伤势,手却被狠狠打开,力道之大,险些将他推下木梯,绝非一个普通道童所能有!

“你!是你!”

青木扶着墙壁踉跄而起,血从他紧捂腹部的左手指缝间汨汨流出,他眼中满是悲恨,颤抖着指向暮残声,声嘶力竭地道:“你这魔族细作!你杀了阁主!”

暮残声脸色剧变,不等他开口,青木已经不顾自身伤势提掌而来,他不能与之硬抗,只能一路后退。

两人在木梯上缠斗不休,青木招招逼命,已然神智疯狂,暮残声唯恐给他伤上加伤反而束手束脚,可是随着几个回合过去,他眼见青木腹部伤口崩裂,心头暗叫不好,倘若任其这么发疯下去,怕是对方就要血尽而亡。

暮残声再不迟疑,屈指成爪袭向青木咽喉,只要拿住要害趁机卸力,就有机会为对方渡元疗伤。

“住手——”

突然,下方主楼大门被人强行破开,一道人影怒喝出声,转瞬间插入战局,一手压下青木,一掌劈向暮残声面门。

他下意识地变掌一挡,两道真元相撞,双方都退了一步。这一掌后力太大,暮残声险些坠下木梯,定身抬头,却见来者竟是厉殊。

厉殊扶着奄奄一息的青木,看到了元徽的尸身,此时转过头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暮残声心道不妙,连忙道:“厉阁主,我没有……”

“你说‘没有’?”厉殊打断了他,目光择人欲噬,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的缚灵锁,怎么解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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