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许恣等屋里的味儿散了,关窗睡觉。

要不怎么老一辈总劝小孩多跟外面交流,装不住的事儿找个地方盛着,心里不装事没心没肺才好睡觉。

周六果真下大暴雨,路上水冲刷着地面一淌接一淌。

“今天路不好走啊。”邱阿姨拉上窗户,担心地看看晁云。

许恣从楼上下来,已经换过了衣服,从伞柜里拿了把大黑伞,静静地等在玄关。晁云和邱阿姨就知道许恣今天要跟过去。

老妈摸了摸他的手臂:“今天不用看书了?”

许恣护着她进车里:“书到哪里都能看。”

晁云点点头,看着儿子跟着钻进车里,忍不住揶揄说:“别人家的小孩还会玩玩游戏,打打球,你倒好,每天就想着怎么黏糊在你老妈屁股后面。”

许恣塞上耳机当没听见。

老妈拍了拍包上沾的水,频频转头看许恣:“儿子,你来都来了,跟我聊一两句话。”

许恣就把靠近她的那边耳机拿了下来。

“小侃昨天给我发了几张照片,”老妈唏嘘着说,“你别说,拍的还真不错,下回我拍证件照就找他弄一下。”

“什么证件照?”许恣微微偏头去看,郁侃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们高中入学那时候的学生证件照原件拷贝了出来,拿着P了好几张奇奇怪怪的图。

他以前也看过这几张照片,跟郁侃两人比着P过几张,比谁P的照片最丑,只有老妈手里这几张是漂亮的。

不是他想的那几张。

‘越活越魔怔了。’许恣心想。

一个晚上睡过去,昨天那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差不多都代谢了。要不是早上收到锅仔一条没头没尾的“你抽空请小侃吃个饭吧”,他可能就不会想起这事了,再过个周末两天,以郁侃喜新厌旧的毛病可能把壁纸换了,这事就翻篇了。

可锅仔说“抽空请小侃吃饭”,这就不能随便翻过去了。

他如果冷静一点,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但许恣不太冷静,他一想到这茬就被那种微妙的心情折腾得很暴燥。

他没有回锅仔那条信息。

锅仔也不需要他回。

证明许恣稍微有点在意这事的,大概是他本来会去对面问爷爷要他上次摔碎的茶杯盖碎片,这样回来的时候路过茶铺好对照着买一个,但他没去。

许恣暗自摁了摁指骨,强行将自己抽离到一个客观的视角。

他试图做一个假设,假如郁侃……

许恣拧起眉,换了个方向。

他不会分析郁侃,但会分析自己。

许恣记得高一的时候他们班上有一对小情侣,据说是同一所初中一起升上来,上来以后相看两生情,自以为瞒天过海地在一起了,事实上老师家长还有学生全都知道。

明明生在和平美好年代,老师家长也开明地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这两人还是每天沉浸在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情景氛围中不可自拔。

有次那女生身体不舒服趴在桌上,被不知道情况的年级主任喊起来训斥,涨红着脸冲出教室,那男生一反常态站起来,恼怒了一句‘她今天身体不舒服’后也冲出教室。

因为那句话实在是浪漫主义话剧的腔调,男孩也做到了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共赴黄泉那样的悲怆,至于当时全班惊讶了很久。

可爱又中二。

许恣想自己应该是不憧憬这种情感联系的。

他可耻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心比心地想郁侃也不需要这样的经历。

于是自发地在心里驳回了锅仔的建议。

他走神的时间漫长,老妈絮絮叨叨说了一路他全没听进去。

“到了。”晁云伸手在许恣的眉心上狠狠一抹,“儿子,在想什么,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许恣回过神:“没。”

晁云扬了扬眉毛,没有在这事上纠结多久,她从没有要求过许恣要做的有多优秀,在这一点儿上她相信许恣不会受到来自她的压力,要说那个学校里,要是能有难得住她儿子的难题,其他同学只会更难受。

所以晁云是真真实实地放心。

她跟许恣一块走上楼,漫不经心道:“抽空给你老爸打电话,他这个月有事耽搁了估计是不能回来。”

许恣不着痕迹地捻了捻手指,低声说:“好。”-

郁侃跟蒋岚约在咖啡店的室内座位上,等了没多久身边的位置坐落了更多人,一张玻璃圆桌,周围像花果山一样站着蹲着弓着腰围了群人。

“齐了?”蒋岚忽然抬头,目光清点了一遍人头,“走吧。”

笔帽摁进去,郁侃随手将稿纸拢进透明文件袋站起来。

一行人移步乐队练习室。

排练室新,窗户大开通风,能闻到一点儿味道。

他们只是在门口看里面的舞台和器乐布置。

有两个人按捺不住地进去走了一圈,两眼闪闪发光。

蒋岚在郁侃边上,看他一直没有进去的意思,主动问:“要不要进去试试?”

郁侃拆了一颗棒棒糖叼着,拒绝了蒋岚的好意:“味道太大了。”

蒋岚在手机上摁了几下:“方位图发到你那,你看看哪里不合适要怎么改。”

她压根儿没给郁侃拒绝加入的机会,转身带着两始终踌躇在门口的人进去各地看了一圈,十分钟后出来了,去旁边的休息室。

出来的时候见郁侃在看手机上的图片,像确实在认真想哪里需要修改。

蒋岚顿了下,走到他身侧:“怎么样?”

郁侃放大图片的一角:“这个音箱方向切一切。”

“行。”蒋岚答应了。

其他人看得一头雾水,他们几个人全靠蒋岚牵线,彼此互相不认识,也就不是特别清楚那个被她特别关照的,看上去不大,帅得有点欠的男生是什么来头。

休息室早早有些人在聊天,看他们进来也没停。

聊了一会儿转向他们,随意地问了些类似学这些多久了这样的话。

三十分钟后,原先来的人走得七七八八,就剩下郁侃。

在不久前其他人被追问的时候,郁侃几乎算得上被冷落。独自靠着沙发边缘玩手机,叼着棒棒糖,再叼着棍儿,气场倒是嚣张得难以忽视。

现在同来的人一个个走了,郁侃杵在视线中心。

“唱两句。”其中一个说。

郁侃弯了弯唇,也没问他要听什么,张口就唱小白菜。

那人倒也不生气,走到角落拿了把吉他过来扔给他:“试试。”

郁侃就试。

他们聊了一会儿,可能比刚刚走的那几个人聊的时间还短。

蒋岚走到郁侃面前,就像让郁侃修改布置一样,推给郁侃手机号码,微信名片。

“严老师忙忘了,让你之后有空联系他继续聊。”蒋岚说,“你刚刚说你现在是理科生?”

“啊。”郁侃应了声,懒洋洋地把稿纸塞回文件袋里。

蒋岚皱了皱眉:“虎子不是说你上学期弃考理课?”

“是啊。”郁侃松了松肩颈的肌肉,叹了声,“他还说什么了?”

“没,就这些。”蒋岚不是个爱多问的,只是提醒说,“Y大文化分不算低。”

“知道了。”郁侃笑了笑,“岚姐,谢了。”

蒋岚不为所动:“我是为了让你来我这。”

“嗯,谢谢。”郁侃同样不为所动地道谢。

蒋岚干脆跳过这一茬,谢来谢去他们两能谢到天荒地老,她记得刚才在郁侃的手机屏幕上一晃而过的照片——他的手机壳实在特色,看见的人总下意识看一眼。

“壁纸在哪里找的?”蒋岚说,“很好看。”

郁侃于是摁开来给她看,炫耀似的:“私人作品。”

构图确实很好看,那天许恣校服没换,蒋岚轻易认出26中的校服,愣了好几秒,诧异地看了眼郁侃。

郁侃直觉她这眼神别有深意:“怎么了?”

“你男朋友?”蒋岚收敛神色,“很帅。”

郁侃心里一动,瞬间熄灭了手机屏:“什么?”

蒋岚更诧异了:“……不是吗?”

郁侃一阵剧烈咳嗽-

郁侃晚上回家的时候腿根后面跟了一只杂毛猫,比巴掌大点儿,看着出生没多久。

郁侃看见它给扔一块吃了一半的火腿,这猫就踉踉跄跄跟回来了。

“可不是我捡的。”郁侃生怕爷爷抽他,“自己跟回来的,你看我没碰它一根毛。”

“你是没碰,你就是腿短了三四节让它跟上了。”爷爷没好气地说,“我就会养不长腿的,这长腿的你放在这自己掂量着。”

郁侃兴致冲冲,周末剩下的时间全废在这只杂毛小不点儿身上,清洗了带上医院上户口打疫苗,顺便买回来些猫粮猫架子,还有个豪华猫窝。

这杂毛小不点就跟郁侃回来的时候利索,现在让它站着它总能跌下去,四条短腿不注意找都看不见。

郁侃跟它相处了二十四个小时不到,跟奶奶说:“这小猫是个白眼狼儿。”

奶奶神神叨叨抽他一掌:“猫猫都有灵的,你别老欺负它。”

郁侃轻笑,笑完还是拿逗猫棒去绊倒这个站不稳的杂毛小不点。

小不点儿仿佛知道自己有窝了,不像最初跟着郁侃的时候那么热情,郁侃怎么叫它都爱答不理的,但是脾气很好,郁侃这么欺负它,小猫都没挠他。

爷爷也瞅着这猫:“小家伙眼睛还大,叫什么名儿?”

郁侃被猫逗得直乐:“叫恣恣。”

这猫儿的脾气跟许恣太像了。

他下意识想发给许恣,往往刚戳上对话框手指头就缩了回来。

不就是只猫吗?

爷爷瞅他:“别老欺负恣恣。”

“我哪有。”郁侃大感冤枉,他抱着那点儿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指着杂毛小不点儿说:“就叫学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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