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罗煊(5)

罗煊被人架着走出酒吧,他看见门口停着那辆车,他叔叔的车。

血顺着他头上的伤口流了下来,让他有点看不清,流进脖子里也黏黏糊糊的。

他们把他塞进后座,罗煊抬头就和叔叔对上了眼。

那个名为他叔叔的男人厌恶地皱起眉头,丢给他一个手帕,冷冰冰地说:“不要把血弄到车上。”

罗煊拾起手帕,按在自己的伤口上。

“自讨苦吃。”男人评论道。

汽车发动,就要把罗煊带回那个他千方百计想离开的家。

罗煊想到刚才他走的时候,店里已经乱七八糟,他想象严晰看到那个场景的样子,不由地闭上眼睛。

“你总是毁掉我喜欢的东西。”罗煊说,“小时候我的车,我养的动物,我的好朋友,现在是这个酒吧。”

罗煊睁开眼,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男人:“还有你自己。”

男人只是斜眼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罗煊觉得无趣,掏出手机,调出严晰号码,给他发了一句:“对不起。”

他摸摸严晰的手机号码,嘴角勾起笑。

身边的男人看见了,抢过他的手机,打开车窗,丢了出去。

罗煊转过头,恶毒地说:“你是不是查过那家酒吧,没有查出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查不到就觉得老板是普通人吧?”

他讽刺地笑了一声:“你毁了人家的地盘,他不会放过你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可惜你还完全不知道。”

男人突然出手,狠狠按在罗煊破掉的伤口上,罗煊的后脑猛地撞到后座靠背上,剧痛传来,他觉得晕得想吐,干脆昏了过去。

蒋云舟站在鸟语花香门口,他想了想,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追严晰。

他怀着一点赌博的期待念头,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可是没有人。

他本来没有抱有太大希望,可发现真的只是空荡荡的公寓时,又不可遏制地感觉到了失落。

仅仅一天而已,想必严晰还没把这里当做家。蒋云舟去车库取了车,这次往严晰住的地方开车。

结果他在严晰楼底下看见了严晰的车。

他走上楼,他有这个屋子的钥匙,但他开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

蒋云舟打开门,走了进去,走到卧室,看见严晰坐在地上,墙上的衣柜全部被打开,里面全是空的。

蒋云舟看了看衣柜,又看了看严晰,轻声说:“昨天都搬到我那边去了,你不记得了吗?”

严晰坐在地上,面无表情,过了一会才说:“是啊,我看到空衣柜才想起来。”

严晰站起来,拍拍身上,说:“不好意思,刚才激动了点。”

刚才他明显失控,跑出来就不见了踪影,可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

蒋云舟说:“不管怎么样,先去警察局报个案。”

严晰点点头,把无措的店员丢下确实不像话,严晰对蒋云舟说:“这事我来处理吧,你跟着我跑也怪辛苦的,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蒋云舟不置可否,只是问:“罗先生被带走了没问题吗?”

严晰沉默一下,说:“反正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蒋云舟继续问:“你知道来闹事的是谁对不对?跟罗煊有关?”

严晰皱起眉头,颇有点不耐烦:“这不管你的事。”

蒋云舟沉沉地说:“又是这句话。”从一开始就是这句话,“不管你的事”“管你什么事”反反复复地说,每一次都能把他噎回去。

严晰闻言,震了一下,垂下眼,说:“不好意思,我还有点混乱,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先去警察局。”

蒋云舟不知道该不该侧身让他出去,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今天就又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每次都是这样,有一点进展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退回去,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蒋云舟好几次想问严晰,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可是又担心听到“床伴”之类的词。

他想问严晰,到底自己在他心里有没有变得重要一点。

每次似乎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试图加深他们之间的关系,他推着严晰走一走,严晰就前进一小步,有时候他一不小心没有看好,严晰就又缩回去了。

太累了。

蒋云舟知道现在严晰看着自己,是因为自己说出道别的话,好让他自己去警察局。

蒋云舟想说,我可以陪你去。

上次好像就是这样,欧阳力的事严晰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他一再表示可以找他帮忙,但严晰只是说“会对你好一点”。

可是蒋云舟没有看见任何行动。

最后,蒋云舟还是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自己小心,要是再有什么事,可以找我。”然后他就离开了,就像严晰希望的一样。

严晰去警察局报了案,警察来酒吧看了一圈,做了些记录,就备了案。但严晰知道警察局不会有任何作为,如果他们愿意管,在一开始店员呼救的时候就应该来了。

鸟语花香被人砸了的事整条街上闹得沸沸扬扬,不停有人来围观,严晰烦得不行,让店员回家工资照发,然后把门一锁了事。

虽然店是投了保,但是钱从来不是严晰担心的问题,陆然还没走,就听闻了这件事,跑来找严晰,严晰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砸店的罪魁祸首是新任经理的叔叔,只是说可能有谁看不惯来捣乱的。

陆然担心得不得了,说什么不肯跟男朋友一起出国了,他还要帮着严晰去跑保险去重新装修酒吧。

严晰更是头疼,已经够乱了,他不想陆然再来搀和。

他恶毒地想,反正现在已经是他的酒吧了。

但他其实知道陆然这是担心,是好心,没有别的意思。

幸亏陆然的男人知道在国内夜长梦多,又是威胁又是哄劝,严晰做了保证,重建酒吧完毕之后就把照片发给陆然,才让陆然回去了国外。

应付完陆然再就是朋友这边了。

星期五聚会的朋友们失去了他们的常驻地,大家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等又到周五的时候,杨简和王锦程邀请朋友们去他们家,于是变成了家庭聚会。

严晰也去了,当然这次聚会的主题就是鸟语花香,他不去就死定了。

他去的时候,没想到大家都到了,只剩他了。

于是所有人坐在沙发上,只有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场面像三堂会审。

“……”严晰无语,连杨简家的狗就不怕他了一样,蹲在主人旁边,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谢庆忍不住先问,“我们去看了,真是太可怕了,小晰晰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在混黑道?”

“……”严晰慢慢地说,“老子要是混黑道了,第一个就砍了你。”

“好凶哦。”谢庆扑进安臻的怀里,被他狠狠地拍了脑袋一下。

“是不是最近得罪什么人了?”王锦程问,“你有什么苦处一定要跟我们说啊,我可以鼓动学生去社会论坛上发帖曝光,博取同情。”

“你装修店面要钱不?”王守宁也跟着问,“要钱我们凑凑给你募捐啊。”

“……”严晰虽然很感激朋友们的“慷慨”,但是事情真的不是那样。

严晰又不愿意说跟罗煊有关,朋友们绝对会为他抱不平,然后责备罗煊,可罗煊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他都不知道。

大家七嘴八舌的,严晰却觉得渐渐心里安定了。

“不管怎么样,你不要伤心。”大家说成一团,安臻找机会低声对严晰说,“弄坏了的还能重新装修,你不要太伤心了。”

严晰怔怔地听他讲话,心里一酸。

其实……他只是想听这句话而已。

不要伤心,没什么的,虽然没有了,但还可以修好。

大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都闭上嘴,看看严晰和安臻,杨简说:“其实酒吧遇上这种事,我们也挺难受,多少年了我们都在哪里喝酒,所以不是你一个人难过。”

严晰心里微微有点震动,但脸上还是笑着,说:“你们都用圣母般的圣洁眼神看着我干嘛?我没事,刚开始是有点接受不了,但是后来就好了,大概是店里生意太好了,有人看不惯才来找麻烦。我以后会注意的,你们才是,别瞎操心了。”

所有人又看了严晰几秒,让严晰有点发毛,然后杨简提议:“我们打麻将吧。”

“行啊,可是多两个人。”王守宁说。

杨简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让严晰和谢庆玩蛋去吧。”

结果后来还是大家轮流上,严晰轮空的时候就去欺负狗玩,趁他离开牌桌的时候,谢庆连忙说:“你们觉不觉得严晰最近有点怪怪的?”

“酒吧出事了,他当然心情不好。”安臻说。

“不是不是,在酒吧出事之前我就觉得他怪怪的了。先前一段时间,感觉他很低落,有时候阴沉沉的,然后呢他突然就跟以前一样了,看起来很正常,该骂人骂人,想怎么就怎么,但是更加诡异了。”

谢庆想了想,说:“感觉就像回光返照一样。”

安臻一巴掌拍他脑门上:“瞎说什么呢。”

“我倒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王锦程说,杨简跟着点点头。

“啊?那怎么办啊……”王守宁惊恐地问。

这时候严晰回来了,五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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