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他开了一瓶气泡水

黎宵真买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落地时刚好遇到粉丝接机。

起初还以为是来接自己的,少爷临出场前往自己脸上架了副墨镜。结果脚刚踩下地,就被粉丝灯牌撞得人仰马翻。

黎宵扯下墨镜,才见灯牌上印着眼熟的厂牌。

往前看,一矮个儿被簇拥着一路望南广场去。帽檐底下耳钉开会,鲜花锦簇的,好多人爱。

不是冤家不聚头。

黎宵臭着脸,在心里偷摸着淬了一口,心道果然臭味相投,丛安河心黑,朋友招摇,个顶个讨厌。

怎么说也是地道的纨绔。黎宵母族家大业大,扎根在北市,出机场门就有司机来接。

行李塞进后备箱,司机问他回公寓还是童山湖别苑,黎宵琢磨半天,反问他知不知道戚不照住哪儿。

司机没反应过来,问,您说谁?

黎宵闷着脸哦一声,答得不情不愿,挤牙膏一样:“……我、堂、叔。”

司机这下听明白,开导航说:“好,我送您过去。”

车马上启动,黎宵百无聊赖靠后窗玻璃上舒缓飞行僵直的颈椎,随眼一瞥,便见一群长枪短炮的娱乐记者冲到二十米开外。

没两秒,耳钉开会嘴边打洞的矮个儿非主流就从机场南门快步冲出来。

粉丝还在后面跟着,他长得阴沉,穿一身黑,冷着脸倒有几分杀意。

黎宵来了兴趣,叫停司机,降下大半截车窗,搭耳朵去听。

娱记和小明星一众越离越近,动静太大,路人纷纷偷看几眼。到最后小明星在路边站定,不耐烦地顶开帽檐。

他还没开口,娱记们便个个儿把话筒往他嘴边顶,恨不得整个塞进去,听听他胸腔里的心音。

“原苓,您于今晨两点五十分发布的demo是不是在暗讽近日网友众讨丛安河事件?”

“您和丛安河曾为恋人关系的传闻是否属实!”

“包庇嫌犯,究竟是恋爱脑还是别有用心!”

……

黎宵听得太阳穴狂跳:“我去,他俩有一腿啊。”

司机一头雾水瞥后视镜,便见黎宵半个脑袋探出车窗外。

原苓形单影只的,没带经纪人和助理,也没车来接。围追堵截之下暴脾气上来,指着最后问话的记者骂了句法盲。

“嫌犯你给定的?你知道怎么回事吗就瞎猜。行,你有本事你来抓我。”

原苓是正当红的rapper,流量不输几个一线流量,嘴毒话题度够。这两天社会新闻霸榜,他却替反派发金水,第一次公开露面,记者巴不得他多说点再多犯点冲,月末kpi管够。机场门外人来人往,闪光灯顿时噼里啪啦亮起来。

有记者冲上前,举话筒就问:“您公然为丛安河站街,二位背后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

原苓冷笑一声,倒给面子,抓着话筒凑自己嘴边,字字清晰:“你没朋友吗?怎么,在你们那儿帮朋友说话犯法是不是。”

记者反问:“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您……”

话没说完,原苓打断:“你认识丛安河吗?”

记者一愣:“我……”

原苓:“你认识个屁。”

记者:“……”

远处车堵得厉害,原苓看了眼表,脸色愈发显臭:“你不了解,听风就是雨,你们冲业绩你们能耐。我跟丛安河十多年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我话放这儿,这事儿和他就没关系。”

记者还想说什么,原苓把话筒抢过来直接堵住:“真相大白那天,要么我退圈,要么你们几家有一个算一个被告到死。散会。”

撂下话筒就抬手拦车,横得天老大他老二,一众记者粉丝震撼当场,到最后只知道拍照。

半天招不来一辆没满客的出租。黎宵把头缩回来,拍拍司机,说:“倒车。”

于是原苓没等来公司的保姆车,没拦到过路的taxi,反而看见张来之来火的熟脸。

黎宵推开车门,人挪了个位置,矮下身子冲他招手:“上来。”

意外的救星。

原苓一时半刻没动弹,黎宵好赖是上过热搜的alpha,怕镜头拍到,挂上墨镜嚷道:“上来啊。”他不确定,补了句:“Hey, bro?”

傻逼。原苓心情阴雨转晴,哼哧哼哧憋笑钻进黑色大奔的后座。

关上车门,司机踩油门,一路加速开起来。

记者还在后面追,黎宵边回头边问:“你什么情况,妻离子散了。”

原苓脸色瞬间变差:“你会用成语吗。”

“你经纪人呢?”

“……堵车。”

黎宵回过味来:“公司罚你呢吧,嫌你不听话。”

风口浪尖上帮丛安河说话,别说原苓,要不是崔想是丛安河老相好,孟舫也够吃一壶。

原苓没否认:“听话的狗多的是,签我靠我赚钱还想让我当孙子汪汪叫,想几把什么呢。”

黎宵问:“不怕上黑热搜?”

原苓就怕不上:“二十四小时黄金公关期都过几轮了,我帮他延长延长热度。”

“你这么信他。”

原苓抻开腿:“你不信么。”

镶了钉子的嘴就是不一样,黎宵佩服,改口叫他大哥:“你去哪儿,我送你。”

原苓没客气:“找丛安河。”

“巧了。”

黎宵拿手机杵两下他裤子口袋,原苓腿别开,问他发什么疯。黎宵研究半天,嘀咕:“查查你裤兜里藏没藏火龙果。”

原苓:“……滚啊!”

两人一路闹到小区门口,这辆车在保安那儿登过记,畅通无阻开进去。

寸土寸金的地界,原苓看楼盘看得眼发直,坐进电梯还没回过劲儿:“他背着我傍大款了?”

什么就背着你……黎宵别别扭扭问:“你真和丛安河谈过?”

电梯厢壁如镜,原苓摘帽子整理刘海,听没听清楚的先敷衍嗯两声。

黎宵表情变了几变:“他对象在家,你知道吗就过来。”

想到丛安河左拥右抱的兄妹俩,原苓脱口就问:“你说哪个?”

黎宵:“?”

黎宵:“什么哪个?”

看反应这二愣子还不知道丛安河连哥哥都搞上了,原苓怜悯瞥他一眼:“没什么。我不在意。”

黎宵:“……”你不在意有人在意。

开门的时候原苓藏在黎宵身后,蚂蚱似的,蹦出来吓人一跳。

丛安河没想到这两号人物能一起莅临,递了两双拖鞋过去。

原苓把脚伸进鞋里,抬头见丛安河身后挂上大型人形挂件。体/位骤变后脑供血不足,原苓还以为自己眼花出幻觉,挥手静静说嗨。

戚不照整个人贴在丛安河背上,两条胳膊架在肩膀,松松环上脖子。看样子刚睡醒没多久,鼻尖红红,语调懒散:“你好。”

丛安河脖子上咬痕明显,猜到两人早把话说开,黎宵简直想为他尊敬的堂叔鼓掌。靠坑蒙拐骗,让炙手可热的alpha把三个性别爱一遍,真够本事。

黎宵没眼看:“有咖啡没,来一壶。起太早,困毙了。”

来帮忙的,丛安河没打算怠慢他。偏头在戚不照鬓角亲了亲,说:“宝宝,抱太紧了,我走不了路。”

戚不照闷头蹭了蹭,才把胳膊松开:“我去煮。”

黎宵我草一声:“戚不照我盯着你呢,别想给我下毒。”

戚不照笑得好看,黎宵对他有心理阴影,看得心里没底两股战战。原苓回过味儿来,好奇得像被猫爪子狂挠,忍不住跟去厨房,说我帮你。

黎宵:“嘶。”

丛安河看他脸色,问:“你踩电门了?”

前任和现任共庖厨,该说他心大还是心太黑,黎宵干笑:“牛逼。”

丛安河带他去书房,厨房里原苓和戚不照你看我我看你。

咖啡机运作时嗡响,原苓反手捡了俩客用马克杯撂下。戚不照长一张过目难忘的美人面,长发秾艳,剪短便俊美到锋利。他快人快语,实在没憋住:“你和戚举是双胞胎?”

戚不照抬眼。原苓被看得心脏早搏:“你妹妹和你很像。我见过她,在医院。”

戚不照敛目,马克杯放到出水口下:“嗯,综艺我看过。”

原苓讷讷:“哦,你看过啊。”

“我妹妹和小安在恋爱。”戚不照加了糖和奶油,递给他,“我知道。”

原苓愣住:“你都知道?”

戚不照冲他笑,声音很轻,像在和谁分享秘密:“我和小安恋爱……她不知道。”

原苓:“?”

戚不照倾身,单臂撑着水台,食指竖唇边,嘘了声:“——要保密。”

本来以为丛安河在中斡旋不易,谁知道是有人自愿做三撬墙角,兄妹阋墙一夫一妻的禁忌程度让原苓震撼当场。

“戚举是个瘸子,”戚不照在笑,眼神却轻蔑,“小安这么好,她满足不了他,做哥哥的总要帮帮忙。”

像被毒舌信子过了遍脚踝,原苓当即吓住,下意识道:“兄妹关系这么差的。”

“她的东西我都喜欢抢,”戚不照相当坦然,指骨轻叩水台,“比如这栋房子。”

原苓:“…!”

戚不照笑得好开心:“你说,如果她知道小安在她的床上被我做到哭,夜里一秒都离不开我,她会做什么?”

原苓…原苓不敢说话,连退两步。

“不过她脸长得还不错,”戚不照转念,“小安实在喜欢,我也可以考虑三个人的生活。”

原苓实在听不下去,总觉得再往后就要快进到法制频道。

他脚底抹油,绕柱要逃,这种时刻rapper也会结巴,好,好,好了半天,僵着脸对戚不照鼓劲:“加油,努力。”

书房里立了三台显示器。黎宵坐一边儿,总结丛安河分享给他的信息:“所以你跟戚不照推断,冯那什么玩意儿的,他可能会把信的原件藏在他最熟悉的地方。”

丛安河提醒:“是你堂叔。”

黎宵脸一黑:“谈正事儿呢。”

丛安河不管:“我是你堂叔的未婚夫,你该叫我什么?”

黎宵:“你大爷!”

丛安河挺认真的:“大爷不好听。”

黎宵脸又青了,牙咬得咯吱吱响。刚想发作,就见原苓和戚不照一前一后进来。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原苓经历什么,脸色比他还难看。咖啡落上桌,戚不照坐到丛安河椅子扶手上,原苓火速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一屁股墩在黎宵身边。

进书房前有人送了东西过来。

戚不照扔了个小玩意到桌上,是U盘。丛安河问他里面有什么,戚不照说,七中图书馆监控每周五自动覆盖更新,这是现存的监控资料。

调学校这种事业单位教育机构的监控不容易,丛安河问他怎么弄到手的,黎宵抢答:“你还不知道他,心狠手辣不做人,指不定怎么着你们学校高层了。”

戚不照:“信不信我抽你。”

黎宵缩头撇嘴。

原苓信息更新得比黎宵慢,不敢置信道:“等等,你们找到真凶了?谁?冯兆?”

两人相交多年,玩笑还是真心一个眼神便看出来。丛安河和他对视两秒,原苓便暴跳如雷跺着脚喊草。

“我操……这孙子,我他妈我去弄死他我!”

黎宵生怕他跳着跳着,耳朵上叮叮当当一串重物把耳垂豁几个洞出来,忙把人摁住。

原苓喘得跟牛一样。他是亲眼见过那几年丛安河怎么过的,能熬就熬,熬不动才跑,受的那些罪吃的那些苦,他在旁边看着,都恨不得把陷害他的那孙子挫骨扬灰。

谁知道灯下黑。这么多年,浮出水面的竟然是一头盘饲在身侧二十多年的人皮怪物。

“是他该坐牢,你怎么还抢着去蹲。”黎宵让他消气。

原苓:“你懂个屁!冯兆那鳖*孙也太他妈能演了吧,我以前还真把他当你大哥,草,我眼瞎,我眼瞎,长这么大俩眼珠子有什么用!”

丛安河:“你眼睛不大。”

戚不照扑哧笑出声,原苓抬头瞪他。

丛安河把U盘插进电脑,文件很大,共五天的视频资料,三倍速放也要看很久。

戚不照手机叮一声响,特别关注用户的来信提示音,他半冷不冷地笑了下,低头敲了几个字发过去。他弯下脊背,侧身在丛安河嘴角落下轻吻,被丛安河托着脸摸了摸耳后和两颊才面色稍霁,推门出了书房。

他一走,原苓自在许多,探头到显示器跟前问:“我这两天卖给你,能帮什么尽管提。”

丛安河没客气:“东西可能在图书馆。”

冯兆小时候喜欢玩冰球,他爸觉得危险,不许他玩。家对他来说不是安全词汇,他把冰球棍藏在楼下车棚里,车棚有张弃用行军床,他就塞在那张床底下,上学要骑自行车,于是每天都能看到。

后来是地上脏,他定时定点贴着地去看床底,脸上蹭了大块浮灰,才被冯新抓住现行。

黎宵:“藏信的地方对他来说就是圣地,他每天都要巡礼一遍,你是这意思吧。”

丛安河默认:“样本只有五天,说实话太少,但时间紧,只能赌。”

原苓问:“什么时候死线?”

校图书馆早八点开门,下午五点三十分闭馆。丛安河向王润借了身份信息入馆登记:“明天下午冯兆会早退,五点之前,我们得进去。”

“靠,这么极限。”黎宵算了算,“监控死角还有不少,就算进得去,要在半小时内找到原件不容易。”

丛安河语调平和,他说:“我必须找到。”

认真到恐怖,黎宵不清楚丛安河在这场豪赌里押进什么,或许是all in。

“要不要发给莉莉,让她一起?她对这事儿上心得很。”

“她帮我够多了。”

“你倒是不吝惜我。”黎宵逞凶斗狠的劲儿被激起来,他感觉自己在热血战斗动漫里打团,坐另一台显示器跟前松松筋骨,“来吧,兄弟。”

做好鏖战天明的准备,原苓负责五天中午时段的监控录像,眼都看花。

临近傍晚的时候吃了顿饭。饭后血糖升上去犯困,他去洗了把脸,回来时路过阳台。

戚不照正靠在栏杆上摆弄手机。

原苓浑浑噩噩想,这哥们早上还为丛安河要死要活,怎么整天下来独他正事不做。

监控没有声音,书房静成一片。

窗帘拉着,太阳落了又升,屋里人近乎无知无觉。

临近早晨六点,黎宵和原苓趴在桌上短暂睡过去,睁眼时天光大亮,两人以为睡了场足觉,吓得瞬间不困了,一看时间,将将上午七点。

丛安河还清醒,端来两份早餐。

屋外很冷清,黎宵这才想起来问戚不照人呢。

丛安河说他出门了。

屏幕前有三对熬红的眼珠子。丛安河一边搭住一人的肩,道谢时轻盈却郑重。

黎宵和原苓一个德行,受不了肉麻劲,两人囫囵揉了把脸,叼着三明治再次摁下播放键。

周五下午四点五十分,校图书馆陆续有学生刷卡进来借书。

冯兆跟同事招呼了声,收拾东西,背着相机提前下班。

看他衬衫西裤做了打扮,临走前同事八卦:“谈恋爱了?”

冯兆无奈地笑:“没影的事儿,去见个朋友。”

同事不信:“我都懂。你放心去,班我帮你值。”

车停在校门外,冯兆提前把后备箱清出位置,相机放在后座。暑季天黑得晚,他沿路开车,车载蓝牙在放Lenka的You will be mine,等红灯时他降下车窗,哼着歌往外看夕阳。

停在摄影棚外时还是好天气。

他泊了车,戚举在对着隔壁咖啡厅的大扇玻璃发呆。

她坐轮椅,正红的裙摆垂到踏板边缘,长发乌黑,风经过便眷恋卷起,露出颈间绷带。

冯兆第一次见她是在预告片里,一点道理都不讲的美丽。

从身后打招呼显得轻佻冒犯,他绕弯走到她面前。

躬下腰平视,她面孔异常苍白,像刚窒息过,或是被揉碎的花。冯兆笑意很淡,客套也克制:“戚小姐,你好。”

坐电梯去四楼摄影棚。棚里面积不大,胜在整洁。

进门时不小心碰到门口的塑料花瓶,冯兆扶起来,顺手开灯,又去开小冰箱的门。

“要不要喝点什么。”冯兆微眯眼睛,扫视冰柜,“最近事情多,不常过来,只有气泡水,你喜欢青提还是白桃?”

戚举感冒,咳嗽两声答:“青提。”

“好。”

冯兆找了起子,当她的面撬开。取出来时晃了几下,汽水突突往外溢。

冯兆有点尴尬,把盖子堵回去,等动静安分下来才拿开。湿纸巾擦瓶身,他插根吸管进瓶口,递给戚举。

“不好意思,我手脚笨,黏的话我再帮你擦擦。”

戚举心不在焉,没在意细节。她觉得口干,就着吸管喝了小半瓶下去。

“不用,”她说,“味道不错。”

冯兆笑了笑,降下百叶窗帘,小桌上点了两根香薰蜡烛:“合你口味就好。”

作者有话说:

戚不照:在外面有人是吧,这活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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