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你不会真的完全忘了吧?」郁韫韬一脸认真,「你可是亲口答应过,要和我结婚的。」

「呃?」智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不过是跟比自己小六岁的、看起来很寂寞的「小女孩」开的玩笑。白浪虽然穿女装,但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是男孩子,所以被欺负、嘲笑是免不了的。他很难找到玩伴,只有邻居那位大哥哥会给他温柔。他想要的拥抱、关心和温暖,大哥哥都可以给他。

「小女孩」因此问智宣:「我能和你结婚吗?」智宣没多在意,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吧。」

大六岁,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好像差不远,但在小孩子的世界里,可谓是天堑之别了。智宣没有对白兰有什么想法,更何况智宣还是个gay。白浪当时也还不知道情爱的意义,大哥哥就是大哥哥罢了。智宣家后来搬走了,便也只剩了白浪一个。直到之后,白浪也长大了,看到了智宣本人,发现当年高得可以遮住阳光的大哥哥,其实是这样的单薄细弱。

也没想别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日。

当然,不是日一次那种,是要日久天长。

看着手中的照片,智宣眼中蓄满了泪。郁韫韬看不得智宣这个样子,可他现在也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调节气氛、哄他开心了。郁韫韬烟瘾又犯了,想起智宣不抽,自己也不该智宣面前抽的,便忍了忍,又说:「我先出门了。」智宣心里无由来的一阵恐慌:「你去哪儿?」郁韫韬还是头一次见智宣这样慌慌张张的,笑了笑:「不是告诉你了,我今天要回家。」智宣缓了过来,才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不说什么了:「那你今晚回来睡吗?」郁韫韬答:「可能不了……嗯,那你今晚一个人在家寂寞不?」智宣答:「没事,我就在家呆着。」郁韫韬心里一沉,又不死心地在问一遍:「我看天气预报,会有雷暴,你今晚出去的话要注意点,还是在家呆着好。」智宣便点头:「好。」

郁韫韬笑了笑,将盒子留在这儿,回头再看了智宣一眼,便掩门离去了。

那么一刻,恐慌袭上了智宣的心头,像是回到了白浪消失的那一天。白浪看他一眼,关门走了,没有多说什么话,但眼里好像有很多、很多的难言的情绪。

像是一只被绑住了眼睛的驴,四蹄在泥里深陷,背上是来历不明的重担,眼前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前路茫茫,奋力负重前行,却终究是原地打转。

不仅是智宣,郁韫韬也感非常疲惫和迷茫。

但是,郁韫韬还是如约地去见了姑妈。姑妈表示自己也收到了那些照片,但她根本没打算散播,还劝过伊苗不要惹麻烦。可惜,姑妈和伊苗已分手了,她的话对伊苗也没多大作用了。郁韫韬原想评价两句,说姑妈看男人的眼光未免太差,真寂寞了为何不找个老实点的。可他回想自己和智宣那狗屁倒灶的事儿,也张不开这批评的嘴了。

姑妈又说:「虽然顾总阻拦得及时,这些料肯定不会爆出去的,但知道的人也够多了。说不定你爸也知道了。」郁韫韬看着家里打来的电话,皱着眉摁了通话,抬头对姑妈说:「这不用你担心。」姑妈笑笑,倒是真心的笑。她对郁韫韬意见很大,看着他倒霉也挺开心的。

郁韫韬的电话没打通,韧子又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了:「怎么了?」韧子说:「小山哥吗?你、你和阿宣真的是那个吗?」顾晓山听了这话真好笑:「哪个?」韧子急了:「那个啊!」顾晓山轻轻一笑:「你从哪儿听到的乱七八糟的话?」韧子说:「什么乱七八糟,有图有真相!」顾晓山揉了揉鼻梁,轻轻叹了口气,只是隔着电话并未能听到,韧子只能听见顾晓山那惯有的带着笑意和满不在乎态度的声音:「总叫你,少看八卦,多读书,又不肯听。说起来,你上次在意大利看到说喜欢的那辆跑车,已经过了海关了,到时记得提。」韧子一听见那辆跑车,双眼都发亮了:「不会吧?你开玩笑的吧!不是说这个车过不了的吗?」顾晓山说:「已经改装引擎,符合国内标准了,审批都搞好下来了,不用你费一点心。」韧子顿时心花怒放,问顾晓山要了相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就挂电话了。

韧子屁颠屁颠地从楼上下来,要去看楼下车库,见郁老爷一脸菜色地坐着,便随意地打个招呼。郁老爷问:「你屁颠屁颠去哪儿呢?」韧子说:「我去看看车库还有没有位子,小山哥要给我送新车呢!」郁老爷是「一朝被蛇咬」了,道:「他是不是又坑你什么了?」韧子无奈一叹:「没有啊,他大多时候人还是很好的,你别对他意见那么大。」郁老爷说:「送你车子干嘛?」韧子也不知道为啥,便随口答:「我生日啊!」郁老爷说:「上个月不是送过了吗?」韧子怔了怔:「上个月是儿童节礼物啊。我生日还没到呢!」郁老爷自己忘了自己儿子生日,便有些不好意思,开始琢磨着现在准备礼物还来不来得及,便不吭声了。韧子也没在意,见老爸不唠叨了,就赶紧开溜。

顾晓山挂掉了韧子的电话之后,秘书进门告诉他:「郁韫韬先生到了。」顾晓山点了点头。女秘书将郁韫韬请进办公室之后便安静地关上门离开。然而,女秘书没坐下几分钟,就听见里头「嘭嘭嘭」的。她非常惊讶,又敲了敲门,并没有什么响应,于是她悄悄开了一点门缝儿看,见顾晓山被郁韫韬用剪刀脚钳住在沙发上,但郁韫韬也没占多少便宜,头上盖着一个灯罩。

女秘书此时进退维谷,是该进门阻止吗?那会不会很尴尬,而且她一介弱女子也帮不上什么忙啊。那还是该装作不知?可她老板好像快要被窒息了。

女秘书想了一秒钟,便悄悄合上门,然后又大力拍门,说:「老板,你怎么了?我要进来啦——」像广播一样重复了三遍,然后才慢吞吞地开门,果然看到两位总裁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沙发上,灯罩也回到了坐地灯的头上。

顾晓山故作惊讶地问:「你进来做什么?」女秘书答:「好像听到一些响动,有些担心。」顾晓山说:「是我们尝试开窗,但是开不了。」女秘书呵呵笑了:「总裁办公室这儿的幕墙都是封闭的,没有窗户。」郁韫韬点头说:「怪不得呢。」女秘书便说:「如果总裁觉得闷,我把门打开吧。」

顾晓山便道:「我和郁总有机密的事情要谈,开着也不好。」女秘书便答:「我明白了,有什么需要叫我则可。」像是要提醒什么一样,女秘书又加了一句:「总裁办公室没有做特别的隔音,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我都能听到的。」

女秘书便出去了,顺手关了门。虽然脸上波澜不惊,女秘书心里的还是极为惊讶加好奇的。她今早帮顾晓山处理了「智宣绯闻事件」,顾晓山交代的时候,女秘书也是一脸平静,心里倒是翻江倒海:智宣?智宣?智宣不是郁氏那个板着脸、话很少的总助吗?他勾搭郁总了?什么?还勾搭上咱总呢?

你说智宣勾上了郁总,她还是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家公司的事儿。可她乃是顾晓山的心腹啊!居然不知道智宣和顾晓山的事?

这保密工作还可以啊。

那女秘书实在想不通,她连顾晓山各个交往对象的裤衩的size都如数家珍,居然不知道智宣的存在?所以她静下心来想,认为智宣和顾总应该是假新闻。然而看着郁韫韬刚刚上来揍人的架势,似乎……

说起来,郁韫韬一开始也真没打算揍人,更没打算使出绝学「夺命剪刀脚」。他仍然不是很相信智宣背叛了自己,他没勇气跟智宣对峙,便跑来问顾晓山了。他开口就问「你和阿宣怎么回事」,简单直白,连一句寒暄都无。连郁韫韬自己也感叹,怎么对着智宣就做不到这么坦白直接。和智宣的沟通,有时候会让他很累。

顾晓山听着这话,觉得好笑,看着平日冷静的郁总气喘吁吁的,也觉得好玩,就调戏似地说了几句似是而非、暧昧不清的话,比如「我们可是很早认识了」、「我和他的关系也不能说得太具体」、「嗯,你问过他这个没有?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郁韫韬原本就觉得顾晓山讨厌,现在越发觉得对方面目可憎,一早忍到现在的怨气也算是被顾晓山讨打的态度给击决堤了。郁韫韬的怒气如滔滔江水,滚滚流,直要揍到顾晓山屁滚尿流。顾晓山一开始没提防,被抢占先机,便处于下风了,最后被郁韫韬用「夺命剪刀脚」钳在沙发上,差点窒息身亡。

顾晓山都不知道,郁韫韬到底是真爱上智宣失去理智了、还是患上狂犬病放弃治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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