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很开心

两只傀儡娃娃静静地躺在一侧, 夜风拂动窗外檐角的铜铃,声音清脆而绵长。

被子里的温度因两人相贴的呼吸而攀升,商绒满颈汗湿, 浅发贴在耳侧, 被动地领受少年的亲吻,他的呼吸这样热,她的手无助地揪紧他的衣襟,单薄的衣料下,是少年炙热的温度, 迅疾的心跳。

舌尖不自禁掠过她的唇缝,少年声息一重,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一般, 他的吻绵密而更深,商绒双颊滚烫,本能地抗拒起来。

一张被子将他们隔绝在这黑夜里最为隐秘的地方, 折竹察觉自己身体的变化, 他蓦地一僵, 忽然掀被起身。

一盏灯烛在案, 满窗月辉落来, 少年白皙的面庞红透, 漆黑的眼眸湿润潋滟, 寂静的内殿里, 唯剩他极轻的喘息声。

“……簌簌。”

他望着商绒绯红的脸, 不知该如何与她说自己的奇怪, 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的目光不自禁落在她殷红的嘴唇。

商绒羞赧得几乎不敢看他, 却不防他忽然又俯下身来, 她连呼吸也凝滞,他近在咫尺,她吓得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唇。

“不了……”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

她的掌心贴上来,少年才发觉自己唇上有些细微的刺疼,他移开她的手,指腹轻触她的唇瓣,沾了一点血珠。

“疼吗?”

少年的嗓音有些哑,隐含一分不自知的欲。

商绒望着他,几乎忽略了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他的话音,他的神情,以及他紧握她掌心的温度都令她的心跳不受控般,一阵快过一阵。

折竹以为她不高兴,他低下头来,脸颊贴着她的脸颊轻蹭一下:“我只亲过你,并不熟练。”

他只是在向她陈述一个事实,商绒听了,却转过身便要往被子里钻:“你别说了。”

折竹却揽住她的腰,不准她往被子里去。

“我困了,要睡觉。”

商绒羞恼。

“我知道,”

折竹轻应一声,他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躲开她的目光,“但你不能在这里睡。”

商绒不明所以,他已过来将她抱起,随后走到她的床榻前,融化的蜡痕在烛台凝结,幽微灯影里,他俯身将她放下。

“明天我们去后面的林子里玩儿。”

他说。

商绒不说话,只是拥着薄被,轻轻点头。

合上那扇窗,蝉鸣变得隐约,折竹熄灭了灯盏,在床上躺下来,他一手枕在脑后,那种足以灼烧血液的温度在漆黑夜色里逐渐褪去,好像他不再触碰她,身体的异样便也逐渐消弭。

“折竹。”

没一会儿,他听见商绒的声音。

“嗯?”

“你陪着我,是我在这里唯一开心的事,”

商绒借着映入窗纱的淡薄月光,去望那张榻上的少年,然而光影沉沉,他的身形隐在浓深的阴影里,并不清晰,“但是你呢?你在这里,会不会不开心?”

“为何这么问?”

折竹睁开眼。

“这里有数不清的规矩,数不清的不自由,越是自在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就越难受。”

商绒的下巴抵在软枕上,半睁着眼,说:“我怕你不开心。”

她才说罢,却听少年忽而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商绒又直起脖颈,朝他那边望去。

“没什么。”

折竹侧过身去,他闭起眼睛,隔了会儿,商绒才听见他泠泠的,轻盈的嗓音传来:

“我看见你就很开心。”

内殿里又一刹静谧下来。

商绒的眼睫眨动一下,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回身仰躺在榻上,她紧紧揪着胸前的被子,好一会儿,她满怀翻沸的心绪,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翌日天还没亮,商绒尚在睡梦之中,而折竹已从梦石宫中回来,在商绒寝殿后面的林子里与第十五说话。

“这不是描眉用的黛笔么?”

第十五吃包子也吃得很优雅,天色尚且不够明亮,他举着一颗夜明珠,给那吊床上的少年照明。

“嗯,她的。”

折竹将最后一口豆饼吃掉,用黛笔在那张玉京舆图上写写画画。

第十五哼笑一声,却冷不丁的,目光落在少年的下唇,他“咦”了一声,之前天色更暗,他也没看清这少年的脸,此刻夜明珠的光照亮,他便一下瞧见少年下唇上一点微红的伤口。

第十五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小十七,你和那小公主昨夜做什么了?”

“关你什么事。”

折竹头也不抬。

“你们到底是未婚的男女,年纪又还轻,该不该做的,你们不会都做了吧?”

第十五凑得更近些,仔细打量起少年的神情,紧接着他又“嘶”了一声:“不对啊,你入栉风楼不过三年,也没去过什么烟花风月地,难道姜缨教你了?还是说,你情之所至,可以无师自通啊?”

“十五哥,你很烦。”

折竹皱起眉,冷冷地睨他。

不就是亲嘴么?

他用得着谁教?

“你别是把人家小公主的嘴也弄破了吧?”第十五却不觉危险临近,朝他眨眨眼,语气揶揄,“小十七,去年我接任务去淮通,你就该跟着我去的,那时你若能事先练一练,如今也不至于这般生疏啊。”

他话音才落,一枚银叶直朝他面门而来。

第十五连忙躲开,回头见那银叶深扎在方才他身后的那棵树上,他回过头,看见那少年一张神情冷淡的脸。

“谁跟你们似的?”

折竹轻嗤。

他才不想亲别人。

“我们?我和姜缨?”

第十五笑道:“连你的属下都不止一个红颜知己,偏你情窦初开,便如此专情。”

但见少年指间抚摸的银叶,第十五便清了清嗓子,再不敢多笑了,忙说:“小十七你快别生气,我不说就是。”

“但你确定这样有用?”第十五再瞧一眼少年手中那幅舆图,正了正神色。

“陈如镜费尽心思引我来玉京,总有他的道理,”

折竹一边在舆图上勾描,一边道:“他既不想被追杀他的人发现,便只能留一个只有我才能发觉的线索。”

“可仅凭几个饼铺和桐油店,你又如何能得出他的藏身之地?”

这玉京城是大燕最繁华的都城,那么多的街巷纵横其间,即便有饼铺与桐油店的线索,要找到陈如镜,也并不容易。

第十五不知这少年为何这般气定神闲地在那舆图上勾描什么。

“既是线索,那便自然有它的规律。”

折竹懒懒地答一声,听见推窗的声音,他便立即收起舆图与那只黛笔,起身对第十五道:“十五哥你等会儿不要在这里,去梦石那儿。”

“为什么?”

第十五不解。

“我要带她来这里玩儿。”

折竹说着,便借力施展轻功,衣袂轻拂枝叶,转瞬掠入那朱红窗棂里。

“……?”

天色已亮了些,第十五举着颗夜明珠立在原地,气笑了。

商绒由鹤紫服侍着穿好衣裳,掀帘出去洗漱,鹤紫要服侍她洗漱,方才注意到商绒的嘴唇有一点红红的血痂,她惊诧地问:“公主,您的嘴唇是怎么了?”

商绒的脸颊有些烧红,她匆匆拒绝了鹤紫的服侍,含糊地答:“许是昨夜不注意,磕碰在床沿了。”

她说罢,便自己去洗脸。

鹤紫倒也没有怀疑,只是不知嘴唇上的伤又该用什么药。

“这样小的伤口,很快便好了,哪里用得着什么药。”商绒坐在梳妆台前,那铜镜是昨夜在墙壁上照出一轮圆光的铜镜,此时她在镜中看见自己的脸。

“是。”

鹤紫替她梳发,戴起漂亮的钗环。

早膳送来,依旧是一桌清淡的素食,商绒不要鹤紫服侍,才听殿门关上,她便要往内殿里的那道窗前去。

但她才起身,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随即那黑衣少年走了出来,他乌黑的发髻与衣袖的边缘都沾着些露水,那双眼清爽又干净。

此时天已大亮,他走近,商绒便看清他唇瓣一点殷红的血痂,她的脸颊又红红的,满脑子都是昨夜裹在被子里的时候。

“午时梦石会来送糖醋鱼。”

折竹按着她的肩坐下去,自己一撩衣摆也在她身边坐下,又一手撑着下巴对她说:“我钓的。”

他钓的?

“你在哪里钓的?”

商绒一怔。

“摘星台下有个湖。”折竹捏起一块糕饼咬了一口。

商绒的双眸大睁了些:“那是往生湖。”

“往生湖怎么了?”

折竹疑惑地望她。

“往生湖里的鱼,是每年年关时,皇伯父与大真人放生的鱼,是不许任何人吃的。”

“难怪,”

折竹挑眉,“我说那湖里的鱼怎么那么笨,我才放鱼钩它们便争先恐后地来咬。”

“你一大早去钓什么鱼,若是被摘星台的道士发现了可怎么办?”

商绒有些后怕。

“你喜欢吃啊。”

折竹又咬一口糕饼,答得理所当然。

商绒被他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又搅乱心思,她伸手抱住他被蹀躞带收束得窄紧的腰。

“你不要去了,我怕你被他们发现。”

她轻声说。

折竹垂下眼帘,凝视她乌黑的发顶。

她说话间呼吸轻轻拂过他的后颈,折竹的耳廓又隐隐有点烫,他也忘了吃剩下的半块糕饼,另一只手开开心心地拥住她。

他的下颌抵在她肩上,说:“那些道士和他们喂的那些鱼一样笨。”

商绒听见他骄傲的,轻快的声音:

“簌簌,那些笨蛋发现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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