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他说的,正是廖翰飞此刻心里最煎熬的,他银行里能签的款,几乎已经签完了,若说中途退出,生生赔出两百万,更加糟糕。换了是别人,还能仗势欺人,让手下打一顿丢到大门外,偏偏这白十三的势力和他不相上下,真大打出手,事后四大家族开起一个公论会来,自己难免说不过道理去。

要是说不许他们押每盘十万的注,自己说过的话吞回去,就要自认是别人养的狗,叫他这廖家大少爷以后如何见人。

廖翰飞思来想去,心里煎熬得不行,手里那把牌几乎要捏碎了。这时,那位公冶雄已不知不觉站到了他身后,悄悄对他说,「廖议长已经知道情况了,打电话来吩咐,赌场若毁了信誉,不是几十万可以弥补。无论如何也要维持下去,实在不行,先拿着赌场帐上的钱开支票罢。」

廖翰飞低声问,「你看出他们玩什么花招了吗?」

公冶雄摇头,叹道,「实在看不出,不像动了手脚。大概我也老了罢。」

廖翰飞咬牙说,「总不能眼睁睁输了大半个家当,你必须想个法子。」

公冶雄露出为难的表情,低声说,「手艺都是几十年练出来的,现在上百双眼睛盯着,就算有法子,我也不可能现场教会您。不过,要是他们真有出千,还有最后一个破釜沉舟的土法子,破他们的伎俩。」

附耳过来,说了几句。

廖翰飞眼睛一亮,挺直了背转过身来,对宣怀风说,「你总是赢,我看很不对劲,别是出老千。」

今晚赌桌上的合作,宣怀风负责赌,白雪岚却是负责接招说话的。白雪岚当即就说,「你赢了就寻常,别人赢了就出老千吗?你这赌场要是这样经营,我看没有客人敢进门。」

赌徒们的心态,当然是偏向白雪岚的,都开口附和,桌旁发出嗡嗡的人声。

廖翰飞说,「既然没有出老千,那你自然没什么要掩饰的了。大家离桌子远一点,不动手,用竹竿子挑牌,你敢不敢?」

这竹竿子挑牌,不许用手碰牌,就杜绝了换牌出千的可能性。离桌远,要偷看对方底牌的难度也就更大。

白雪岚听了,拿眼去看宣怀风。宣怀风本来就不是靠着换牌取胜的,当然并不介意,很大方的就点头了。白雪岚对廖翰飞笑道,「看你输得可怜,今晚就让着你出花样。取竹竿子来罢。」

当下便有赌场的人取了竹竿子来,一方给了一支。

历来动用竹竿子的赌博,必是充满惊险和警惕的大赌。旁观的人们感受着这庄严的仪式般场面,不禁肃静起来,呼吸都屏住了,场面竟忽然变得诡异的死寂一片。

可不管用竹竿子还是铁杆子,赌博的规则还是一样,发的牌也还是原本的那一叠,接下来六盘,廖翰飞竟只赢了一盘,又输了一大笔出去。

二十盘地狱似的赌博终于结束。廖翰飞抖着手签出最后一张支票,脸已经死灰一片,站在赌桌旁边,一双膝盖发软,要两只手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站着,脖子上的青筋凸起,跳得比白雪岚刚才厉害了十倍。

白雪岚数数手上的支票,不但前头自己签出去的都收了回来,还倒赢了八十万,这样一笔巨款,对他来说也很不小了,何况赢得这样痛快,心情很好的站起来,对宣怀风笑,「赌完了,回去数钱罢。」

宣怀风说,「等等,还有一件事。」

他从白雪岚手里,取了一张支票,走到廖翰飞面前,轻轻放在桌面上,说,「我做人是讲道理的,这留给你。」

廖翰飞已是心如死灰,万万想不到对手竟如此慷慨,惊疑之余倒有些感动,拿起那支票说,「这怎么好……」

一语未了,宣怀风已补了下一句,冷冷道,「拿去买鞋,十万块,够你穿一辈子了。」

廖翰飞一张脸,顿时从灰白胀成了青紫。

白雪岚也想不到宣怀风来这么绝妙的一手,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将三层楼的屋顶都要穿破了。偏生赌徒们里面,也有听说过早上鞋袜店那场闹剧的,也有趣地笑起来。有不明白的,一问旁边的人,事情也就传开了。

白雪岚一手拿着八十万支票,一手携着自己的心肝宝贝,前后由宋壬领队的护兵族拥,意气风发地离开赌场。大门外的汽车已经等着了。白雪岚上了车,把支票随手一扔,抱着宣怀风就狠狠吻了一气,边吻边说,「亲亲,你真是个活宝贝。到底你是怎么赢的,快说来听听。」

宣怀风笑道,「你要学会了再去沉迷赌海吗?对不住,我不能把你带坏了。」

白雪岚不以为意,手只管往喜欢的地方摸去,随口说,「你不带坏我,我也能坏起来。这就坏给你看看。」

汽车后座里,令人脸红的气息,很快弥漫起来。

开汽车的是白雪岚亲信的人,跟着白雪岚久了,对后座的事也能做到视若无睹,安安稳稳地开他的车。等汽车开到白家大宅门外,宣怀风已筋酸骨软,行动上有些不方便了,只是怕白府里的下人们看见丢脸,坚定拒绝白雪岚抱他进门的要求。

白雪岚没办法,只好搀着他慢慢走回小院,接下来沐浴清理,吃饭,也无甚可多加述写之处。

只是白雪岚看自己的爱人大展了一次奇才,竟然比本人还要兴奋,晚上完全睡不着,一腔热火按捺不住,都殷勤伺候在爱人身上。宣怀风本来是自己不慎收了廖翰飞的鞋票,让白雪岚难堪,心里歉疚,特意去赌场想看有没有机会把过错弥补回来。没想到本领加上运气,不但弥补回来,而且简直是赢了一个大胜仗,想着能给白雪岚长些面子,自己心里当然也感到愉快。

宣先生既然愉快,而宣夫人又热情而殷勤,这个夜晩,自然也就成了一个充满爱的夜晚,两人缱绻缠绵,欲生欲死,不足为外人道也。

到了第二日,宣怀风才尝到苦果,趴在床上,两条漂亮的长腿打开着,连身都难翻过来。白雪岚给他擦药,因为手脚不太老实,才把药擦好,他就把白雪岚硬赶出屋子去了,自己仍旧趴在床上休息。

正眯着眼睛恹恹欲睡,忽然听见一阵脚步,那踩在回廊地板上的声音,像极了白雪岚穿的硬底皮鞋。他以为是白雪岚又回来了,头也不抬地喝道,「不许进来。再胡闹,我生气了。」

外面那人被他喝得在门外猛然一停,开口说,「不胡闹,我是正经请教呢。」

宣怀风听出是三司令的嗓音,吓得一怔,猛地从床上翻了个身,扯得下面不方便的地方一阵生疼。可又不敢怠慢,忍着疼把衣裤匆匆整理好,披着床边放的一件大外套起来,微笑着问了好,又问,「司令怎么过来了?」

三司令笑道,「好哇,瞧你不出,竟是一个赌神。全济南都传开了,你一个晚上,赢了廖家八十万。乖乖,这一手绝活,我必须讨教讨教。你叫我一声干爹,总不能对我藏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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