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顾潋,嘿嘿嘿!

“皇上就是在这里崴了脚?”顾潋瞅了眼脚边浅浅的小土坑,还不及他手掌大小。

王德忠哭丧着脸,“就是这里!皇上原本走的好好的,到这儿就摔了!”

顾潋:“……”

“皇上呢?找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太医说骨头没事,估计是抻到筋脉,可皇上却疼极了,别说骑马,如今连走路都成问题。”

顾潋直起腰,眼底一片郁然。

赵赫这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顾丞,这……春猎,还有那祭天的东西?”

“无事,这回我替皇上去,还有宁世子在,不必担心。”说完,顾潋转身往回走,“我去瞧瞧皇上。”

赵赫正仰面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帐顶,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不像是崴了脚,倒像是崴了脖子。

“皇上。”顾潋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潋……”声音虚弱不堪,似乎下一句就要厥过去。

赵赫一把抓住顾潋的手腕,接连摩挲了十几下,一张嘴唇颤出惊人的速度,“朕、朕本想猎只白兔来养,可惜……”

顾潋看着他演戏,十分配合地跟上一句:“白兔并不多见,灰兔可以吗?”

“不——”赵赫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梗起脖子,“朕就要白兔!朕要你亲手给朕猎一只白兔!”

不知道赵赫又要搞什么鬼,顾潋只好先应下,“臣答应皇上,会亲手给皇上猎一只白兔来,皇上便好好休养吧。”

说完他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赵赫的大声叮嘱:“顾潋!一定要是白的!”

“少爷?”顾洋牵了一匹马上前,把缰绳递到顾潋手中,“少爷真要骑马?”

“嗯,好久没骑了,试试吧。”顾潋翻身上马,深呼一口气,“我跟在后头溜达,你们骑得快,不必管我,对了,如果见了白兔便猎一只回来。”

“好……”顾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于是问道:“可是皇上不是说,要少爷亲手猎的白兔吗?”

顾潋低头看他,像是看傻子,“皇上说要我亲手猎,我就一定亲手猎吗?皇上又瞧不见是谁猎的,只要回来时那兔子在我手中就是。”

顾洋:“……”

“再者说,白兔本就是灵物,并不多见,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能不能遇见一只,只靠我自己,何时能捉到?”顾潋话音刚落,身边响起马蹄声,接着是赵宁的声音。

“顾潋,你想要白兔?”赵宁骑着马走到顾潋身边,眼带笑意看向他,“养了猫,又要养兔子,本世子从前怎么没见你爱养这些东西?”

顾潋淡淡回话:“同皇上成婚之后,越发觉得这些小东西娇憨可爱……个个都像皇上。”

赵宁:“……”

听出顾潋话中的意思,赵宁手中的缰绳都收紧几分,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再开口时不忘压低声音。

“顾潋你什么意思?你对一个傻子动了情?你是不是疯了?他能给你什么?如果是我,我就终生只要你一个,宠着你惯着你一辈子,但他呢?他往后是要三宫六院的!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傻子,他知道怎么疼人吗?”

说着,赵宁直接红了眼圈,看着顾潋铁石心肠的模样,他张了张口,语气中尽是无助,“顾潋,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不过是仗着一纸圣旨才娶到你,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受这样的委屈,我——”

“宁世子,该出发了。”顾潋打断赵宁的话,朝前面示意,一队御骑军早已原地待命许久。

赵宁背过身去,似是在顾潋瞧不到的地方摸了下眼角,然后狠狠一甩缰绳,随着一声“驾”,胯下的黑马猛地窜出去。

顾洋看看已经跑出去很远的赵宁,又回头看看顾潋,挠了挠腮。

“少爷,那我们?”

“我们去那边。”顾潋一扯缰绳,马蹄“哒哒”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顾洋也翻身上马跟上去。

两匹马在树林间小跑着,顾潋却心不在焉,他脑海中正在反复回想赵宁方才那句话。

当初为他跟赵赫赐婚的是先帝留下的那张圣旨,巧的是一整张上其他内容全部焚毁于火盆之中,却偏偏只留了赐婚那行。

那时他觉得是巧合,可如今得知赵赫并不痴傻,再回头想想,竟处处是疑问。

先帝手中的圣旨滚到赵赫脚下被赵赫捡起来不假,但他中途出去过一次,再回来时,赵赫手里的圣旨还是从前那张吗?

如果不是从前那张,那赵赫拿一个假圣旨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娶他?

而真的圣旨上头又是写了什么?

顾潋越想越不对劲,重重思虑之下,连马走的方向都乱了。

“少爷。”顾洋出声提醒道:“别走了,再往前便要出迎山了,那边是一片乱林,人迹罕至,甚少有人能穿过去。”

“嗯。”顾潋回神,往乱林那边看了眼,刚巧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从眼前跑过。

“少爷!白兔!”顾洋也瞧见了,高声一喊,惊起林中一片雀飞。

鸟雀翅膀扑簌声下,几十只白兔一窝蜂地从林中窜出,着惊一般往林深处跑去。

瞧见这么多兔子,顾洋还以为老天显灵,他瞪大双眼往那边一指,结结巴巴道:“少、少爷!好多、好多白兔!”

顾潋:“……”

“我瞧见了。”

他盯着那些往乱林里面逃窜的白兔,突然冷笑一声,耳边响起赵赫翻来覆去同他强调一定要是白兔的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赵赫是不是以为全天下人的脑子都像他跟顾洋那样不好使?

顾洋作势要下马,“少爷,我去捉几只过来!”

“不必。”在原地犹豫片刻,顾潋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瞧瞧,“我去捉,你在这儿等着,若是待会儿不见我出来便先回去,我晚点再回。”

“啊?”顾洋不解,见顾潋要一个人进林子,赶紧策马上去,“少爷,我还是跟你一起吧!这林子里没路,稍有不慎便要被困在里头。”

“不必跟来,我有些私事要做。”顾潋将顾洋喝止,一夹马肚,朝林中走去,“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只要前面有赵赫在,他就不会有事。

白马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想捉那些白兔,紧紧跟着前面几只兔子小跑着进了林子,不过几步便没了身影。

顾洋想追,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他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他们少爷在京城都能迷路,更何况这样的林子?

他踌躇半天,只好翻身下马找了块石头坐下,等顾潋的空,又开始胡思乱想。

少爷从前不管做什么都会知会他一声的,如今居然有了一样私事要将他避开。

……所以到底是什么私事呢?

那边顾洋抓耳挠腮觉得自己第一侍从的地位不保,这边顾潋已经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入目可及全是白色的仔兔,却始终不见赵赫的身影。

就在他以为自己猜错赵赫心思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背对着他直直落在前路上,仔细看周遭还有几片飞舞的桃花花瓣,让顾潋一下子便想到太师说的桃花劫。

顾潋:“……”

这算什么桃花劫?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顾潋仔细打量几眼,赵赫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

虽然依旧是那件毫不起眼的黑衣,衣角上却用金线绣了几朵凌霄花,发冠也换了一只白玉的,同他头上那只十分相像。

赵赫还不知自己早就暴露无遗,他先是假装深沉片刻,然后缓缓转身,面具后面的眼睛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顾丞,可是迷路了?”

顾潋微微勾起嘴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方才追着兔子进来,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巧。”赵赫走上前来,仰头看向顾潋,“我也迷路了。”

顾潋:“……”

这好像跟他预想中不太一样。

先不管赵赫说的是真是假,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这个林子,顾潋翻身下马,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余光瞥见赵赫号称是崴了的那只脚,他不动声色询问。

“迎山猎场周遭全是御骑军看守,阁下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已经是迎山猎场了吗?”赵赫语气惊讶,“我方才也在追兔子,不知不觉就进了这乱林,谁知竟然能碰上顾丞。”

说罢他又恳切提议道:“我看顾丞有马,不如我们同骑一乘,一起找一找出去的路?”

话音刚落,头顶凭空起了一道雷,巨响之下,马儿受惊直接窜了出去,钻进林中不见了踪影。

赵赫:“……”

顾潋转头看他,“现在没了。”

又是“轰隆”一阵雷响,顾潋抬头朝上望去,密密麻麻的枝干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天色如何,但周遭骤起的风却告诉他,一场山雨立时便到。

赵赫也抬头看去,接着悻悻收回目光,天公不作美,他实在不敢让顾潋淋雨,上次顾潋湿着身子跑出去病成那样,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空置宅子,从前猎户留下的。”他匆匆将外衣一解,披到顾潋肩头,自己则往顾潋身前一蹲,“上来,我带你过去。”

上去?顾潋盯着那张宽厚的背,迟迟没有动作。

这时天上已经飘起小雨,赵赫愈发着急,偏头向后催促道:“上来!”

顾潋退后一步,拒绝道:“我……我自己走就是。”

“你自己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赵赫等不及,直接起身回头,趁顾潋不备,一个弯腰将人扛在肩头,“待会儿淋了雨又要发热,少不了难受好些天。”

顾潋屏住一口气,等反应过来,已然头朝下趴在赵赫肩头,腹部随着赵赫小跑的脚步颠动磕碰,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双手扯着赵赫的衣服,试图直立起上身,却被赵赫一巴掌打在臀部。

“别乱动,再动就摔了。”

“你!”顾潋一脸羞愤,似是叫赵赫这一巴掌气急了,他握紧拳头往赵赫后腰上锤了两下,“你放我下去!”

赵赫一把按住顾潋的腰,毫不在乎,“顾丞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雨越下越大,纵然赵赫跑得再快,顾潋还是叫雨淋了个透,等到了那猎户的空置宅子里,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赵赫不顾自己湿着,在屋里来回翻找着。

顾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赵赫的外衣往地上狠狠一丢,没好气道:“阁下这是找什么呢?”

赵赫没回话,利落地翻出几捆柴草起火烧水,又转身找了个木桶刷起来。

“水很快便热,这里一时半会儿没有药,你得泡个澡去去寒气。”

看着赵赫忙碌,顾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走到火堆旁蹲下烤火。

其实从被扛起来那一刻顾潋就后悔了,他就不该顺着赵赫的意思进林子里。

他又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只要有赵赫在,他就不会有事?

上次这样狼狈是因为赵赫,这次更加变本加厉。

“快!”赵赫喊他,指了指木桶。

“什么?”顾潋转头看去。

“快脱了衣裳进去。”赵赫先伸进手臂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刚好发发汗。”

顾潋走过去,看了眼热水,又看了眼赵赫。

“你先泡。”

“我泡什么?我又不会病。”赵赫俯身捡起自己的外衣走出去,“有事大声喊我,我去找找有没有干净衣裳。”

外头暴雨轰鸣,赵赫一出门便没了人影,顾潋微微叹了口气,把湿衣裳一一褪去,光着身子钻进热水里。

如赵赫所说,水有些烫,顾潋很快便出了一身汗,身子居然真的轻松许多,可再泡下去,他却觉得头愈发昏沉,等察觉到不对劲时早已四肢发软……

于是等赵赫再进屋,看到的便是顾潋红着脸在木桶中晃来晃去的样子。

“……”他走上前去,把顾潋扶正,“顾潋……你怎么了?”

顾潋掀起眼皮瞪他一眼,“放开。”

赵赫:“……”

这副模样有些眼熟,怎么像是……像是喝醉了?

顾潋又是哪里来的酒?

赵赫突然动了动鼻尖,低头往木桶中嗅了几下,然后蹲下看了眼桶身,上面赫然贴着两个大字。

药酒。

赵赫:“!!!”

“顾潋,顾潋。”他蹲在地上仰头看去,小声喊顾潋的名字,却得了顾潋一个白眼和冷冷的命令。

“热,放我出去。”

热?赵赫看了眼顾潋额角冒出的汗珠,细心地替他擦去,“再等会儿,干净衣裳还没取来,现在出来要着凉的。”

这时窗棂被敲响,赵赫连忙开门出去,从一个蒙面人手中接过用油纸包裹严实的衣服。

“主子,大夫在山脚下待命了。”

“好。”赵赫拆开油纸包,看清里头衣裳的瞬间,先是瞪大双眼,而后立马板起脸,“这是什么!”

蒙面人低头一瞧,居然是几件月白的罗裙。

他连忙摆手:“主子!不是我!是、是燕姐直接给我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赵赫皱眉喝道:“成何体统!回去我再罚她!”说罢转身进屋,将门死死合起。

蒙面人心有余悸抚了把胸口,转身要走时,突然听到门内传出一阵不太正常的笑声。

“嘿嘿嘿……”

蒙面人:“???”

他又回头盯着门板看了半晌,试探出声:“主子?”

“成何体统!快滚!”

“是!”

等蒙面人走了,门内安静很久才又出现响动。

“嘿嘿嘿……”——

顾潋:赵赫是不是以为全天下人的脑子都像他跟顾洋那样不好使?

顾洋:……?

赵赫: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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