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辰,俩人又一次交抱着共登极乐,五脏六腑是处处舒爽,奇经八脉是脉脉通畅,便连每一丝毛发每一寸肌肤都感十成的快意满足,终是力尽倒地,面向彼此侧身而卧。

他们赤身裸体,头发披散,上身倚于湿滑的岩壁,下体依旧紧密不分,两双腿绞缠着伸入潭水之中。

洞内并无烛火,却因密匝匝地布着一些天然发亮的石头,与一潭荧荧碧水两相呼应,恰有聚萤映雪一般的微光。

穴内阳根虽已垂软,却仍不知足地伏在里头,因那物事就是未醒时分也实在犷悍,下身的饱胀之感并未消减一分。叶千琅本想拢一拢双股,勒它一勒,撵它出去,但许是因为被操弄太久,腰下已酥软得毫无知觉,股间穴口也暂无力收缩,只得继续含吮着那粗大的阳根,淡淡道:“寇兄功力大进,这便宜占了,快活也得了,偏还赖着不走,是何道理?”

“还是那声,舍不得。”寇边城倾身吻住叶千琅一双微肿的唇,温存啃吮着他的唇瓣,又捉着了他的舌头,含在齿间轻轻揉磨,方才俩人叠骨交欢,这双唇已吻了不下百遍,可每多吻一回,仍如尝珍羞般全情投入。

唇与舌总算分开,寇边城以拇指拭了拭叶千琅的唇边津液,又捧着他的脸颊,在他额前鼻尖绵绵落下几个吻。

已是累得动弹不得,俩人肢体相缠,吐纳交融,也不做别的,只是在这仙台瑶池般的光景中贴身厮磨。

如此静静躺了一晌,叶千琅突地开口:“你图什么?”

寇边城笑意深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叶大人为何这么问?”

叶千琅目光掠过对方颈喉处那道带血的齿印,明知是自己造的孽,仍坦然道:“寇兄每每出现必生事端,这回先是雨降及时,与我联手破了西域奇阵,继而又雪中送火,与我双修助我疗伤……你不是善人,叶某也不是愚人,这副好善喜舍的菩萨面孔,还是收起来的好。”

寇边城见他问得直接坦荡,便也不遮不藏,大方道:“我救你确实有三个理由。”

叶千琅扯了扯嘴角,面露讥诮之色:“寇兄救人一命却要三个理由,真是包赚不赔,好会算计。”

寇边城也不争这口舌之快,只道:“一为《大红莲华经》。”

叶千琅疑道:“大红莲华经?”

寇边城颔首:“《大红莲华经》乃一法号为圆慧的高僧所著,共分上下两部,上部曰《五阴心法》,也就是江湖人所共忌的‘五阴焚心决’,下部曰《无相亡经》,合称《大红莲华经》。”

见叶千琅眸光骤亮,眼神连连闪烁,寇边城笑了笑道:“五阴焚心决虽玄奥精微乃极上乘的武学,却有致命疏漏,极易使人入魔。那圆慧和尚发现以后,即撰了《无相亡经》用以补缺,可惜撰毕不久他便圆寂了,江湖人也大多不知五阴心法还有与之相生相克的下部。《无相亡经》辗转流入西域,寇某因缘际会练成神功,只是这门心法既为补缺而生,本身也存缺憾,仿佛一块连城白璧一摔为二,大人与我各执一半,大人练功时所受之苦,寇某亦能感同身受。”

叶千琅听出这人想要合璧为一,练成完整的《大红莲华经》,虽有乘火打劫之嫌,也确实是一桩互惠的好事,便颔首道:“第二个理由是什么?”

“二为鹿临川。”

听见这个名字,叶千琅神色一变,忽地翻身而上,跨坐于这个男人身上:“他是你什么人?”

对方眼中闪逝的不快之色落进他的眼里,锱铢不失,纤毫无爽,寇边城似也不打算夺回主动位置,只是半坐起身,懒懒笑道:“好大的醋味。”

“既得探花已深受皇恩,竟还如此不知自重,与一群乌合之众密谋反事,”叶千琅面色不改,眸中并无杀意,轻蔑之意倒是明显,“寇兄不妨说来听听,这人该不该死?”

“鹿家与我有救命之恩,我又与临川自幼相识,情似同胞兄弟,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顿了顿,道,“至于大人口中的那群乌合之众,寇某或许还能助大人一臂之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叶千琅微微蹙眉,眼里尽是不信之意:“寇兄这般神通广大,又何必求我高抬贵手?”

“西北绝域尽是穆赫的地盘,穆赫也算半个朝廷命官,想必与大人有些交情,所以不单要请高抬贵手,还要请大人通融一二,让穆赫土司莫与舍弟为难。”

叶千琅不动声色,心道,果然。近几日街上番僧无故增多,显是冲着鹿临川与他手中的东西而去,而自己与罗望忽被番僧围攻,想必也与那胆大包天的穆赫脱不开干系。如此略一思忖,又道:“你方才说三个理由,还有一个,是什么?”

眼前人青丝披散,眼廓既细且长,斜斜挑入眉鬓,洞里的水光石影在这张脸孔上浮动。

手指擦过那只荧蓝的耳坠子,又缓缓抚过那张美如寒玉的脸庞,寇边城目光极致温柔动情,微笑道:“他不就在这里吗?”

心脏无端端地被这目光攥得一紧,叶千琅静了片刻,忽感股间似有一道热流缓缓而下,伸手往那处探了探,沾得一指奶浆似的浊白,微微一扯嘴角:“寇兄泻了这些精元,少说得再练十日才补得回来。”

“无妨,我们时日还长。”寇边城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目光自一身雪白肌肤定于叶千琅的两腿之间,那根灰白色的阳物直指人面,顶端小孔虽淌着点点淫水,却未泻出一丝精液。可见纵是极乐时分这人仍定力十足,竟能镇制射精的欲望,将它逼入丹田,化入自身内息之中。

性器又似小盹过后的兽般醒了过来,寇边城正欲托起叶千琅的两胯,让那孽根重归湿润穴里,可这触手可及的美人偏不让自己遂愿——他忽地披上白袍,脱身而去,动作快得不及眨一眨眼,人已落进那潭碧水之中。

粼粼水光间,朦胧雾气里,叶千琅勾了勾指头,唇边的笑意惊鸿一现。

寇边城也起身跃入潭中,自叶千琅身后将他环个满怀,一双热烫的唇一点点、一寸寸游过他的耳廓、脖颈。

“叶千琅,”将那只荧蓝耳坠咬在齿间,气息似鹅毛撩拂过对方耳边,“我是不是你第一个男人?”

料想这人平日里貌似修罗,性子更比恶鬼还恶,显是不近女色更不喜男风,没想到对方转过身来,微阖眼眸似是回忆一番,然后摇头道:“许是,许不是。”

想了想,又道:“那时我年纪太小,忘了。”

只说“约莫七八岁光景,有个贩子带我入京”便再无后话,寇边城起先当他一时间情景相生,勾起了昔日凄苦往事,然而再看这一张脸雪后旷原也似,无一分悲怆酸楚,更无半点厌恶恐惧,只有一双漆黑眸子不掩些许倦怠之意,显然非是刻意隐瞒,而是真的忘了。

两人静了片刻,寇边城问:“你当时便杀了他?”

叶千琅颔首:“杀了。”

寇边城轻笑:“再年幼的狼,凶残也是天性。”

叶千琅眼眸轻睨,显是不以为然:“一鞭便记一刀,当日他欠我多少,来日我便讨他多少,公平得很。”

说话间神态尽是顺理成章之意,好似当真只是写了一张文契,既无盘剥重利,也不拘泥细过,不过是索还负欠,一文一两一枝一节都清清楚楚。言罢,复又闭目运气,梳理脐下阴交、气海、关元等四穴内的宗气,寇边城的雄浑内息仍在经脉间鼓荡,正好容他借水行舟,镇制体内寒毒。

寇边城略一思忖,问:“讨了那人多少刀?”

叶千琅阖眸道:“三百一十九刀。”

彼时叶十九入王安府中住了两个月,偶然听人提起那贩子人在何处,便从厨娘那里偷了一把切肉刀,悄悄摸进那人的宅子里。

那贩子卖了几个孩子得了大票银两,又赌又嫖无一不干,有时实在磨累了自己那杆镴头枪,便不分日夜地在宅子里胡睡。

一刀犹未毙命。贩子有点功夫,叶十九方才沾了一点武学皮毛,却凭着自己那点微末的道行,斩、切、削、砍,庖丁解活牛一般,生生把一个活人剁成了饽饽馅儿。

杀了人,扔了刀,趁着天光还未大亮,又麻溜地跑回府里。

哪知府里的孩子都醒得早,三三俩俩地在院子里练功或者读书,大门一开,竟看见一个高不及腰的小娃娃,满脸满身都是血浆与碎肉,只剩一双漂亮极了的眼睛惶惶大睁,眼珠嵌死了一般动也不动。

一府的少年幼女白日见鬼似的望着他,无一人敢上前,甚至无一人敢出声,到底还是罗望瞧见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问他去了哪里杀了谁,只走来牵起他的手,带着这么个血娃娃,走过满院簌簌的牡丹花。

罗望不问,叶十九也不说,只是松开手后才发现,手背上赫然印着几道淤青指痕,原来竟被抓握得这么牢。

一佛出世,二佛涅盘,人在乱世,本就是起起伏伏、生生死死。毋庸叶千琅说破一个八岁娃娃如何忍辱偷生,寇边城也知道这无情物眼里无它,从来只在意如何在死人堆里走出一条生路。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莫名地不太痛快,虽不知其事真假,可仅是想象这身子还有另一人品过、尝过,便感气海翻涌,下腹业火一并腾起。

一把揽过叶千琅的腰身,运力于足下,立时抱着他飞抵空中,又重重将他撞在了石壁之上——只听“砰”一声响,叶千琅只感脊骨疼似折断一般,受得猛烈撞击的岩壁也片片剥落掉下。

立在一块凸露的石头上,寇边城将叶千琅身子后倾抵于石壁,分其两腿让它们绞在腰间——玉茎半悬,顶端小孔圆睁,似有三分觉醒之意,然穴口已是红肿不堪,轻轻翕动,血丝清晰如细纹玛瑙。

“叶某记不得别人待我的好,别人让我疼却忘不了……”碎石扎入了后背肌肤,痛感尖锐,叶千琅手指拂过对方脖颈处的伤口,指尖注入几分五阴真气,手上的水气便瞬凝成冰,化作薄薄刀刃抵上了他的咽喉。

目光亦如刀,直直剐来,喘息着道:“寇兄……小心了。”

蹙着眉,抿着唇,寇边城强硬压上身来,咽喉在冰刀下绽出一道血线。他强硬地顶入这具身体,每一下抽送都不遗余力,带着几欲破腹而出的狠意,已然不是索求快乐,而是去抢,去夺,去杀伐。

“是与不是都没什么打紧的,”唇与唇缠绵相贴,肉体与肉体绞磨的热度化冰为水,“我定是那个让你最疼、记得最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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