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公馆,一下车,抬头却撞见宣怀风穿着外出的西装,从大门里慢慢地出来。

白雪岚迎上去问:「你这是到哪去?」

宣怀风心里一跳。

昨晚白雪岚问起金表,害宣怀风今天一整个上午都不安宁,想来想去,这件东西,还是要去年宅找一找。

一定能找得回来才好。

等把白雪岚急要的两份文件做好,派人送过去总理府,宣怀风就想趁着白雪岚还没回来,亲自再往年宅去一趟。

没想到,才一出门,就撞上了回来的白雪岚。

可见人真的不能做一点亏心事。

见白雪岚问,宣怀风既有想坦白的意思,又缺乏坦白的胆量。

倒不是怕白雪岚骂他,而是自己把白雪岚的礼物弄丢了,不知白雪岚要如何难过,说不定又疑神疑鬼,自怨自艾,说宣怀风不将他的心意当一回事。

宣怀风只要一想到两人又要不冷不热地回到先前那种境地,心里就不自禁地逃避起来,对白雪岚的问题,只说:「到附近走走。」

白雪岚问:「去哪个附近走走?」

宣怀风不善于撒谎,形迹都快露出来,说:「附近就是附近,不外这周围的几条小街巷子,还分什么哪个的?」

白雪岚啧啧地把头摇了两下,调侃他说:「宣副官啊宣副官,你果然不会撒谎。」

宣怀风正不安,忽然看见白雪岚呵地一声,笑了。

白雪岚笑道:「我才出去多久,你就盯得这样紧,又送文件到总理那,又专程出来等门。难道我大白天的还能背着你到外面打野食?」

宣怀风顿时窘迫了,否认道:「我可没有等谁的门。什么打野食?你说话实在太粗鄙了。」

白雪岚说:「好,我粗鄙,你高贵。我们两个刚好互补。站这大门口干什么,进去再说。我肚子饿了。」

不等宣怀风再说什么,抓着宣怀风小臂,不由分说地把他带了进公馆。

白雪岚嘴里嚷饿,但回到屋,并没有叫听差送饭。

反而先让宣怀风到躺椅上坐下,弯腰把宣怀风脚上的皮鞋脱了。

宣怀风脚踝瘀伤还未全好,忍不住低低抽了一口气。

白雪岚说:「看着你昨天吃的苦头,本来不想骂你。看看,受着伤的脚,怎么能穿鞋,亏你做出这样的傻事。脱出来疼,穿进去的时候就不疼了?真该打你一顿。」

小心翼翼把宣怀风脚上的白袜子也脱了。

宣怀风苦笑道:「你说不想骂,现在不但骂,还要打……」

话未说完,白雪岚已覆上来,封住了他的唇。

亲了一气。

白雪岚耳语般,用令人心痒的声音笑道:「你是一辈子要跟定我的。现在到手了,骂也骂得,打也打得。」

宣怀风不料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怔了一怔,半眯起眼睛,说:「你再说一次。」

白雪岚便不说话了,抿着唇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也不知在乐什么,走去拿了药油,坐下来,把宣怀风一只白生生的脚抱在怀里,娴熟地揉搓。

宣怀风觉得脚踝处微疼,蹩着眉轻轻哼了两声,声音一起,白雪岚霍地抬起眼睑,直直瞅了他好一会。

那双充满力道的眼眸,瞅得又深又热。

宣怀风立即不敢再出任何声音了,咬着洁白的牙,默默忍耐。

白雪岚这才又把头低下,仿佛做什么细致活似地继续揉。

他做这个,倒真的是一把好手。

推拿活络,恰到好处,张弛有力。

慢慢地,那疼倒很可着意了,竟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舒服,仿佛郁结在脚踝里的坏东西,都被白雪岚有魔法的指头一点点挤走了。

宣怀风舒着气,半边上身挨在扶手上,瞧着窗外阳光斜进来,撒在男人英俊的脸上,低头间,是极认真沉静的专注,缱绻温柔。

不知不觉看得恍惚。

他从不知道,一个男人帮另一个男人揉脚,居然,也能是一幅令人心动的画。

回过神来,忽然无端地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宣怀风轻咳一声,找着话题问:「我叫人送过去的文件,你觉得怎么样?」

白雪岚再往手掌上倒了几滴药油,双手搓了搓,继续有模有样地揉着情人的脚踝,低头应着,「很不错。」

宣怀风问:「总理有什么意见呢?」

白雪岚说:「他夸你写得细致,还说要给你加薪水。」

宣怀风说:「加薪水就不必了,原本就是我的分内事,没办砸给你丢脸就行。过两天等我的脚好一些,我想赶紧把戒毒院的事办了。至于人手不够的事,我上午打了几个电话,许多朋友很热心,都说想为国家做点实在事。我想,这也是一件社会上的好事,很应该群策群力,组织一批义工,你大概是不会反对的吧?」

白雪岚说:「这件事我派给你了,你看着办。不必事事都问我。」

宣怀风嗯了一声,隔了一会,好奇地问:「总理一大早叫你过去,有什么事吗?」

白雪岚轻描淡写地说:「就快举行六方会谈了,嘉宾云集首都,总理要我招待几个外地来的客人。」

宣怀风说:「很好,这种时候,大家都应该为国家争一口气。你招待人,可不要耍你那些怪脾气。」

白雪岚这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扫视他。

宣怀风问:「干什么?生气我说你怪脾气吗?你不要生气,我们要是不熟,我也不和你说这种得罪人的大实话。」

白雪岚叹了一口气。

宣怀风问:「怎么又叹气了?好,你不喜欢我说,我以后就闭嘴吧。」

白雪岚说:「哪里,你这样用心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叹气,是因为我饿了。」

宣怀风顿时赧然,脱口而出,「这大白天的……」

猛地一遏。

便从耳根直红到下巴,不好意思地扭了头朝着窗户那边,挣着把脚缩回来。

白雪岚当然不肯放过,用力握着白羊玉脂般的裸足,笑着问:「大白天的,就不许人饿,这是哪门子道理?哦,我知道了,饿也分很多种,有肚子饿,有精神饿,有夫妻敦伦之饿,不过,哪一种饿,是大白天绝不可有的呢?本总长孤陋寡闻,宣副官您给我宣讲宣讲?或你告诉我,刚才我说饿,你想到哪里去了?」

宣怀风臊得无地自容,脚被那坏心眼的恶霸逮着,逃也逃不掉,只好认罪,说:「我说错话了,成不成?」

白雪岚斩钉截铁地说:「不成。」

宣怀风无奈地问:「那你要怎样?难不成还要把我送法院审判?」

白雪岚装作考虑了一番,点头道:「审判是要审判的,不过,就不必送法院了,就由我这个被你冤枉的无辜者,对你进行正义执法。」

宣怀风本来绷着脸,听他装模作样地一说,撑不住笑了,「你还无辜?我真服了你。白雪岚,不要闹了,你肚子饿,叫厨房送饭过来,老老实实地说。快把我的脚放开,抓疼了。」

白雪岚见他说脚疼,只好松手,身子附上来,发泄似的埋在他白皙的颈窝里乱啃,哼着说:「这避重就轻的本事,你是越来越长进了。我肚子饿,那个地方更饿,你说,我们多少天没躺一张床了?」

宣怀风说:「昨晚不是还躺一块吗?」

白雪岚牙痒痒起来,「好哇!你这人,简直没有心。明知道我忍得难受,不但装傻,还说这种风凉话。」

越发地啃噬,在那片娇嫩细皮上磨砺。

宣怀风受不住这种痛痒交加的撒娇,往后深深仰着脖子,又笑又喘,又是无可奈何,断断续续说:「好……好,我认错……不要咬了……好痒……」

白雪岚这才稍停,提条件说:「认错不行,还要补偿。」

宣怀风问:「补偿什么?」

白雪岚眼神顿时不怀好意起来,恶霸般的威胁,「你还装傻?我看你还装?」又低头要咬。

宣怀风忙叫,「好!好!我知道了!」

白雪岚问:「真知道了?这次不许耍赖,不许搪塞,不许敷衍。」

他身材高大,故意地把重量放在宣怀风身上,宣怀风被压得动弹不得,喘着气投降,「知道了,不过,我们总要吃了午饭才……你看这钟点。」

白雪岚顿时把恶霸模样给抹了,露出一个极英俊磊落的笑脸,说:「晓得,午饭是必须吃的,我可舍不得让你饿肚子,要是饿出毛病来,我该懊悔死了。我再问一次,吃过午饭,会好好的诚心地喂我一顿饱的,绝不反悔?」

宣怀风瞪头顶上方的那张脸一眼,反问:「我敢反悔吗?」

白雪岚摇头,「不行,这话就是敷衍的口气。我要比公文还正式的回答。不然我就不起来。」

宣怀风被他气笑了,「请问尊驾贵庚几何?这种赖皮招数,我看七八岁的孩子也会用。」

白雪岚说:「你管我几岁,招数只看它有没有用,不看它赖皮不赖皮。对付你这种总赖皮的人,就要用赖皮招数。快说,吃了午饭,你就诚心诚意喂我一顿好的。」

宣怀风叹了一口气,说:「好。」

白雪岚笑道:「这不就得了。」

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当即摇铃,叫听差快点送饭来。

宣怀风在一旁慢悠悠地把脚放下躺椅,想去穿鞋,白雪岚说:「别动,等我来。」

过来把他抱到了小圆桌旁的椅子上放下。

不一会,听差送了饭菜过来。

公馆里请的那个四川厨子还在,今天刚巧做的又是那道香辣虾蟹,一端上桌,揭开锅盖,辣香四溢,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宣怀风立即打了两个喷嚏,拿手帕醒醒鼻子。

胃口却立即被那股激烈到极点的香味吊起来了。

白雪岚更是喜欢,他一早出门,肚子早就叫唤了,装了一大海碗白饭,在饭面上勺了香辣热油,再加几大块炖得烂烂的五花肉,饭菜用筷子一混,淅沥哗啦几大口就先垫了肚子。

他人长得帅气俊逸,这样粗鲁的吃饭动作,由他做来,却是一种令人爽快舒服,充满豪气的好看。

宣怀风瞅着他,不禁微笑。

白雪岚察觉到他在笑,抬头问:「你怎么不吃?对不住,我真饿了,自己先吃上了。」

宣怀风从热锅里夹了一只香辣大虾到碗里,悠悠闲闲地剥着,一边说:「看你吃饭,就能瞧出你是北方汉子了,风卷残云,好痛快。」

白雪岚朝他打个探视,说:「我风卷残云,不仅在饭桌上呢。在别的地方,更是风卷残云。等一会让你知道。」

宣怀风接触到他邪气的眼神,立即把眼睛别开了,很正经地说:「吃饭时少胡说八道,小心以后胃痛。」

心底默默浮起几分羞愧。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和白雪岚混久了,他竟开始……有点享受白雪岚这些狗嘴里长不出象牙的疯话了。

白雪岚问:「你怎么只吃虾?不吃螃蟹?」

宣怀风说:「我想吃的,只是这硬东西不太好弄。」

白雪岚朝他一笑,就从锅里捞了几块大螃蟹,自己在碟子里剔。

都说高大的人动作不敏捷,白雪岚却绝非如此,身体每一块肌肉都灵活有力,对着令人头疼的螃蟹,十指翻快,庖丁解牛般,一会就剔了满勺子净蟹肉,挑了一点热热的香辣汁在上头,递给宣怀风。

宣怀风道一声,「谢谢。」

接过来,便觉得心里很甜,很甜。

把勺子放在碗里,拿筷子一点一点挑到嘴里,很珍惜地咀嚼,品尝蟹肉的鲜美。

白雪岚问:「好吃吗?」

宣怀风说:「好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

白雪岚说:「原谅你也有见识浅的时候。这七八月的螃蟹,不足一提。等十月后,螃蟹肥了,我叫人送阳澄湖的螃蟹过来,满勺子的蟹黄,蘸着醋吃,那才又香又鲜。」

宣怀风乌黑的眸子深深瞅他一眼,半晌,问白雪岚,「你还记得从前吃这个,我们讨论的那一番话吗?」

白雪岚说:「我当然记得,而且是字字都记得。不过没想到,你也记得。你说说,我当时和你说了些什么?」

宣怀风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对我做考察吗?」

白雪岚说:「不过就是看看你,到底有多看重我的意思。」

宣怀风问:「我要是不记得你说过的话,那就表示不看重你了?那你就要对我发火了吧。」

白雪岚说:「我绝不会发火。你就算一个字也不记得,最多也只能表示你那个时候并不看重我,所以也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他顿了一顿,忽然又弯了弯唇角,目光温暖地看着宣怀风,低声说:「不过,我猜你多少也会记得部分的。我猜你那个时候,心里已经有我这个人了。」

宣怀风一怔。

无声处,心动之感氤氲朦胧,自己对着白雪岚,竟如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所措。

白雪岚笑着哄他,「说给我听听,你记得多少。说对了,我再剥一勺子好蟹肉喂你,外加两只大虾仁。来,这个就当定钱。」

把刚刚剔好半勺子的蟹肉,递过去,手腕一翻,倒在宣怀风碗里。

宣怀风说:「受了这定钱,看来不受考察是不行的了。」

白雪岚说:「那当然。」

宣怀风浅浅一笑,说:「好罢。」

浓密的睫毛往下轻轻一扇,思忖片刻,缓缓地说:「那天,你说,你就是这道香辣虾蟹。缺点是辣,优点也是辣。」

白雪岚点头道:「是的。」

神情很是欣慰。

宣怀风继续回忆,说:「你还说,如果你保持原味,唯恐被喜欢吃清淡的人嫌弃。可如果少一点辣味,那就不够香,不够地道,失了精髓。」

白雪岚又点头,说:「不错。这是我当时说的。后面呢?」

宣怀风装作愕然,「还有后面吗?」

白雪岚说:「当然有,后面那一句,才最要紧。」

那一天,白雪岚还对宣怀风说了一句——你有勇气吃这道菜,又能说出前面一番道理,我这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欣慰。

宣怀风心里十分明白他要听的是这句,但今时今日,此情此景,要他光天化日下对着白雪岚重复出来,想着这些话里头藏着的意味,简直比叫他在白雪岚面前自动脱光了还露骨羞涩。

怎么受得住?

宣怀风耳根发热,嘴硬道:「后面的,我不记得了。」

白雪岚对他这嫩脸皮的羞涩又爱又恨,不甘心地拍桌子,问他,「还说我耍赖,现在谁耍赖?你收了我的定钱,给的货却不地道。」

宣怀风说:「大不了我剥回一勺子蟹肉给你。」

白雪岚说:「不行,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不接受。」

宣怀风说:「呵,现在你倒教训起小孩子过家家了?你孩子气的时候,比我多着呢。」

夹了一块螃蟹在碗里。

他手指虽然灵巧,但对剥螃蟹这行当不熟,低头仔细地捣鼓了好一会,才剔了小半勺子肉出来,递给白雪岚。

白雪岚对他瞥着眼,没动弹。

宣怀风说:「你吃不吃?不吃我自己吃了。」

作势要缩回手。

白雪岚像一头被人在嘴里抢食的老虎,立即不客气地把手上那勺子夺了,一口倒进嘴里。

一边狠嚼,一边表达不满似地盯着宣怀风。

但大概是那小半勺蟹肉实在太鲜美,太甜,嚼着嚼着,英气勃勃的脸上忍不住一处疑笑,那笑意竟压抑不住,迅速散发开去,竟成了一张乐滋滋的笑脸。

宣怀风也忍不住莞尔。

两人相视而笑,像极了一对斗了气,顷刻又和好的孩子。

白雪岚说:「你尽管嘴硬,我知道你记得的。」

宣怀风说:「随你怎么猜。」

两人一边说,一边继续慢慢剔着香香辣辣的螃蟹,剔好一些,就不自觉地递给对面,都觉得这顿饭吃得很舒服,很有意思。

宣怀风问:「对了,我从城外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你藏哪去了?」

白雪岚说:「谁?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什么小白菜?」

宣怀风被逗笑了,说:「你不要乱拿人家的名字作践,她叫小飞燕,不叫小白菜。人呢?」

白雪岚问:「问她干什么?宋壬说,就是她身上的香气有问题,是很厉害的迷香,差点把你们给迷倒了。」

宣怀风说:「人家一个小姑娘,只会唱曲子,哪知道什么迷香。估计是展露昭他们布置的,和她无关。你难道还想对她严刑拷打?你对怀抿下的手够毒的了,要是对一个弱女子也下这种毒手,白雪岚,我可看不起你。」

白雪岚漫不经心地说:「我还不至于剁小姑娘的指头。你放心,人就关在后院。你这么关心她,我把她放出来,给你当小丫头使唤,成不成?」

宣怀风说:「我用不着丫头使唤,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平安。只要你别草菅了她那条小命,我就代她谢谢你了。」

白雪岚说:「不和你扯这些,咱们办正事。」

宣怀风问:「什么正事?」

话音刚落,白雪岚已经站起来,拿白毛巾帮他擦了嘴,擦了手,然后把毛巾往桌子一扔,两手一伸,一起。

宣怀风顿时屁股离了椅子。

几个呼吸,人已经到了软绵绵的床垫上。

白雪岚脱了外套,扯松领带,踢了鞋,上床和他身贴着身,热气喷在他脸上。

宣怀风说:「刚刚才吃过饭……」

白雪岚说:「知道,也没说现在就做,至少让你先停停食。我看唱戏的台柱子出场,常常先在幕后来一段门帘搭架子,很有趣。今天我们也这样玩玩?」

宣怀风说:「什么门帘子搭架子?得意忘形,竟说听不懂的俏皮话。」

白雪岚笑道:「宝贝,你就没听过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翻过身,往床边的柜子里找了一阵,拿着一样找到的东西翻过身来。

宣怀风看见他手上拿着黑布条,吃了一惊,问他,「你拿这个干什么?」

白雪岚温柔地说:「乖,把眼镜闭上。」

宣怀风知道他是要不干好事了。

若在别的时候,宣怀风是绝不会配合的。

可是,这男人是他打算跟一辈子的那个人。

可是,这男人笑得这么温柔,迷人,让他目眩神迷,足以奋不顾身。

可是,他们吵了这么多天的架,这一刻,又要重新在一块了,就算面上装着不在意,实际上身上每一个地方,都在叫着白雪岚、白雪岚、白雪岚……

所以宣怀风,老老实实地闭上他漂亮的眼睛。

让那黑布条覆在眼上,不松不紧地在后脑勺打了一个结,遮蔽视线。

周围变成一片黑。

看不见任何东西,其他的感觉反而灵敏了。

白雪岚指尖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在锁骨上轻轻一触,宣怀风就倒吸了一口气,「嗯……」

白雪岚轻声说:「别喘,别喘。你一喘,我们这门帘就唱不成了。」

可他自己也在喘着,在被宣怀风的压抑的喘息诱惑着。

低下头,舌头在软滑肌肤上探着。

宣怀风又是一声低呼。

脖子上痒痒的,像被热水打湿的蛇在上面颤抖着爬,心惊胆跳,却没有一点恶意。从项颈往下,爬过肩,留下弯弯曲曲的湿热痕迹。

吸着他的精血,吮着他的魂。

宣怀风蒙着眼,脸颊和下巴在光线下写出优美的弧度,战战兢兢地呻吟,「不……不要……」

白雪岚声音更轻,也微微颤着,「别喘,宝贝,别喘,你存心让我忍不住吗?」

宣怀风听话地不喘了。咬紧白牙,用着力,浑身颤得更厉害。

白雪岚又说话了,像蚊子钻进他耳朵里,挠着心地叮,「别颤,你再颤,我可真忍不住了。」咬着胸前殷红挺立的花骨朵,撕扯嫩嫩的尖芽。

宣怀风猛地晃了晃脑袋。

汗从发间一股脑地渗出来。

谁要你忍了?

谁要你唱什么门帘,搭什么架子?

忍了这些天,每天都是空房间,空空的床,你……你还和那些女人喝酒,听她们唱小曲,对着她们笑!

你这个混蛋……

流氓!

恶棍!

胯下忽然被男人的手掌覆住了,热情地揉着,比刚才揉他脚踝的力道还惊人,直侵到皮肉底下。

宣怀风呜地从喉咙里迸出一声。

什么也看不到。

只有感觉。

只剩感觉。

被白雪岚抚着,摸着,爱着的感觉。

宣怀风出奇地恐慌这片黑,但又深深地爱这片黑,骨骼里头的快乐刺得他浑身乱颤,宛如风铃被乱风不留情地吹得叮铃作响,几乎散架。

他明明有着自由的双手,可以揭下蒙住眼睛的黑布。

但他偏偏忘了自己可以这样做。

只是被白雪岚抚着,摸着,乱吻乱亲着,腿间那个羞耻的地方就热了,烫了。

宣怀风无来由地呜咽,在黑暗中伸出手,凭借直觉找到男人的位置,抱住他,像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

情动得如此,快。

如此,迫不及待。

宣怀风紊乱地低声叫着,「白雪岚。」

白雪岚应着他,「宣怀风。」

宣怀风抽着气,说:「你是个混蛋。」

白雪岚说:「是,我是个混蛋。」

宣怀风咬着牙,说:「你是个流氓!」

白雪岚说:「是是是,我是流氓。」

宣怀风还是磨牙,说:「你……你是个恶棍!」

白雪岚说:「是是是,我是恶棍。」

宣怀风便没话说了。

把头抵在男人结实的肩上,用力抵着,像要把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都传递到男人身上。

他从不知道,眼睛看不见,感觉会变得这样浓烈。

这简直,不像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竭力地忍耐着。

任这人玩弄自己身上的每一处,在上面肆无忌惮地点火,烧得每一寸都在快乐地疼痛。

几乎忍耐得快晕死在这快乐的疼痛里时,白雪岚才握着他的膝盖,把他的腿分开。

宣怀风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断断续续地问:「你……你还……还把那些女人弄回家吗?」

蒙在眼睛的黑布上,出现了两点隐隐的湿迹。

白雪岚心里一痛,柔声说:「不了,再也不了。」

缓缓把自己埋进去。

宣怀风发出细细的尖叫,身体一下子被白雪岚充满了,内脏受着外来物的压迫,那样的疼,他却差点一下子到达顶峰。

感觉都集中在那个被白雪岚占据的地方。

这一刻。

这一刻……

他不知道,是白雪岚吃了自己。

还是自己……吃了白雪岚……

白雪岚一边亲他,一边频频动着,说:「怀风,你真热。」

你也很热。

白雪岚,你也很热……

脑子和身体一样,都融化了,是三月的冰,化作一潭春水。足以把每一个落入爱河的傻瓜溺死。

或许,我们彼此,终要把彼此给溺死才罢。

或许,我吃了你,你也吃了我,连皮带骨,一点不剩。

才是个了结。

白雪岚在身体里时轻时重地抽动,宣怀风看不见一丝光,满满的,都是感觉。

既然没有光,也不必害羞了。

他就大着胆子,浅浅地呻吟着。

就大着胆子,抱住白雪岚不放。

牢牢的,抱住。

抱紧。

让身体贴得再紧一点。

让那里,进得更深一点。

空气中,全是白雪岚特有的味道,粗犷,迷人。

肌肤上,全是白雪岚的印迹,触感。

被这个男人拥有,原来能这样快乐。

白雪岚……白雪岚……

宣怀风承受着肉体上的鞭打,在心底迷乱地喊着。

仿佛可以听见他内心的呼唤,白雪岚咬着他红润的唇,霸气横生,一手托着他的臀,一手扶着他的腰,缓慢而沉重地顶送。

什么东西滴到身上,宣怀风觉得皮肤上猛地一烫。

从身上的男人皮肤上滑下的热汗,正淌在自己身上。

只是小小的汗而已,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怎么会,如此有感觉?

一滴。

无声的,又一滴。

每一滴,都把宣怀风烫得浑身一紧,两人相连接的部位深深一缩,惹得连白雪岚都发出粗喘的闷声,「你这!嗯!要命的小东西!」

原来蒙住了眼睛,连白雪岚的声音都性感得令人心悸。

宣怀风脑子里轰燃一炸。

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白雪岚的热情和体力还是一如既往,才出来没多久,又精神地进去了,连连顶着,顶得宣怀风哽咽般的求饶,「慢点,慢一点……」

白雪岚舔着他的胸膛,甜腻地应着,「好,我慢一点。」

稍稍慢下来。

不一会,又情不自禁地快了。

令人难以承受的律动,激烈摩擦的热,让宣怀风浑身炽热,意乱情迷。

蹙眉呻吟着,连断断续续的「慢点」,都说不出来了。

腰被做到又酸又痛,白雪岚的欲望却似乎永无尽头。

宣怀风偶尔睁开眼,看见摇晃的华丽天花板,才朦朦胧胧地意识到蒙住眼睛的黑布条不知什么时候被解开了。

情潮汹涌,难以遏制。

他被爱意和酸痛抽打着,不知道是否应该反抗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人的不知节制。

大概反抗也是徒劳。

还没缓过气来,下一场又开始了。

白雪岚在床上做了许多回,把手软脚软的宣怀风抱到浴室,热水的雾气氤氲起来,他仿佛忍耐了很久似的,忍不住又把心爱的害羞的爱人按在墙上,热切地抽插。

大概自己是不知节制的。

可他太饿了,太饿了。

冷战的这些天不但断了他的粮,还夺了他的魂,他有一半的魂被宣怀风带走了。

这宝贝身上,有他白雪岚的魂。

逼得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要他,在很深很深的地方,狠狠地要。

一遍,一遍。

再一遍……

从浴室里出来,宣怀风脚指头还抽搐着。

快感在体内盘旋不去。

视野中白雪岚的脸是模糊的,但纵使模糊,还是要命得迷人。

白雪岚抚摸他的脸颊,亲密地叫着他,「怀风。」

宣怀风动了动眼皮,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恍惚地问:「你还和那些女人一起喝酒吗?」

白雪岚说:「再也不了。」

宣怀风闭上眼睛,挨着他的手臂,安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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