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大仇得报

“给你师父报仇?”狄啸看那匕刃划到眼前, 想用一只手抓住,可那刃光太快, 竟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调转向他的咽喉。他只能退身, 松开燕熙的手说,“凭你,恐怕不够。”

燕熙旋身退开, 从桌下摸出流霜,长刀如霜降般密集而来。

狄啸连退几招, 一连撞开一排窗子,到最靠边的窗子时, 从夹缝里拔出了狼头刀,说:“我猜测过你的身份,若你真是与太子相关,绝不会不顾大局, 在互市动手。”

寒风从洞开的扇子蹿进来,流霜拔开风声, 燕熙冰凉地说:“今日在互市打架的是河清号, 这不过是生意人间的斗殴, 与大靖太子无关。”

“阴险狡诈。”狄啸挥刀砍来。

“丧心病狂。”燕熙回敬道。

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双方都别有用心。

两把兵器都没有犹豫,在彼此见光时撞出火光, 流霜借着流畅的刀身, 在相撞时顺着对方的刀刃滑下, 卸力抽走。

那一撞气势雷霆, 狄啸的力量大得惊人, 燕熙的气海深不见底, 双方试出对方力道之后, 抽刀退开几步。

狄啸暗自心惊。

因为能正面接住他一刀的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连大名鼎鼎的汉临漠,在接他第一刀时,都被砍得差点握不住刀。

然而,这大靖太子看着清瘦,竟是能从他狠力一击中全身而退。而他的力量在对方的招式里如百川入海,消弥得无影无踪。

高手!

血水滴嗒,从狄啸胸前的伤口淌出来,他没有时间包扎,因为燕熙根本不给他机会。

流霜如挽了星光般密集袭来,厚重的狼头刀把流霜的剑花挡得严实,狄啸在每一次刀锋相撞间试图压制流霜,都被流霜狡猾地跑掉了。

狄啸看出来燕熙有意回避力量的比拼。

大靖太子会武之事,藏得太深,狄啸之前毫无线索,好在他今日是有备而来-

早在燕熙出手之时,在场的邬森便发出警报,然而他等不来高手帮他从紫鸢那里讨回手指,紫鸢的剑光在冲突陡起之时,便如鬼魅般横扫而来。

剑寒至眼前时,邬森甚至来不及反应,手臂已被削去,血溅红了一面墙,邬森痛得乱叫起来,对紫鸢既恨且惧地嘶喊。

变数来得太快,卫持风紧跟着燕熙的动作要前去相助,破窗声同时响起,数名彪形大汉跳进厢房,弯刀密集袭来,卫持风不得不回身拦截袭击。

紫鸢的长剑如破竹,血水在挥剑时扫在四周,她一人一剑,就守住了楼下冲上来的漠狄人。

卫持风刀光迅猛,一连划开几把弯刀,对外头打了个哨声。

埋伏的北原王府暗卫和锦衣卫尽数跃出。

与此同时,酒楼的大掌柜现身在闹市,友好地劝说互市的商号关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双方都以猎人的方式相继现身,互市血光乍现。

酒楼里的跑堂和小二从墙角桌下抽出利刀,迎头对上外头冲进来的狄漠人。

紫鸢砍翻了第一批冲上来的高手,在转身地空隙里对卫持风说:“这里交给你,我去助主君。”

卫持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严肃点头,他用力地拍上窗户,把一个试图跃进厢房的杀手拍得满脸是血。

这是一场精密的计划和大规模的厮杀,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没有人穿军服,也没有出现军刀,出动的锦衣卫也特地不用绣春刀。

两方都是高手尽出,刀光剑影里,血流成河。

这显然只是一场私斗,两边都极力撇清与政局的关系,互市于两国太过重要,狄啸与燕熙都不想把互市拖下水-

燕熙与狄啸已经过了几十招,狄啸从最初的意外,到轻视,再到不得不全力应对。

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燕熙,如此单薄的身体,为何会有源源不绝的力量?

似有广袤无垠的气海,接下了他所有的攻击。

这是狄啸碰到最难缠的对手,流霜似雪似雾难以捉摸,那身白衣如浮云般神出鬼没,狼头刀力量刚猛,但速度不如流霜,在初交手时,各显优势,狄啸一时奈何不了燕熙。

然而,再快的速度在绝对力量面前,总会显出劣势。

燕熙一直避免与狄啸正面相撞,故意引得狄啸穷追不舍,地上溅的血渍渐多,燕熙在等待狄啸脱力之时。

狄啸自然看出了燕熙的用心,他不再缠斗,而是退开几步,抬手撕了布条要绑伤口,燕熙果然主动上前。

狄啸这一次没有用任何招式,他就死死盯着燕熙,他的力量是山,山不必转,只须等对方自投罗网。

在白色衣袂靠近时,狄啸的下盘极稳,硬承了一处擦伤,瞅准空隙捉住燕熙肩膀,一个过肩摔把燕熙重砸下去。

燕熙练习多年瑜伽的身体柔韧有力,在半空中扭腰翻转,然而狄啸的力量太强悍了,他无处借力,根本卸不掉那力道。

不过,他不在乎。

他在腾空间没有做任务防守的动作,流霜的寒芒刺在狄啸肩头,自己重摔在地。

燕熙撞得头晕眼花,错身躲过狄啸的追砍。

狄啸同样不惜代价,他仍然不去管肩上的伤口,喉中逸出粗砺的喘息,扯掉被勾破的衣袖,露出结实的手臂。

黝黑的皮肤下面是虬结的肌肉,举刀时有惊人的爆发力,把重刀挥出了刺耳的争鸣声。

燕熙翻身躲闪,他堪堪避开了几次刀锋,却还是被刀身撞到,被那可怕的力量震得气血翻涌,吐出一口血来。

狄啸狞笑起来,握刀的手青筋盘桓,他挥刀连砍,像吃人的怪物一般桀桀笑道:“你这样的美人,本该被怜香惜玉,拿刀就不好了。真可惜啊,我要毁掉你了。”

燕熙被逼退在墙角,他被刀风扫得眼冒金星,左臂受了刀伤,血流如柱,瞬间淌红了白袖。

他抵住身后的柱子,忍着剧痛扶住窗沿,纤细的手腕韧而有力,撑掌借力,翻腰起身。

燕熙的动作足够快,狼头刀就砍在燕熙的脸侧,他矮身抽刀,去截狄啸的手臂,狄啸霎时回刀,刀锋沿着燕熙的脖颈擦过。

燕熙在这一刻缓缓凝气。

他经过无数次生死,越是危急时,越是冷静,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生死之际想到的竟然是宋北溟的脸。

“荣”在他体内燃烧,他握紧了流霜,决定不再躲避。

他的梦泽正深入漠狄攻袭粮草,他在家守着西境,宋北溟一定能回来,他要活着迎接郎君归来。

流霜翻转,燕熙转腰避过一次狼头刀的砍势,以不可思议的柔韧回身,直击狄啸面门。

狼头刀就在眼前,燕熙格手去挡。

若正面承下狼头刀的这一击,手臂势必要断。

燕熙在对战中是亡命之徒,他在五年前青涩时就敢与杀手对练,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弱者。

只要他足够狠,还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燕熙露出冰冷而又残忍的疯意,他在生死之外,毫不顾惜,竟是要生生以一臂格挡,换一次杀机。

流霜的刀尖划向狄啸的胸口-

就在此时,一把剑在间隙里挑来,紫衣翻飞,雨点般的剑光搅乱了战局。

原本要落在燕熙身上的狼头刀被强行劈开,紫鸢跳进战局,对着被砍豁口的长剑吁叹一声说:“主君,我这把剑坏了,烦您让三爷再赏我一把。”

燕熙得了喘息,他连退几步,刹那间觉得恍如隔世。

五内的绞痛翻涌上来,他咽下一口血水,撕一块衣料,快速给自己左臂包扎止血。在紫鸢的笑语里,燕熙略松了眉宇说:“我和梦泽一起赏你。”

紫鸢得了宋北溟的死命令,展剑护住燕熙。

她是暗卫长,身手是所有护卫里最高的,她的剑甚至在一些招式里比燕熙还快。

狄啸在最初几招时改为守势,紫鸢的力量不如燕熙,长剑与狼头刀交锋几次就露出破绽。

狄啸露出残忍的笑意,狼头刀霍霍生风,他说:“把邬森的手还回来。”

紫鸢寒毛直立,她是死士,竟被狄啸噬血的目光吓得胆颤。可她没有后退,骤然起剑,迎向了狄啸。

狄啸仿佛看蝼蚁般,用弯刀勾住紫鸢的长剑,紫鸢的臂力对抗不了狄啸,不得不弃剑。

然而她还是没有退却,而是徒手击向狄啸胸口。

那里有两道燕熙留下的刀口,只要得手,就可以让狄啸瞬间失去战力。

狄啸的弯刀被脱手的长剑挡了一下,似无力回救。

紫鸢耳边刀风猎猎,出拳挥向狄啸的胸口。

只差毫厘,她的手被一只粗暴的大手强悍地握住,指骨破裂的声音响起。

紫鸢痛呼一声,奋力抽手不出,她的剑被狄啸猛击虎口拍掉,死亡的气息逼进,她在极近的距离间被狄啸阎王般的凶恶摄住。

她是忠诚而出色的暗卫长,在生死攸关间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保护主君。

紫鸢用唯一还能自主控制的额头猛砸过去。

狄啸被砸得鼻血直流,恼怒地掐住了紫鸢纤细的脖颈,凶残地说:“女人就该躲在男人背后,跑出来就是送死。”

狄啸手指如铁嵌般收紧,要拧断脆弱的脖颈。

紫鸢面上涨得青紫,露出极度痛苦的挣扎神色,眼里却有光。

因为她知道,只要片刻的调息,燕熙就能恢复。

她与燕熙曾背靠一战,知道燕熙可以杀掉这世上任何人。

她能换来这一刻喘息,就算死得其所-

狄啸欣慰着濒死的猎物,就在此时,一把长刀挑来,白袂拂风,来势劲狠。

狄啸在流霜要砍断他手腕时,不得不放开紫鸢。

燕熙缠斗而上,狄啸在凌厉的刀光间改为近攻,他不如燕熙招式繁多,他的弯刀也勾不住比水还难捞的流霜。

他唯有近战搏力才能一击致胜。

狄啸的弯刀可以近攻,强势的逼近。

而在近搏里,流霜的长刀无法施展,被狄啸以身形卡住了刀身。弯刀转来,燕熙抬指捏住狼头刀转过来的刀锋。

狼头刀有千钧力,燕熙洁白的手掌陷进刀锋,被割得血肉淋漓,狄啸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要毁掉这只漂亮的手,狞笑着说:“我来替邬森讨回断指。”

“要让你失望了,还没人能从我身上拿走什么。”燕熙如冰窖般的眼睛注视着狄啸,血海深仇让燕熙疯狂。

狄啸一手用刀,一手压制着流霜,在逼仄的墙角里几乎胜局已定,残忍又玩味地说:“要失望的是你的相好。宋北溟是你男人罢?我会叫他来收尸。”

狄啸提到宋北溟,犯了燕熙最深的忌讳,罪不可恕。

燕熙涨起暴虐的杀意,眼中霎时爬满血丝,“荣”在疯涨,力量滚滚而来,他弃了流霜,长刀砸在地面。

发出令人沮丧的碰撞声。

狄啸正要得意。

然而下一刻,他的胸膛被利爪捣动,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一只白净的手,穿过他身上的两个刀口往里狠冲。

狄啸猛力运刀,燕熙的手指被压得变形,而在目不及所处,他的右手如鬼魅般撕碎了狄啸左胸上的两个刀口,把里头的肋骨捏断。

狄啸痛嘶一声。

燕熙露出厌恶的神色,把那颗肮脏的心脏拧住了。

狼头刀掉落在地。

狄啸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燕熙一身。

白衣和白皙的面庞上溅满血,燕熙抬起半断的手掌,手指也古怪地扭曲着,他似不觉痛,阴翳地说:“狄啸,该用你的脑袋还债了。”

狄啸的身子倒下去。

燕熙冷漠地捡起流霜,刀柄入手时,眼里涌起滔天的恨意,他提刀时冷笑一声,落刀时,血浆迸裂,那枚脑袋滚出老远-

卫持风正解决完一轮缠斗,回身正见燕熙修罗般的一身是血,他见过多少生死,却被这景象吓得浑身发冷。

燕熙不紧不慢地撕了布条给自己的左手包扎。

卫持风惊醒般冲过来喊:“主子,你的手!”

燕熙没有呼疼和呻吟,他单手用衣袖仔细拭去脸上的血渍,从袖袋里掏出一方帕子,轻轻地凑在鼻尖闻着。

帕子上“枯”的味道让燕熙眼里的血色降下。

燕熙素衣浸血,脸色苍白,很轻地说:“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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