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挟持

黑武士到现场的时候,身后还跟着多辆警车,这本来也是布局的一部分。小区周边早就被隐藏行踪和身份的警员封锁住了。

本来就是个标准的请君入瓮局,可出乎路成景意料的是,他们等来的,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金主”。

消防员已经收队了,现场的警员也自动站在出口对面,成了个半包围圈。

离老远,过来个老熟人。

“盖队!”

盖一抬头一看,这不是丹西派出所小宋,宋禹吗?他抬腿快步跟着往里走,一边询问:

“你咋跑丹东来了,里头什么情况?”

宋禹抬头看了一眼盖队长旁边一脸严肃听他说话的陌生警官,专心带路,答道:“外勤路过被叫来了。不太好,有两个通缉犯在里头,挟持了一名女性人质,五十多岁的老人,吴姐也在里头没出来呢,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俩人中,有一个是外籍华裔,英国籍,早年在国内待过,是国际通缉犯,在国外逃了好多年。里边情况不明,咱们的人也不敢贸然进去。”

盖一和路成景对视一眼,彼此表情都不大好。

因为看到苗嘉敬和杨杰的自由性,致使他们过早排除了“养凶”这个可能,可没想到,非但找来了打手,还是通缉犯。这么短的时间里,究竟是哪儿来的人卖命?难不成,真的一直养着一堆通缉犯?

难道,苗嘉敬和杨杰只是第二批次,其实还有专业的团队在上面?

不对的,那“金主”就没必要给他俩钱了,有专业队伍,他俩就没用。

所以,到底是什么呢?

路成景忽然心焦,他太想揪人了,这个计划根本还没有做到完美就匆忙赶着时间实施了。

一只手落到他肩膀上拍了拍,他一转头,看见小队长的表情严肃,却在宽慰他:“别急着揽责,我们还没输。”

路成景闭上眼,默默做了个深呼吸,重新发散思维。

挟持了张兰,如果小吴和小张已经失去战斗力, 那这里两个通缉犯就可以靠着人质出来了。既然还没有出来,只能证明小吴和小张已经暴露了,在内部周旋。昏睡的杨杰住在1001,有一个警员陪着。通缉犯既然没找上门,那就是对1001一无所知,大概率找不到她。杨杰,应该是保住了。

计划里,小吴躺在床上假扮杨杰,小张在屋里藏着,张兰在屋里照顾人。本想蹲一个破门而入的人,却意外等来了两个。

煤气爆炸,1202应该已经满目疮痍了,会不会已经有人……

现在他们的人确定活下来的,只有张兰……

路成景闭了闭眼,试图再冷静几分。

应该至少,有一个人,在和他们周旋,虽然不知道这煤气是怎么爆炸的,但应该最起码活着一个。

盖一领着陷入思考的小领导一路来到了队伍最前方,跟旁边的警员打听了情况。

他们的首要目标是保住杨杰,然后保住人质,再保住警员。

劫匪想要的,无非是全身而退。

旁边有人上前一步,路成景下意识出手把人捞了回来,一抬头,果然是小队长。

盖一被拦倒也不生气,只耐心解释:“我去把人叫出来。”

还没待路成景琢磨明白要不要贸然过去,里边就有人出来了。

两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一个寸头,一个背头。

背头拿着把手枪,抵在了面无人色的张兰的太阳穴上,他眼露凶光,一跨出来就使劲拿枪口往人质太阳穴上用力顶了顶,顶得张兰双腿抖如筛糠,一颗心跳得要蹦出来,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气音。

“后退!都后退!”

盖一从鼻间呼了口气,长臂一伸,带着一众警员后退了三步。

躲在身后的寸头也跟着走了出来,他腰间牛仔裤兜夹了把手枪,手中拿着一把军用匕首,横在了人质的颈间,而这个让路成景目眩的人质,正是一早还回了消息的穿着病号服的吴瑗。

吴瑗状态看着还好,身上也没见血,只头发有点乱,脸上化好的妆也有点脱了,反而露出了些健康气色。

她张张嘴,却被喉咙前的匕首憋回去了。

吴瑗只好用眼神拼命示意队长们:没什么大事。

路成景会意,那就是张之远还活着,杨杰也没被发现。

悬着的一颗心回落一半。

盖队长沉声问:“你们想清楚了吗?人质、袭警,知道什么后果吗?”

背头转头去看寸头,立刻暴露了他们的“等级关系”。

持刀寸头被对面这人隼一般利的视线钩上,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冷哼了一声,中文腔调怪异,言语却异常地道:“老子手里有几条人命,你知道吗?”

他带着笑意用母语重复着,很好地缓解了头皮的麻痹感:

“Attack? I’ve played cops like you, a lot. I killed them without a blink.”【袭警?我还玩儿警呢,杀个警察我眼都不眨。】

亏了盖一有那么点看英文剧作的爱好,他也冷哼一声。

“You dare touch them, I assure you, you’ll beg for your life.”【敢动她们一下,我保证,你得求我饶你狗命。】

寸头咧开嘴,残忍一笑,手中利刃在吴瑗白净脆弱的脖子前毫厘快速地左右挪动,像极了拿尖刀反复插指缝的游戏。直到瞧着这警官的脸色铁青,他才得意地收了手。

路成景盯紧寸头,发现他正不经意似的扫视对面和侧面的楼层。

他心下了然,这人是在找狙击位。

不过他知道,事发突然,他们还没来得及叫。

通缉犯似乎也逐渐确认了这一点,视线逐渐聚焦在对面的两位警官身上,来回打着转。

“我们做个交易,我要人质和那位女警官,你要什么。”

寸头再次咧嘴笑了,再次操起浓厚的口音,朝着路成景道:“这才是明白人。”

“我要你们当官儿的过来一个当人质,给我跟我兄弟准备一辆警车,没追踪器的。”

路成景微笑:“没问题,不要钱?”

寸头哈哈笑了两声:“不要那要命的玩意儿。”

盖一一边卸枪和手铐,一边说:“行,我去,你把人质放过来。”

路成景按住他的手,不容置疑:“我来。”

那头的寸头看好戏似的点点头,旁边的背头立刻大声吵嚷:“对,你别动!让他来!”

然后背头就被盖一扫射过来的视线逼得缩了缩脖子。

寸头也不觉得恃强,只十分理所当然地认定了,在场只有这两位瞧着像头儿,看着都有够高大的,但两相权衡,还是盖一瞧着更凶猛。

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寸头朝路成景勾勾手,道:

“You, come. Take off your down jacket.”【你过来,把羽绒服脱了。】

盖一眼睛里爬上细密血丝,有过去的惨痛经验,他一点都不信,这帮亡命徒上了路还会放人回来。

且不说别的,小领导是元冮市来帮忙的,来了以后兢兢业业,不是他的话,他们还未必摸得到“牙医”和“敬事房太监”的边儿。怎么说,也该是他去。

更何况,他自保能力强,还福大命大。

“路队。”

路成景盯上小队长颤动的眼珠,笑着把枪和外套都递给他:“等我回来,好好给我讲讲,昨晚我都干嘛了。”

盖一不自禁笑了一声,又皱紧了眉头:“你得回来,我还有秘密没告诉你。”

路成景挑挑眉,点了下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穿着单薄的衬衫,路成景慢慢朝着通缉犯走去。走到一半,他示意背头,接到了腿软到几乎站立不住的张兰。

路成景将人往身后送,身后立刻有女警员跟过来检查张兰的身上有无危险设备。

背头举起手枪指着路成景道:“你,去我哥那边!”

路成景笑着点点头,脚步一转,往那边走了两步。

“砰!”

路成景几乎在枪响的那一瞬间就闷哼了一声,单膝跪了地,殷红的血液从他右侧大腿渗出,迅速染红了一大片还没化净的、被踩实了的雪地。

“我操!”盖一瞠目欲裂,举起枪就对准了率先开枪的背头通缉犯。

“Freeze! Don’t fucking move! 别动!”

寸头竖起刀尖,恶狠狠地贴近了吴瑗的脖子,割破了一层油皮。

地上的路成景缓缓抬起右臂,右手手掌上和指缝里沾满了血、雪混合物,示意了身后的小队长。

盖一半张着嘴,粗粗地喘着气,刚拉过保险的手指微微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眼眶生疼。

见场面稳住了,寸头嘿嘿一笑,操着流氓的口吻和怪腔的中文,说:“对不住啊警官,你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我好害怕啊。”

路成景低着头,喘匀了气,左手撑地,勉力哆嗦着腿,却没能站起来。他脸上不见狼狈,仍然挂着丝笑意,跪坐在地上,仰头对上了吴瑗的目光,然后转向寸头,说:“怕就对了。”

一旁的背头不敢抬头再看那边像个困兽似的警察,只根据同伙的眼色走到路成景身边,一边费力扶起他,一边拿冷硬的枪口顶住他的后脑。

寸头挑衅似的抬头去看对面五步远的男人,如果肺能作为生气的指示标,这条子的肺刚才就炸了吧。这人的眼神,活像要剥了自己的皮,这条子,不对劲。他一双眼贼溜溜地在两人之间徘徊,不知转明白了什么念头。

虽然很想再玩儿一玩儿他,但还是免了节外生枝、夜长梦多为妙。

“警官,人我已经还你一个了,我可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啊。这两位警官就跟我们走吧,我得跟我兄弟一人一个啊。Now, I want my fucking car.”【把我要的车备好。】

盖一阴沉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一挥手示意身边的警员。

寸头朝着盖一点了点头,怪腔怪调道:

“Don’t worry, babe. I love Chinese. I’ll give him back to you, unharmed.”【放心吧宝贝,我很喜欢中国人,我会把他还给你的,毫发无伤地还给你。】

盖一全程盯紧了这外籍寸头,朝后挥手,让开了一条路给他们。

“You better keep your promise.”【你最好说话算话。】

寸头瞧了眼一旁咽口水都紧张的同伙,无所谓地挑了下眉。Or what?【不算话,你又奈我何?】

盖一读清楚了他的表情,然后第一次垂下眼,让开了路,但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

“I’ll hunt you down. Gouge your eyes out ,feed them to yourself. Try me.”【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到那时,我会剜出你的双眼,再喂你自己吃了。不信,你就试试看。】

寸头猛然回过头,怒目而视,对上了一双不再凶神恶煞、反倒平静幽深的眼睛。

背头显然也听懂了,登时浑身一哆嗦,差点松开了路成景。他赶忙重新顶好人质的后脑,回手去拉同伙:“哥,快走吧。”

寸头禁了禁鼻子,换上一副笑脸:“会还你的。”

Sure he would, just the body, or, parts of him.

【当然会还。是还个死的,还是一块一块分批还,就不一定了。】

上了车,寸头开车,被绑了手的吴瑗被扔在后座。同在后座的还有右腿受伤,正流着血的路成景。背头坐在副驾,系着安全带扭身拿枪瞄准了两个人质。

没了横在脖子上的匕首,吴瑗终于开了口,看着路成景伤口汩汩流血,她急得要命。

“路队,路队你怎么样?好多血啊,伤到哪了?”

路成景脸色不大好,但还是摇摇头:“没事。”

吴瑗急得坐立不安,朝着前头的两人道:“我们的人没跟来,你们直接出城,没人拦你们!我队长流了这么多血,不就医会死的!”

寸头正一边看着后视镜,防着人跟踪,一边脑中盘算着一会儿去哪躲一下,换辆车。脑子里盖一威胁的话反复回荡,成了混响似的震着他的耳膜。

I’ll hunt you down… Gouge your eyes out…

他狠狠地砸了一把方向盘,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句。

“Cut her.”【给她开个洞。】

背头愣了一下,表情要哭了似的:“大哥,咱别惹事了。我真感觉咱们要栽!”

“栽你妈!”

寸头越想越郁结,沉声喝:“你懂个屁!那女的身手好!动手!”

醍醐灌顶。

背头忙收了枪,换了刀,眼露贼光看着吴瑗。

吴瑗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确实在刚才,拿着事先藏好的、在张兰家找到的刮眉刀片,正在割捆手的绳子。

可是还没割开。

吴瑗久违地大脑宕机,一时没编出瞎话来转移注意力。

匕首朝着吴瑗的腹部刺来,她心下一凉。

完蛋,就这么点地方,躲不开了。接下来,无非是左腹还是右腹的问题。

正在她牙根发麻的时候,她被猛地推了一把,然后她看见本来虚弱地像昏睡过去了的路成景挡在了她面前。

那把匕首的主人先被路成景没受伤的左腿踹偏了,然后再刺,就失去了原定的目标。平白无故被踹了一脚,背头也来了脾气,一刀就朝这人扎去,然后被再横起的左腿挡住了致命一刀。

路成景下意识地痛哼,激得吴瑗浑身的毛孔都开了,她下意识惊声叫了一声。

驾驶座的寸头确认了没有跟上来的警察,刚松口气,听到动静,瞟了一眼中央后视镜,气得要心梗:

“Bloody hell… Why you stabbing HIM?! ” 【我操……你捅他干什么?!】

万一那真给整死了,那傻逼警察真跟上来呢?!出境还遥遥无期,惹上个瘟神可不就真栽了!

背头被骂愣了,刚才也是被一脚给踹蒙了,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后怕了起来——

ps:因为文中都是口语,so不准用语法分析!

pps:英音永远鲨我!【那种正经、有点class的英音】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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