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冯砚棠直到进了章司令的房间才明白,原来只“亲上一亲”是要比“亲完了之后再弄一下”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惜他太年轻,在这方面经验不足,因此吃了个大亏。章司令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还有些好笑,因问他想清楚了没有,他气得不理他,章司令自语道:“看来是默认了。”冯砚棠本来还要同他理论,忽然听见下人的敲门声,登时安静了下来,章司令便笑他:“你要不要拿被子蒙上头?”冯砚棠瞪了他一眼,匆匆忙忙的往身上穿衣服,章司令看他委实害臊,便将帐子放了下来。偏那小男仆还不解事,进来后笑着说:“大爷,这天已经没蚊子了,怎么又放了帐子?”说着竟走过来,忽然瞧见珍珠罗帐内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登时吓了一跳,赶紧往后缩。章司令忍不住的只是笑,一手搂了冯砚棠,一面就低了头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冯砚棠既无法叫出声来,又不能有大动作,只得紧咬着嘴唇,无声而克制的推拒。小杂役隐约听见了动静,吓得不敢抬头,最后只得低声问道:“大爷要起床洗漱吗?”章司令喘了一口气,笑道:“当然。”这才放过了冯砚棠。

冯砚棠见他坐起来还不住的笑,恨得抓住他的手背,在上头狠咬了一口,章司令却不觉疼,看见他面有薄汗,嘴唇又被咬得通红,倒是禁不住反手揉弄他的嘴唇,又将一根指头,探进他口中去逗弄,冯砚棠含了他的指头,那眼里已经又泛起了水光来,章司令便贴着他耳畔道:“要不是我今天有事,这会绝不轻饶你——”冯砚棠只得往外推他,他这才起身出去,那小杂役不免又往床上偷看,章司令道:“你去将少爷洗漱的东西也预备好,下午再将他常用的东西也挪到这屋来,以后,他就在这屋睡了。”

那小杂役吃了一惊,立刻跑去准备,冯砚棠一把掀了帐子,恨道:“世叔!你怎么跟下人们说了!”章司令问道:“那你准备瞒多久?”冯砚棠又无话可答,章司令便在他身边坐下,一颗颗帮他系上衣扣,说道:“自然些就好了,你看看,这么遮遮掩掩的,倒是更让人好奇。”冯砚棠不答,蹬上裤子,自顾自跳下了地,便跑回原来的卧室洗漱去了,章司令又禁不住笑着摇头。

有了这么个开头,这一天冯砚棠都有些别别扭扭的,吃早饭时下人的神色都鬼祟的很,上课时又有同学研究他手上的戒指,等到下午去退房租,那房东就更难说话了,冯砚棠跟他掰扯了半天,最后还是无意间说出自己世叔的名头,这才拿回了全款。

不过他兜里揣着钱,又忍不住琢磨起那座荒弃的工厂来了,回家去换了一身华贵衣裳,他装作公署秘书的样子,自去寻查相关人员。功夫不

负有心人,没几天,他果然找到了主管这块的地方官,将章司令的名片往外一递,那小官吏如何敢怠慢,问他什么就答什么,他才知道了这厂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原来那饼干厂,本是以冯老帅堂弟的名义开的,冯老帅倒台以后,那堂弟受到冯砚棠一案的牵连,连夜跑路,厂子忽然间没了人管,能偷的能抢的都被拿走了,只剩这一片厂房尚且完好。原先也有人打算将这里接下来,谁知当时地方上贪财,将此处锁起,问那接手的人索要拖欠的税款、罚款等等不一而足。买方想压价,就暗地里派人在那片空场院里装神弄鬼,到处造谣说这片厂房不干净。眼看就要起效了,谁知当时顶替冯老帅的那个孔将军也塌了台,新任的杨大帅跟买方有过节,听说了他要买这个厂,就将税又往上加了一倍,买家去找他理论,被他一枪给崩了,结果,谣言倒坐成了实的,经商的谁不忌讳这些?此后便连问的都没有了。冯砚棠听后,心内暗自欢喜,当即拍给那小官几十块赏钱,让他帮自己整理清楚交接工厂需要的相关手续,那小官哪里还敢含糊,毕恭毕敬的送冯砚棠回到车上,冯砚棠打道回府,心里真是得意非凡。

他原本担心这厂子已经归了他人,没想到居然不曾倒手,这倒是省了他一大笔费用。地方官那块,其实极好应对——因为可以借章司令的名头,他就算不出面,只要有他这块金字招牌,也满可以做到“佛来斩佛、魔来斩魔”了。开工购料倒是需要一些钱,不过毕竟有限,因为不少东西可以先赊着。至于人工,这倒是个大头了,不过他可以慢慢想办法。

正想着,忽然那司机笑道:“少爷满脸喜色,想是谈成了一笔大买卖了。”冯砚棠连连谦虚,后来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便说道:“什么时候你们都改叫我少爷了,这可不像话,快改回去。”那司机说道:“这是大爷吩咐的,说以后不准再提‘侄少爷’和‘冯少爷’这两个词儿,只管叫你少爷。大管家猜,大爷恐怕是打算收您为义子呢。”冯砚棠没料到是这么个回答,登时愣住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道:“这哪儿成呢?你家大爷他对我已经那么好了,还要做出这些动静来,不嫌引人注目么,难道还怕别人抓不住他的把柄?”

他心里惦念着这个事,晚上见了章司令,就开门见山的跟他说:“我今天怎么听说,你打算收了我做干儿子?快别开这玩笑了,你年纪又不大,以后多少儿子要不得,猛然间认了一个我,别人还以为你不行了呢!”

章司令本来正在打算这件事,只等着找个吉日,就跟他行了礼,好向众人宣布,现在听见他这么说,就笑了:“胡说,我行不行,与他们什么相干?认干儿子

的多了去了,没听过还有这些讲究,再说我有了你,还要儿子干什么!”

这虽是随口说的话,冯砚棠却一下子听愣住了,细细一想,顿觉五内沸然,偏偏章司令看他沉声不语,还以为他又在瞎琢磨,便说道:“行啦,这件事我早就定下来了,你现在想反对也是白搭,快老老实实的应下来吧!”

冯砚棠被他一说,反而笑了,心里面叹道:“不承想他是这样认真的态度,我若是再畏首缩尾的,倒辜负了他的一片美意了。然而他待我越好,我越不可太自私,凡事也得替他着想:他一向是只会打仗不懂处世,别人收干儿子,都是为了拉帮结派,他却挑了我这个没背景却有污点的毛头小子,传出去了,对他名声能有半点好处吗?”便狠了狠心,说道:“你的好意我自然心领,但要认干儿子也不该是我——你不怕别人猜忌,我可是替你害怕!”章司令闻言便有点不高兴,因说道:“怎么?我收个人在我家里,还要管那些闲人蜚短流长?”说完了觉得这句话还不够力度,便又补了一句:“你少在那里琢磨理由,说来说去,你不过是为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心虚而已!”

冯砚棠当然是有点心虚,不过哪里肯认账,闻言便抢白道:“我有什么好心虚的?”又反唇相讥:“我看是你心虚吧?”

他这话固然无心,却不料章司令当真沉默了下来,原来他这么做的确是另有一层想法,那就是给冯砚棠一个名分,让他死心踏地的待在自己身边,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登时就有点底气不足了。冯砚棠不意自己刺中了他,倒有点惊讶:“怎么?你真的——”

章司令气哼哼的一掉头,自往写字台后面坐下,拿了份报纸来看。冯砚棠见状又后悔起来,便过去软语跟他赔了个不是,章司令才好了一点。冯砚棠少不得又哄了他几句,章司令说道:“我不过是想留住你。”冯砚棠道:“我又跑不了。”章司令一皱眉,说:“你就算想跑我也捉得回来!”冯砚棠笑着说:“好好好,谁不知道你当过侦察连长?捉人的本事一流。”话说到这里,他们彼此看了看,都笑了,冯砚棠便又说道:“你的心思我岂能不明白?不过名分这个东西,我实在不敢去贪图,世叔你对我太好,我只怕将来无以为报。”章司令说:“谁要你报?”冯砚棠转念一想,便又说道:“也好,既然不指望我的报答,我就索性小人做到底:世叔知道我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如今你帮我一个小忙,让我得些好处,不比给我这个名分,更能留得住我?”章司令说:“你又说歪话。”因问他何事,他便将那个饼干厂的事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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