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烽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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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虞来幽州这几年,内政治理做的无可指摘,不看他和公孙瓒的私人恩怨,幽州百姓的日子的确比前些年好了不少,只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在幽州迅速积累名望。

公孙瓒强硬,刘虞怀柔,对乌桓、鲜卑等外族来说,他们当然更喜欢广施恩惠的邻居,如此一来,公孙瓒在幽州的地位更加尴尬。

张辽对幽州的情况心里门儿清,如果他是刘虞,他也不乐意让公孙瓒继续做大,这家伙平日里的作风和贼匪无甚区别,心情好了去打乌桓、鲜卑,心情不好了就放任部曲侵扰百姓,也就没人管的时候能这么放肆,幽州牧换成谁他都不能继续嚣张。

但是现在刘虞成心和他们家主公过不去,敌人的敌人能拉拢的一个都不能放过,他当然要和公孙瓒一起谴责抠门抠到让自家人都过不下去的刘幽州。

张文远的嘴皮子堪称军中翘楚,公孙瓒对刘虞的不满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两个人心领神会心有灵犀,短短一会儿已经进展到设坛结拜的地步,要不是田豫艰难的插进去阻拦,这会儿外面院子已经摆好祭坛了。

田豫跟在公孙瓒身边的时间不长,不过就算时间不长,也足够让他摸清顶头上司的性子,他这上官非常好相处,前提是第一眼能被他看得上眼。

只要第一次见面没问题,别干太离谱的事情,相处下来就都没什么事儿,如果第一眼看不顺眼,那完了,接下来不管怎么阿谀讨好都没用,甚至可能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弄巧成拙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现在这情况,张辽张文远就是第一种情况,可惜是装出来的。

田国让不知道两个人的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让他们结拜,话赶话说几句没什么,真要结拜那还得了。

巧了,张辽也是这么想的。

他年纪轻轻大好年华,只要不撞上吕奉先,在军中走哪儿都是老大,当老大当的正开心着呢,干什么非要上赶着结拜给别人当弟弟。

别的不说,只论本事,他觉得他在幽州同样能打得鲜卑、乌桓落荒而逃,给他同样数量的兵马,他打的仗不一定比公孙瓒差劲。

两个人“惺惺相惜”,俨然已经是生死之交的架势,要不是晚上还有接风宴席需要准备,他们恨不得拿酒水到书房来痛饮三百坛。

田豫木着脸看着他们家将军将人送走,搓搓胳膊揉揉脸让自己打起精神,等他们家将军回到主位坐下,这才稳住声音开口提醒道,“将军,张文远笑里藏刀,将军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我还没蠢到听不出他真实意图的地步。”公孙瓒倒了杯水润嗓子,刚才和张辽说了那么久,一口水没喝可把他渴坏了。

张文远看上去年纪不大,怎么唠起来没个头?

两杯水下肚,冒火的嗓子终于得到解脱,公孙瓒活动着胳膊,眼中放光战意盎然,“刘伯安不仁在前,也休怪我行事不义,冀州兵多将广,新任州牧手段比袁本初高明了不知道多少,倾幽州之兵也不一定能撼动他的地位,刘虞这时候资助张燕作乱冀州,这不是上赶着给人家送借口找打是什么?”

刘虞想借张燕的手扰乱冀州他没意见,他之前和袁本初争夺冀州无果,如果能趁机拿下冀州几个郡县,就算只有一两个,他也能有底气和刘虞分庭抗礼。

问题是,他们幽州自己的兵马吃不饱穿不暖,粮草军饷全部卡在他那个州牧手里发不下来,转头他就给黑山贼送粮送钱,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都不敢光明正大攻打冀州,张燕更没本事让冀州乱起来,那么多粮食给他们自己人好歹也能撑两个月,送去张燕那里肯定连片水花都激不起来,浪费也不能这样浪费,那刘伯安纯粹是被乌桓、鲜卑哄的找不着北,不然也不能办出这种蠢事。

现在冀州那边主动来找他示好,他也不是什么不知好歹的人,如果他猜的不错,冀州接下来的对手都在中原,他们幽州只要安安稳稳镇压胡人,中原的乱象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更有甚者,还会像现在这样,主动送粮送钱来让他们不要插手中原之事,什么都不干坐着都能等来天上掉粮食,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

公孙瓒对中原的兴趣不大,他只想守住幽州的地盘,如果能在守住幽州的基础上打下别的地方那再好不过,实在不行他也不是非打不可,“国让,把纪常找来,冀州给咱们送了那么多粮食,咱们也不好吃白食。”

田豫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应下出去找人。

严纲严纪常,白马义从的另一个统领,他们家将军不在,白马义从中严纪常说话最管用。

将军调动精锐来针对刘虞,这回怕是真的要打起来了。

张辽在幽州捅火捅的开心,常山郡中,麹义打仗打的却不怎么开心,黑山贼的精锐躲在山里,出来侵扰郡县的只是些老弱残兵,看到他们连打都不打扭头就跑,山里要是没鬼他们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大军接连几次被一群小虾米糊弄,麹义彻底火了,黑山贼来去无踪防不胜防,常山官署在城里动弹不得,他打不了贼,把和贼勾结的官拿下总没问题。

别说什么官署里的官儿什么都不知道,他在冀州待了那么多年,哪儿勾结哪儿风气清正他比谁都清楚,想糊弄他门儿都没有。

吕布带兵过来的时候,麹义刚刚出其不意把官署的人关进大狱,别管太守郡丞还是什么官儿,一时半会儿找不出谁是张燕的人,只要全部都关起来,就肯定能关住给黑山贼通风报信的混账玩意儿。

官兵反攻官署这种事情太过罕见,常山官署谁都没想到麹义能来这么一手儿,等他们反应过来,人已经全被丢进大牢里了。

就很懵。

吕布来到常山郡,得知麹义干了什么后非但没有觉得这事儿办的有问题,甚至觉得这么处理好的不能再好。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有猫腻的人,那就把所有人全都关起来,等打完仗再好好查,没问题的放出来赔礼道歉,有问题的推出去砍了祭旗,多简单点事儿。

麹文泰不愧是和他干过架的人,办事儿就是干脆利落。

两个人臭味相投,拦下官署与外界的所有联系,等孙策和太史慈那边悄悄进山混入敌营传出消息,立刻支棱起来准备大干一场。

马上就要入夏,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常山郡隔壁的中山郡,高顺和荀攸知道吕布可能不那么守规矩,也知道麹义的性子有些桀骜不逊,哪个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剿匪的时候就急于求成,如今对上黑山贼主力,更不可能耐得住性子。

然而知道归知道,两个老成持重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同僚狂放起来能狂放到这种地步,黑山贼贼首张燕还没露头,他们可好,先把常山官署里的人着全部下狱了,仔细一想,的确是他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荀攸将吕布麹义的所作所为写进竹简送去邺城交给他们家主公,武将性子太野不是好事儿,过于骄横迟早要出问题,一个吕奉先已经很让人头疼,再来个性子和他一般无二的麹文泰,天知道俩人凑到一起能乱成什么样子。

好在俩人这回办的不全是坏事儿,常山郡、赵郡、魏郡与太行山相邻,邺城在魏郡之中,张燕的手不敢伸到那儿去,除去魏郡,常山郡和赵郡官署几乎都有他的人。

夏种开始之前必须平定黑山贼,冀州暂时不缺粮,但是山贼不事生产,没有粮食必定要出来抢,中原各州蠢蠢欲动,他们的兵马不能一直耗在贼寇身上,中原乱起来之前必须把太行山一带的贼匪彻底解决。

留高顺一人足以镇守中山,荀攸安排好事情后很快赶往常山,趁常山官署里的人在牢里,他先一步将郡县内政梳理清楚,哪个职位需要换人哪个人才能委以重任,拟好名单后都要尽快送去邺城等他们家主公定夺。

冀州的州牧是他们家主公,官吏将士的升迁、赏赐、惩罚、黜落只能由他们家主公一个人裁决,否则的话,他们家主公就会变成第二个京城的小皇帝,成为底下人的傀儡。

行军打仗有便宜之权,太守郡丞治理郡县,他们能做主的事情有很多,唯独不包括任命罢黜,除非有上面的加恩,不然就是他们僭越。

荀攸认命的跟在吕布麹义身后收拾烂摊子,好不容易把牢里那些人的底细查的差不多然后该关关该放放,让常山官署恢复正常,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高顺就从中山送来了加急信。

张辽去幽州给公孙瓒送东西,送着送着不知道说了什么,眼看着公孙瓒就和刘虞就要打起来了。

荀攸:……

如果张辽没有从中作梗,他现在就亲自带兵把那乱成一团糟的幽州打下来。

枉他之前觉得张辽看上去比吕布稳重,现在看来都是错觉,这哪儿稳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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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春四月,群芳吐蕊。

阳光透过镂空的花窗在房间内投下一片阴影,原焕看着自中山、常山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眸中带了明显的笑意。

张辽那小子实在是能耐,让他带兵打仗简直屈才,不如弃武从文,以后跟在他身边专门和文臣斗智斗勇,也省得浪费他那一身才华。

公孙瓒和刘虞不和已久,他以为这俩人还能再纠缠两年,结果张文远一出马,这下可好,俩人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摆开了阵势就要开打。

两个人都是朝廷封的官,和讨贼剿匪这种不用费脑子就能找到正经理由的战事不同,他们想开战,明面上也得找几个合适的理由。

这不找理由不要紧,一找理由发现对方心里竟然这么想自己,本来五分战意愣是给激出了五十分。

刘虞嫌公孙瓒穷兵黩武,又气他公然劫掠百姓,还不止一次把给鲜卑、乌桓的赏赐抢走,索性已经要撕破脸皮,弹劾的时候丝毫没有顾忌公孙瓒的脸面,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部一股脑儿抖搂了出来。

公孙瓒最看不惯的就是刘虞对鲜卑、乌桓那些胡人都比对幽州的将士好,他们幽州将士拼死拼活的守城抵挡胡人入侵,凭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赏赐还让胡人给得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儿,反正他把话撂这儿了,刘虞敢赏,他就敢抢。

说什么他不顾朝廷颜面劫掠百姓,他还想告发刘虞办事不利不配当幽州牧呢。

两个人接连上书互相弹劾,连朝廷都让他们给搞蒙了,长安城里拉帮结派勾心斗角,王允许久没有关注过外面,猛不丁的收到来自幽州的弹劾,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满头雾水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召集朝臣商议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幽州离长安那么远,刘虞和公孙瓒就是打起来朝廷也没法派兵镇压,有矛盾自己解决不就行了,还千里迢迢送到长安来请外人公判,他们又不在幽州,拿什么去判对错?

刘伯安往日行事稳重,在北方颇有名声,怎么忽然间跟毛头小子一样,朝廷如果能管得了这种事情,如今的天下还会乱成这样吗?

王司徒在小皇帝面前走了个过场,分别给公孙瓒和刘虞下了两道诏书,双方各打五十大板,其实半点用处都没有,总之就是又把球抛回去了。

郭嘉这些天忙的很,眼底黑眼圈很是明显,听完他们家主公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刘伯安优柔寡断,此战必败。”

荀彧慢条斯理点点头,“对敌人过于仁慈,只会害了他自己。”

“公孙瓒和刘虞即将开战,文远留在那里不太合适,传信让他回来。”原焕无奈的摇摇头,幽州的战火暂时烧不到他们身上,目前最要紧的还是黑山贼,“伯符和子义深入太行山已有半月,现在情况如何?”

黑山贼和黄巾贼本质上无甚区别,只是张燕比黄巾各部首领更懂得空手套白狼,摇身一变披了层官兵的皮,如此才没像黄巾贼一样被各方围剿。

黄巾贼是流民组成的混乱部队,黑山贼的组成和黄巾贼差不多,除了张燕亲自率领的精锐,其他绝大多数都是手无寸铁的流民,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身边人一起成了外人口中的贼寇。

太行山里没多少东西,他们以前可以仗着人多劫掠郡县,现在的情况和以前大不相同,想抢粮食也没地方抢,山里的寨子全都人心惶惶,再不抢一波粮食,底下的人迟早全部跑光。

张燕也不想在吕布眼皮子底下劫掠冀州,他原本想的是主动投诚,养活数量庞大的黑山军不容易,冀州粮草充足,用官府的粮草帮他养兵简直是无本买卖。

他怎么着也是朝廷亲封的平难中郎将,有资格管理黄河以北太行山区的政务,还能举荐孝廉派遣计吏进京述职,身份和州牧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袁氏掌管冀州,他主动退一步,以武将的身份投靠州牧,总不至于连个郡县的官儿都捞不着。

只是没等他拿定主意,幽州牧刘虞就先联系了他。

以武将的身份投靠冀州,还是拿下冀州自己当一把手,两个选择放在面前,不用想也知道要选第二个。

如果让张燕自己攻打冀州,他其实没多少底气,但是有幽州给他提供粮草,粮草方面没有后顾之忧,以他黑山军百万之众,对上吕布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吕奉先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骑兵在山里施展不开手脚,猛虎难敌群狼,数万大军一拥而上,纵然是勇冠天下的吕奉先也得认栽。

常山郡和赵郡的太守都是他的人,郡县的官兵不会妨碍他行事,中山郡的重兵需要防备幽州,如此一来,双方开战会输的不一定是他。

富贵险中求,公孙瓒之前只肯让出半个冀州就让张燕全力相助,如今刘虞开出整个冀州的条件,别说攻打常山郡,就是让他立刻攻打邺城都没问题。

就是说,勇气可嘉。

荀彧笑了笑,抬眼看向他们家主公,温声道,“以奉先将军他们的速度,俘获黑山贼众后应该赶得上夏种。”

几个武将开始撒欢儿,不让他们打尽兴怕是拽不回来,冀州能够用来开垦的荒地不少,山地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干,百万黑山军稳定下来,只要赶得上夏种,就等于冀州平白多了百万户口。

黑山贼本就是太行山附近的百姓落草为寇形成的祸患,能让他们继续安安生生过日子是最好的结果,对于那些实在不肯老实的贼寇,正好拿来杀鸡儆猴,免得让外人觉得他们的手段太温柔。

主公在冀州经营那么久,仁德之名已经传遍附近州郡,安抚招揽作乱的贼寇是他们家主公爱民如子不计前嫌,杀掉为祸一方的贼寇是他们家主公赏罚分明执法如山,不管怎么处理,都不会对他们家主公的名声造成影响。

郭嘉捏捏眉心,有气无力的补充道,“山贼也要吃饭,张燕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太行山中的贼匪平日里也是走哪儿抢哪儿,只要有口吃的,招安只是一句话的事情,那么多壮年劳力一旦成军,幽州、并州乃至乌桓、鲜卑都无法再对冀州造成威胁。”

养兵耗费甚巨,精锐骑兵更是百里挑一,山区不适合骑兵作战,留步兵在那里布防才是正经,只要能让贼众着稳定下来继续耕种,即便不编入军籍,对冀州而言也是一大助力。

几个人正说着,外面又响起敲门声,仆从将装着信的布袋送过来,说了信是哪儿来的之后很快退下。

郭嘉打起精神,“主公,文远又干什么了?”

原焕打开布袋,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东西,表情难以言喻将信递过去,“不是文远,是刘伯安,总之就是,你们自己看看吧。”

他以为公孙瓒和刘虞要继续相爱相杀的时候,两个人出人意料的撕破脸了,他以为那俩要大战八百回合的时候,结果更加出乎意料,只是眨眼的功夫,人家竟然已经打完了。

这么快的吗?

原焕有点不敢相信,但是张辽信上写的清清楚楚,容不得他不相信。

刘虞这些年在幽州的确很得人心,轻轻松松就聚起了十多万人对抗公孙瓒,只是这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平时仁慈怀柔也就算了,打仗的时候你再软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开战之前斩首劝他不要开战的从事是稳定军心,到这里还很正常,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公孙瓒手下白马义从只有三千余人,他也想要更多的兵,奈何养不起只能作罢,除去三千白马义从,其他兵马算不得亲信,在他与刘虞反目之后选择站在哪一方谁也说不准,不然也不会让刘虞轻轻松松拉起十多万大军。

刘伯安怀柔手段用多了,以为公孙瓒和胡人一样吃他那一套,临开战前几番叮嘱让士兵不要多伤人,只抓公孙瓒一个就行,百姓的房屋主宅也不能损坏,最好能不打扰百姓生活。

原焕:???

上头的父母官开始干仗,百姓的生活可能不受影响吗?

仓促间聚起来的兵马本来就不善于作战,又被刘虞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毁坏房屋不要伤害百姓更不要焚毁城池,对上公孙瓒手下那些精锐之后,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反正看张辽信里的意思,他没见过打的那么容易的仗。

原焕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说实话,这场面他也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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