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取证坎坷

田雨琪脸色倏地苍白了下来,嘴唇肉眼可见地颤抖,她微微抬起头,眼珠一左一右地微微颤动着,怎么控制也定不在原位。

“田雨琪,配合刑事调查是公民的义务。”盖一盯紧了她的双眼,沉声道:“你如果知道什么,如果真的想保护你的孩子,就说实话。对警察撒谎,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面前的女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呼吸的频率乱得明显,只她自己浑然不觉。

盖一毫无动容地盯着她,逼问:“我再问你一次,事发时,你在哪里?”

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蝇:“……家。”

“嗯。”盖一沉声应了一声,又问:“你见到凶手了吗?男的,还是女的?”

田雨琪“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是在帮你。

田雨琪脑中忽然作响,她一颗脆弱的心立马跟着咯噔一下,人下意识往一旁栽去。

被路成景眼疾手快扶住了。

“啊!”

“没事吧?田女士。”路成景扶正了她,又坐回了对面。

田雨琪胸口不断起伏,她掖了掖鬓角被沁出的冷汗浸湿了的发,勉强笑笑:“没事。警官,我三天没睡好觉了,能到这儿吗?”

盖一眉头微动,又被身旁的人按了按大腿。

“当然。”路成景微笑着,一边起身穿外套,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怎么弄的?”

田雨琪刚刚起身要送,闻此,神色又一僵。

她垂着眼答:“起夜,磕的。”

“哦,最近有杀人犯逃窜,避免夜间独行。打扰了,田女士,之后有什么想起来的,或者等你休息好了,”路成景依样递过去一张便签,说道:“记得联系我们。”

一路走到楼下大厅,路成景让盖一先去车上等他一会儿。

再上车时,路成景手里拿了两瓶冰可乐。

盖一忽然失笑,接了过来,拧开猛灌了一口。

“我还以为,路队脾气这么好,一点都没生气。”

路成景伸手摸到座椅下方的把手,调了调座椅,然后往后一靠,对上盖一戏谑的眼睛,缓声接道:“烦啊,《柯南》还有问必答呢。”

盖一又不自禁笑了。

是呗,“死神”的被动技嘛,可快借他们用用吧。

也是奇怪,路成景昨晚刚来的时候,一本正经,他还有点懒得为他多做安排。听他的用词、看他办事的习惯,本以为就是个未老先衰的老态年轻人。

但真的奇怪,这人竟能轻松稳定他的情绪。

而偶尔,就像现在,也还透露出一点人气儿。

也许,应该跟他抽空喝一杯,灌一灌他,看看这张正经的皮下还有什么。

路成景也跟着灌了一口,晃了晃浑浑噩噩的脑袋。

这车开得挺好,稳得他很舒服。又到红灯了,一起一停,都不猛。

盖一全情在方向盘上,鼻间却嗅到了洗发水味儿,勾得他有些痒,然后他鬼使神差:“路队,加个好友,我拉你进群啊。”

路成景应声,拿手机扫了递到眼前的二维码,添加了“一”,然后被“一”拉进了“睿一进取之社畜明瑗”。

什么东西……

“你对田雨琪,怎么看?”

盖一把手机揣进兜里,刚摸上方向盘,愣了一下,接道:“感觉她像被吓傻了。这事儿都过去一个来月了,她还这样,像是常年被人吓唬。你说呢?家暴?”

“嗯,我有个想法。”路成景攥着冰可乐,慢悠悠地说:“我是凶手,我两次都是瞄准了独居男性,这次撞到有家庭的男人,是个意外。而意外的原因就在于,我几次踩点,都没见到这个女人。”

盖一点点头,接:“对。这女人神经紧绷,草木皆兵,还有点儿神经,非常符合常年被家暴甚至监禁的特征。”

“我进了屋,制服了目标,却意外发现,还有个女人在家。可我非但没有灭口,却留下了这个永远的隐患。为什么呢?我全部的理性都告诉我,这不对,这有可能会害死我。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是个感性的决定,那一瞬间,我,同情了这个女人。”

盖队长目光沉静,镇定开口接:“面对这些受害的女性,我从来不是同情,大部分时候,是震惊愤怒。确实,我想把那些孙子揍出屎,但我没法同情,或者说,共情。”

“嗯,大概率是名女性。”

路成景的手机一振,他低下头,看到“睿一进取之社畜明瑗”中,“文明标兵”一连串发了两条消息:

——@路成景 路队好!

——路队和队长在一起吗?

路成景看着唐文明的ID,嘴角隐隐有升起的趋势,敲着九键回了一个单字:在。

——尹鸿飞醒了,他愿意接受笔录,还要无条件24小时配合咱们工作。队长们有什么特别要问的吗?

听了路成景的复述,盖一挑了挑眉毛:“要住过他家那女生的电话。”

路成景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低头回复了。

再回到市局,已经是午饭时间了。

抱着“吃不饱饭没劲儿干活”心态的盖大队长,直接叫着路成景去了食堂。一路上,他热情地给小领导讲着,在哪刷卡,在哪付钱,去哪要小咸菜。

俩人一人端着一餐盘的菜,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了,对着边吃边聊。刚随口聊了几句菜色,盖一就见面前这人拿出手机,熟门熟路地点开了直播软件。

盖一惊愕,肉段咬了一半就住了筷子:“吃饭也看啊?”

“嗯,”路成景口中同样嚼着咸香脆嫩的肉段,眼睛微微从屏幕上移开,看了一眼盖一:“我跟小徐都觉得,十有八九还是网上选定的目标。这个‘同城’功能很好用,刷到的都是人在丹山的用户。”

盖一微微愣怔,没接得上话。本来想说一句敬业,又憋了回去。

不是他盖一怠惰,只是难度摆在这儿。

有人说《柯南》犯罪手法理想化也好,想当然也罢,但确实许多手法逻辑都是完全闭合的,代入进去,如果没有柯南,很多案子就得悬着。现实生活里,像“牙医”这样的罪犯虽然不多,但每个这样有点小反侦本事的罪犯的案子战线都会拉得很长。且别说他的案子都是攒了两年才一股脑儿冒了出来的,就是从他第一次杀人那天查起,现在也不见得抓得到。刑事案件每年大大小小不少,但最终统计起来,这类案子,能解决个60%都是一大关。

虽然这些年刑侦技术发展得很快,大数据也实实在在地帮了不少忙,但道兢兢业业高一尺,魔也天天削尖了脑袋想高一丈。常有多少年前的案子被翻了出来,轰轰烈烈查办,直接结了陈年旧案。听着是爽快事,但大多数都是逃犯。

说白了,这种结案是证据都有,只是苦于抓不到人,大数据一天天普及,就再难遁形。

那没证据、没线索的呢?

再排除一些激情杀人的案子,这种精心谋划的变态杀人魔,是真的难抓。

只是好在大多数人情愿007当社畜,也不愿意进去吃牢饭;再加上法律普及,一般人的犯罪欲望确实被枷住了。除了反社会人格,又没有似海深的仇,谁不想好好活着。

今年丹山市局算是倒霉,摊上这么个瘟神。但现场干净,又没活口能说话,实在是束手无策。要让盖一说个解决的法子,那要么,全体市民提高自律自觉,别干缺德事儿,就惹不上他;再么,全市区,特别是老旧小区要一一落实,无死角安好监控,保证别断线,一有异常立马出警。

现实吗?不现实。

即使多部门联合执法,督促做好监控工作,但上面的要求是一回事,下边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太多人对于政策持着无所谓的态度,一部分是财务紧张,不愿花钱在保险措施上;一部分是真的直觉不敏加盲目乐观,根本不当回事。

更现实的希望在于,牙医再作案,失手。

所以盖一实在觉得,虽然窝囊憋气,但也只能等。他转念一想到这小领导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抓这人,因此比他们更急着破案,也正常。

盖一低头耙了口饭,心道:急,也没招儿。

“路队,你住哪儿啊?宿舍?”

路成景眼睛仍盯着手机屏幕,一边夹菜一边回:“我个人不喜欢宿舍。先住两天宾馆,拜托陆局帮忙找短租房了。”

“哦。”盖一转了转眼睛,朝着小领导殷勤道:“费那事干嘛,不就住几天吗,来我家啊路队。”

“?”路成景诧异地抬起头,客气回道:“不麻烦了,谢谢你,盖队长。”

“麻烦啥,我家就我一人儿,此外连个活物都没有。”盖一挑了挑眉毛,继续道:“还是说路队,不习惯跟别人一起住啊?嗯?”

路队一怔,随后笑了一声:“那行,多有打扰。”

盖一眼里一亮,嘴上赶忙回着“不打扰、不打扰”,另一边手里掏出手机,说:“那我跟陆局说一声,定了啊。”

吃过这顿饭,两人直接回了一队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派祥和,散着通过风还残余的麻辣烫味儿。

盖一搁鼻子一嗅就知道是哪家,一转头果然对上了吴瑗谄媚又心虚的视线。他难得地什么也没说,只转头去一旁徐睿桌边站定了。

徐睿标志性扶扶眼镜,确定了盖一心中猜测的内容:“技术科说,什么都没有。后来又派人找了残肢,没找到。监控也又排查了一遍,确实没有发现。”

盖一找回了饭前的不爽感,问:“坏消息听完了,好的呢?”

鼠标左键响了两声。徐睿继续道:“有一个巧合。于正峰遇害时,刚与女友分手两个多月;姜琦有妻子;尹鸿飞遇害时,也刚与前女友分手一个月。”

原来放置一个月就发酵成那样?

徐睿开口又把盖一跑远了的神思拽了回来:“我是觉得,当代社会,这个年纪里,随机挑选三名男性,三个月内,全部非单身的概率,有多大?队长,你看看咱队里。”

盖一:“……”

“我联系了于正峰的前女友吴欣欣,她说人在外地看病,明天回丹山以后,愿意来配合调查。”

“什么病?”

徐睿闻声看到了路成景,回道:“她没说。”

“另外,花园街路口监控显示:佳静诊所今早,是8:30开的门。路队和吴姐进去之前,刚刚开。昨天、前天,近七天,都是在8点左右开的。”

盖一挑挑眉,和路成景若有所思的视线对上了——

愿警察们都能拥有“有问必答”的技能

ps:忘记说,路队的“严肃”体验卡只有半章,早就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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