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宋思阳给小狗起名叫团团,没什么别的含义,单纯觉得这个名字很符合他第一眼见到的小狗,且又可爱又好记。

团团是褚越从朋友介绍的狗舍里抱来的,但其实萨摩耶并不是他的首选。他更钟爱杜宾、高加索、罗威纳等烈性犬,体格健硕的外表倒是其次,主要是足够忠心护主,宋思阳牵着在外遛狗人身安全也能有保障。

可当想到宋思阳那双乌亮柔顺的眼睛,念头顷刻就产生了变化。

在褚越的眼里,宋思阳如果是小狗,一定是雪白的、毛绒绒的,这样具象化的想象持续了十年,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忽而觉得也许萨摩耶更加符合他的审美,这才有了团团。

狗狗的生活用品和吃食很快就送到了别墅,随同的有个专业的训狗师,跟宋思阳讲了些注意事项。宋思阳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等训狗师一走就把听到的拿笔记在了本子上。

团团醒了就缩在箱子里哼哼唧唧个不停,宋思阳趴在箱子前担心地问:“它是不是不舒服啊?”

褚越猜测,“可能是饿了?”

宋思阳觉得有道理,手忙脚乱去找羊奶粉和狗粮,按照说明书泡了奶,小心翼翼地把团团抱出来放在尿垫上吃饭。

小狗很聪明,啪嗒啪嗒舔着泡软的颗粒,吃得嘴巴一圈都是奶渍。宋思阳半跪着,恨不得整个人都伏到地上去,哄小孩一样地叫小狗的名字,“团团,团团,你叫团团知道吗”

趁着团团喝奶,褚越让工人在客厅的一角安装狗笼子。

一个半月的狗还学不会定点排泄,这时候笼养是最好的做法,等长大了些有定点意识了再放出来随地活动也不迟。

等把团团安置进笼子里后,小家伙又把脑袋钻进狗窝里,一栽就睡过去了。

宋思阳蹲在狗笼前看个不够,还是褚越提醒他得去查询养狗事宜他才依依不舍地起身。

手机放在桌子上常亮着,宋思阳只打开了浏览器,有两条搜索记录:一个半月的萨摩耶吃什么、怎样才能把狗养得白白胖胖。

他坐回椅子,时不时往后瞧一眼,确认团团还在安睡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里上。

四年,手机迭代升级得太快,很多功能都是全新的,宋思阳用起来有些不适应,慢悠悠地点着页面。褚越坐到他身边,他点击屏幕的动作微顿,抬眼看对方,忐忑地说:“我可能没那么快好”

褚越凑过去,安抚性地搂住他的腰,“手机是你的,你想用多久都可以。”

宋思阳还是不大敢相信褚越竟然真的把手机的使用权全然交还到他手中,不过眼下显然是团团的事情比较重要,他也没再跟褚越辩驳,朝对方微微一笑,接着认真地查阅资料。

养狗的事项写了满满几页,他查了多久褚越就陪了多久,偶尔对方随口问一句,他就偏过脸轻声地答。

室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地的金光,光晕从白洁的瓷地板反射到依偎着的两具身影上,说不出的静谧美好。

小狗嗜睡,可睡饱就有得烦人了——褚越真正领悟到这句话的真谛是在晚上。

宋思阳是被团团的叫声吵醒的,他和褚越的主卧在二楼,小狗的叫声却极具穿透力,即使隔了一个楼层两层门还能听见。亏得这是独栋别墅,要是在普通的住宅区怕是半夜要被投诉扰民。

他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也没开灯,打算溜下去找团团,刚坐起来,脚还没有沾地就被褚越拦腰搂住。

床头灯被打开,宋思阳低头看着阴影里的褚越,解释道:“网上说小狗黏人,没人陪就要叫的,我去看看就回来。”

褚越眉头很轻微地皱了下,半晌,见宋思阳神情恳切,无奈地撒手。

怀里的人几乎是一瞬间就跳下了床,迫不及待往外走。

没多久狗叫声就停了。

褚越孤零零在床上躺了会,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做出养狗的决定,他掀开被子出门,从二楼的走廊往下看。

宋思阳把团团从狗笼里抱了出来,坐在地上,将狗抱在怀里哄着,小狗耷拉着耳朵,在温暖的怀抱里拱来拱去撒着娇。客厅里留了夜灯,宋思阳陷在半昏半暗里,像春水、像暖阳、也像夜色里一盏亮起的微灯,画面温柔恬静。

褚越暂时原谅了团团半夜把宋思阳叫走的错误。

他轻手轻脚下楼,走近了宋思阳才发现他,对方抬起浸在夜色里的眼睛,期待地问:“你要抱抱他吗?”

没有人能拒绝这个时候的宋思阳,褚越更是不能。

小狗换了臂弯,吭哧吭哧哼个不停,拿湿漉漉的舌头舔褚越的手,舌上的倒刺刮着皮肉,很奇异的触感。

宋思阳挨着褚越的肩,半靠上去逗团团玩儿,眉眼饱含笑意,好像这些日子的阴郁和沉闷都与他无关。

褚越喉结微动,不由自主低头亲了亲宋思阳的脸颊,很轻柔的、珍惜的,不带半点儿情.色的一个吻。

于是有朝霞从宋思阳的两侧渐渐浮上来,迅速蔓延到了耳朵尖。

真奇怪,明明他们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千百次,却还是会因为一个最为纯粹的吻而心动。

“等团团再长大点我们带它出去遛一遛吧。”

宋思阳闻言,压低声音惊喜地问:“可以吗?”

褚越颔首,额头抵住对方的,慢慢地含住两瓣潮润的唇吮吸,极尽缠绵。

别再不快乐了,宋思阳。

宋思阳的日子因为团团的到来变得十分充实,他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不怎么理会了,一心思扑在小狗上面。每天都在不断学习新的科学养狗知识,生怕团团磕着碰着饿着冷着,比养孩子还精细。

最让褚越难以忍受的是小狗半夜见不到人总要叫唤,嫌吵是一回事,只要小狗一叫,宋思阳就必然会偷摸着溜下楼,一待就是半小时起步。宋思阳不在身边,褚越也难以入眠,到最后他需得亲自下去逮人宋思阳才肯依依不舍地回房睡觉。

也不全然是烦恼。

当宋思阳盘腿抱着小狗仰着脑袋软声软语地求他“能不能再待十分钟”的时候,他仿佛也瞧见了宋思阳耷拉着的白色耳朵,有时候会忍不住上手揉,毛绒绒的耳朵当然是揉不到的,至少可以摸到细软的头发和软腻的脸颊。

快一个星期团团适应了夜晚没有人陪,这种情况才终于有所好转。

团团打完三针疫苗后,该打狂犬疫苗了。之前的疫苗都是褚越让人上门注射的,这次他打算带宋思阳和团团一起到宠物医院——宋思阳还是不大敢接触人,但为了小狗他似乎也变得勇敢。

在褚越提出要出门时,他并未立刻答应。团团调皮地在他腿边转来转去,一会拿脑袋拱他的小腿,一会儿咬他的裤脚,他看着这一团雪,努力克服对外出的不安,这才应了下来。

一切都很顺利。宠物医生很温柔,问什么宋思阳就答什么,拿到疫苗本后他在车上抱着团团将本本摊开,轻声对小狗说:“以后我们就是证件齐全的狗狗了”

可想到医生说的要对团团进行社会化训练,他又不禁苦恼起来。

打完狂犬疫苗后团团萎靡了一天一夜,褚越没再阻止宋思阳陪小狗,两人当天晚上共盖了一张毯子靠在狗笼上。宋思阳抱着狗,褚越搂着宋思阳,就这么将就了一夜,把第二天起来做早饭的陈姨吓了一跳。

团团疫苗齐全后就可以外出遛狗了。

宋思阳在庄园别墅住了整整四年,对这一片地段却不熟悉,他没有真正自个儿出过这个门,也害怕独自外出,因此前几次遛狗都是褚越陪着他。

团团是好动的月份,十分调皮,撒欢儿地跑,宋思阳牵着绳,都不知道是他在遛狗还是狗在溜他。他在前面遛团团,褚越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宋思阳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确认褚越就在身后才敢继续往前行。

褚越朝他笑笑,目光落在宋思阳左手腕的手环上——跟市面绝大多数手环没什么区别,但他让人改装过,在里面加了定位系统,宋思阳去哪儿他都能第一时间得知。

手环是前些天戴到宋思阳手上的,褚越不需要找什么理由,他给的宋思阳就接受,除了洗澡外对方都没有摘下来。

不出意外,这类手环会跟着宋思阳一辈子,他不怕宋思阳跑丢了。

团团扑着要去咬天边飞过的一只麻雀,撒开了腿跑,宋思阳只得连忙跟上,牵引绳抓得牢牢的,怕团团一去不复返。

褚越看着跑远的宋思阳,抿唇,狠心地转身躲在附近的遮挡物后。

等宋思阳下意识回头去寻身后的褚越,却发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神情一怔,狗也不溜了,三两下抱起团团,继而快步往回走,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确认褚越是真的不见了,脸上被淡淡的惶然覆盖,眼神也很是不安。

他走了几步,忍不住轻声喊道:“褚越,褚越?”

躲起来的褚越并没有应答。

宋思阳慌张不已,抱着团团茫茫然地站在原地,想走,怕褚越回来找不到他,不走,又很害怕自己一个人。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独自在外了。

有过路的大爷骑着单车路过,停下热情地朝他打招呼,“小伙子,遛狗啊?”

宋思阳抱着狗没回应,那人自讨了个无趣,嘴里念念有词地离开,大概谁都不会觉得一个看起来已经具有完全形式能力的成年人会有社交障碍。

褚越将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垂在身侧的十指慢慢握了起来。

他想起来年少时的宋思阳,那时对方虽稚嫩青葱,也带着挥之不去的胆怯和认生,却依旧会尝试伸出柔软的触角去感知陌生的世界,而现在的宋思阳却像是一只被剥掉了壳的蜗牛,只剩下对外界的恐惧和抵触。

是他把宋思阳变成这样,可他真的希望对方这样懵里懵懂地过一辈子吗?

他想私自将阳光藏起来独自欣赏,却忘记了朝阳要在青天下才最璀璨。

宋思阳找不到褚越,似海中没了定海神针,整个宇宙都在地动山摇。他神情恍惚地站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这时,褚越事先放在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宋思阳马不停蹄地拿出来接听,无助至极,“褚越,你在哪里”

清朗的音色从机械里流淌出来,一点点揉开他的恐慌,“宋思阳,回家的路你还认得吗,自己回去好吗?”

宋思阳找到主心骨,牵着绳点点脑袋,“那你呢?”

“我在家等你。”褚越凝视着不远处的身影,这次不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不容置喙道,“你得自己回去。”

宋思阳为难且困惑,“为什么不可以一起”

褚越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见到宋思阳的眼尾倏忽地浮上一点红晕,但对方纵然感到委屈,也并没有哭出来。只是蹲下来来拍拍团团的脑袋,像是在给团团打气,更像是在给自己鼓励,继而站起身牵着狗慢悠悠地顺着回程的路走。

回家吧,宋思阳。

作者有话说:

小褚(泪眼汪汪):我老婆是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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