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番外温霖.夫妇善哉(上)
纪峣一直觉得温霖这人挺有意思的。
和其他两个比,温霖一直是形象包袱最重的那个。
蒋秋桐虽然爱端着,可他对纪峣很坦诚,并不耻于暴露自己在生活上的毛病;于思远更别提了,他是个当年和纪峣在一起没两个月,就敢特意拿穿过的袜子,凑到睡着的纪峣跟前让对方闻的狠人。
但温霖就不,哪怕在曾经他们短暂而甜蜜的同居时光里,纪峣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损形象的事。
他不会在清早起来的时候和纪峣脸贴脸说话,因为有口气。
也不会在纪峣在家时去健身房健身,因为分泌出大量的汗水。
纪峣总笑他是个精致的小仙男,温霖一般只一笑而过,不予反驳。
事实上,哪有真的只喝花蜜露水的小仙男呢,只是他格外在乎形象罢了。
哪怕到了现在,温霖虽然嘴上说着我不装了不装了,还是会下意识地装样子。
于思远就很看不惯他这点,没少当面背地刺温霖:“他是不是不装逼就活不下去啊?面具长脸上了吧?”
他们几个人之间阴阳怪气的斗嘴,纪峣一般是不会管的。除非于思远说得难听了,他就会直接把人给锤一顿。
于思远被捶后去找他哥撒娇,每次蒋秋桐的反应都是三个大写的字:“你活该。”
“纪峣偏心温霖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老招他做什么。”
于思远气得捶桌:“什么叫‘招他’!?我这叫富有抗争精神!”
“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还抗争精神,”蒋秋桐凉凉道,“你找温霖的茬,那分明叫欺软怕硬。有本事你去找纪峣的不痛快,那才叫和恶势力做斗争。”
于思远噗嗤乐了:“峣峣已经成什么大魔王了么?”
蒋秋桐冷嗤:“可不是,把我们吃得死死的,不是大魔王是什么。”
……话再说回温霖这头。
形象完美的精致男神温霖,纪峣曾说他的毛病就是太完美了,让人有压力。虽然温霖亲口承认那个影响是假的,可难办就难办在,所有人都知道温霖假,但让温霖变“真”,他又不会。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温霖,”纪峣假惺惺地抹抹不存在的眼泪,“你这是装了多少年啊,都分不清装了。”
温霖把人按在怀里,仗着身高优势,把下巴抵在纪峣的脑袋上:“谁知道呢……二十多年了吧。”
“啧,我家霖儿,真是个小可怜。”
纪峣拾头,给了温霖一个纯洁的亲亲。
温霖顿了顿,按着纪峣的手腕,更缠绵地深入了这个吻。
就在两人顺势准备来一发的时候,温霖叫了停,从衣柜里取出新的床单和枕套换了铺上,然后才示意纪峣继续。
……这是纪峣挺受不了这人的一点。
温霖太龟毛了。
纪峣虽然小时候没怎么被爹妈教过,但他被张鹤带大。张鹤虽然懒,但确实讲卫生,纪峣一邋遢就要被揍,久而久之,他也变得很爱干净——-跟男性同胞比,他简直能傲视群雄。
但比起温霖,纪峣自愧不如。
性*本来就是很脏的运动,尤其双方还都是容易上头的男人。
而温霖,他是一个玩道具play时,明明已经箭在弦上,还能仔仔细细给小玩具消三遍毒的狠人。
有时候纪峣都有点分不清,温霖到底是真的讲究,还是在借机故意搞他。
有次纪峣感叹,说咱们以前在一起那会儿,这些习惯你都一点没暴露出来,真是苦了你了。
温霖笑而不语。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
在日常,他的吹毛求疵和轻微强迫症,外加看着软实则强硬的性格,才真正要把人逼疯。
打个比方。
纪峣现在住的是一套三层别墅,除了客房和大到离谱的主卧,他给每个人都配备了专门的房间,按照主人的心意进行装修。
温霖那个房间里,摆着些游戏动漫手办——有的是他的,有的是纪峣的。
这是他和纪峣作为同龄人的共同爱好,其余两个已经奔四的大叔是不会懂的。
但说实话,塑料小人们和他房间的整体装修,不算太搭。
温霖对此,一直是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快乐是因为他确实喜欢,难受是因为这戳爆了他某个逼死强迫症的点。
起先纪峣还没发现,直到某次他站在陈列柜旁喝水,不小心碰歪了绫波丽女神。温霖就站在旁边和他闲聊,顺手就把女神给扶正了。
纪峣:忽然警觉。
纪峣:暗中观察。
然后他发现了温霖的小秘密。
事实证明人性本恶,打碎完美者的完美形象,是每个人都乐见其成的事。怀着一种“哈哈哈,你终于被我抓到小辫子了峣的隐秘快乐,纪峣开始了他的实验。
他把陈列柜里的手办统统转动了一下位置。
按温霖的习惯,塑料小人们都是整齐划一的正面朝外,那是非常标准的180度水平垂直,不带半点误差的。
纪峣就很损,他真的只是把每个手办都往左或往右转了一两度,注意——不是所有手办往一个方向转,而是有的往左,有的往右,并且角度真的很小很小。
然后他满心愉悦地期待着温霖的到来。
温霖抽出空过来以后,按着惯例,两人会先来一发。而手办展示柜在床的左侧,是进门上床的必经之路。温霖正在兴头上,余光却瞄见哪里有点不对,又一时说不上来。就把事情抛在脑后,先专注于眼前。
纪峣必然不会同意。
他故意把温霖的视线往手办那边带,温霖无意扫过一眼后,一下子就顿住了,然后,就像播放PPT一样,纪峣眼睁睁看着温霖好看的眉毛,一点、一点、一点地皱了起来。
是充满纠结和郁闷的皱法。
纪峣敢发誓,温霖从未将“纠结”这个词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过。
“要不你先去把它们摆正?”
纪峣忍着爆笑冲动,假惺惺地开口,仿佛那个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还特别乖地保证,“我就在这等你。”
温霖苦闷了片刻,竟然真的去了!
纪峣再也忍不住,瘫在床上放声大笑,然后被温霖狠狠收拾了一顿。
对此,纪峣的反应是:对不起,我错了,但我下次还敢。
于是这件事成了纪峣乐此不疲的游戏。
他会故意把温霖房间里的摆设通通放歪;
会在两个人聊天/吃饭/喝酒时,把水杯特意放在离桌沿很近的地方;
会把衣柜里按颜色从浅到深的衣服顺序打乱,比如白色米色浅灰深灰纯黑中,他偏偏岔进去一间蓝的;
温霖分门别类以薄厚大小类别排好的书架,他会故意把薄本与厚本调换位置,把文学书放在专业书的书栏。
温霖知道他在等着看自己发毛,所以哪怕心里毛到快要爆炸了,他脸上仍旧不动声色,仿佛特别稳。纪峣期待落空,反而不高兴了,冲温霖抱怨:“你怎么不发火呢?”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么。
温霖把他按在床上,慢条斯理道:“我发火不就遂你心意了么,我就不。”
然后让纪峣好好见识了一番,一个龟毛强迫症小仙男,能在床上磨人到什么程度。
事后,纪峣顶着对哭红的肿眼泡,怀揣着一种背地里说朋友坏话的愉悦感,偷偷戳开了他和蒋于兄弟的群,把“温霖竟然是个藏得很深的强迫症”这件事告诉了两人。
心理学专家对此反应云淡风轻:“没事,症状较轻,不影响生活。”
于思远满肚子坏水,第一反应是:“那你可以整他啊!”
纪峣惨兮兮地说:“整了,但是老实人发火太可怕,我被狠狠报复回来了。”
是个男人都知道这话什么意思,蒋秋桐看到这条消息,不爽地“啧”了一声。
他和温霖是临着的,纪峣被温霖弄得狠了,就代表着他没法尽情吃肉了。
这阴险的四眼仔思索片刻,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要不纪峣,你努把力,把温霖上了吧。”
纪峣发了一串铺天盖地的感叹号:“不要!我是纯0!我不要做Top!”
与此相对的是于思远的反应,他发了一连串哈哈哈哈:“这个好这个好,温霖虽然比我要差点,但也算是男人里的极品了。你要是把他上了,我保证不给他找茬,去吧峣峣,我可以帮你把他按住。”
饶是纪峣深知Gay是一群多么没有节操的生物,仍旧为于思远此时的快乐感到无语。
他发了个句号,然后问蒋秋桐:“你不是和温霖关系还不错么。同为被掰弯的直男,何必如此啊蒋老师!”
蒋秋桐相当坦然:“塑料情谊罢了,看他吃瘪我会很高兴。”
“……”纪峣以一个句号结束话题-
蒋秋桐一直以为,温霖的生活状态是无法影响到他的,毕竟温霖强迫症再厉害,也犯不到他头上,但是他发现自己错了。
有次温霖正准备给自己的房间做大扫除——他从不让保洁进他的卧室,刚准备去收衣服,公司就有急事要他过去处理。当时纪峣出去买菜了,剩下两个倒是都在,温霖直接点进去一个群,里面的成员是他和于思远还有蒋秋桐。
这群是于思远这朵交际花拉的(温霖一直想知道,他拉这么多群干什么),当时的情况有点搞笑,值得详细描述一下。
温霖见到又一个新群,刚有点发愣,就见于思远在群里发了一条:“大家都有群,我们小温必然不能没有牌面。”
这话信息量巨大,温霖多冰雪聪明一个人,转眼就明白过来,剩下三人肯定背着他组了个群,方便说他小话。他隔着屏幕装死,默默窥探兄弟俩的对话。
说实话,要不是现在彼此熟悉点了,温霖都难以想象,于思远在生活里竟然是这么鸡婆又嘴碎的男人。
——纪峣和蒋秋桐怎么还没被他烦死?
蒋秋桐发了串省略号。隔了会,又说:“可以的,思远,以后你在这里说纪峣坏话了。”
温霖也不做声,只悄摸摸在他、蒋秋桐、纪峣的群里问:“于思远这么跳,他知道你们天天背着他在这看笑话么。”
纪峣不知道又双叒叕组了个群,只当于思远又在撩闲,笑道:“他知道还得了,小王子要闹的。”
蒋秋桐发了个意义不明的句号。
温霖瞬间明白,蒋秋桐才是那个幕后掌握一切真相的王者。
这就是年长者的气量么,慕了慕了。
今天也是如此。照例在心里嘲讽了一波蒋秋桐后,他打开群问:“我要去公司一趟,一会儿可能会下雨,你们谁帮我收一下衣服。”
蒋秋桐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他估摸着于思远还在睡,便顺手打了句:“我去吧。”
纪峣的宅子很大,庭院前半部分是修建得很漂亮的花园,如果从后门走,则有一处专门晾衣服的露台。
蒋秋桐心想收件衣服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结果一过去就惊着了。
只见晾衣绳上,衣服裤子床单,按照大小和颜色,用夹子整整齐齐夹了一排又一排,活似吊在绳索上的索命鬼集体诈尸。
“这什么阴间晾法……”
说起来,阴间这个词,还是他特意向纪峣学的(纪峣转脸就把这件事当笑话讲了)。
蒋秋桐无语地开始收衣服。收衣服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取夹子。
温霖放夹子也很讲究,内衣夹左右中三个,距离必定成完美中轴线;T恤夹五个,是完美五等分;裤子四个,标准四等分;床单比较狠,足足十一个——最中间的那个充作坐标原点的夹子,还特意区别于其他平平无奇的蓝色夹子,是枚骚包的红色。
蒋秋桐原本取夹子取得生无可恋,看到这枚红色夹子,倒是忽然笑了。
“这人还挺促狭的。”-
这年是温霖二十九岁生日,算年龄的话,他和纪峣同龄,但比对方小几个月,纪峣是前一年冬天生,他是次年春天。
纪峣嚷嚷着男人而立之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得好好庆祝一下,然后送了他一份大礼。至于礼物是什么,不太方便说,会被锁。
于思远跟着凑趣,雷打不动给他送了盆花——自从几年前,于思远第一次给他送了盆君子兰开始,每逢他生日,于思远就变成了没有感情的送花机器。温霖被他搞得很无语,开玩笑说:“你再送我花的话,我就要以为你移情别恋了。”
于思远这么多年的浪荡子不是白叫的,比口花花,他还没输过:“行啊,要试试么?”
温霖笑着举手投降:“我认输。”
蒋秋桐的礼物就很有意思了,是衣服夹子。
这是某奢侈品牌旗下的衣夹,有黑色钢琴烤漆款和银色磨砂金属款两种,一盒五个。蒋秋桐all了,一样买了五盒,还另外定制了一盒同种样式的亮红款,拿来让温霖当坐标点用。
十一盒衣服夹子高高摞在那,看呆了纪峣和于思远两个基佬。
这就是直男的礼物么,竟然如此清新不做作,透着股朴实。
温霖愣了下,然后噗嗤笑了。他轻轻在蒋秋桐肩膀上锤了一拳:“谢了。”-
春去秋来,在又一排北雁南飞时,蒋秋桐正式迈入不惑之年。
温霖送了他—本书,叫《夫妇善哉》。
蒋秋桐愣了一下,然后了然地笑了。
“你还没放弃么?”已经四十岁的男人依旧很有魅力,只是眼角多了两条细纹。每逢笑时,便宛如折扇徐徐展开,别有一番风情。
温霖点了根烟,缓缓吸了一口:“当然没有。”
蒋秋桐点点头,收起那本书,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你加油。思远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等你熬死我,差不多就行了。”
温霖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到打趣笑着应下,而是皱起眉:“胡乱说些什么,你还没到说这些的年纪呢。”
蒋秋桐耸肩:“确实倒也不一定。我瞧着纪峣前几天又在咳,他才三十就虚成那样,我怀疑他会走在我的前头。”
温霖白了他一眼:“也不看是谁害的。”
蒋秋桐凉凉来了句:“那你倒是躺平做O啊。”
当年于思远撺掇纪峣反攻这事,最后还是被温霖知道了。当时温霖气到变形,第一次和于思远动了手。纪峣恰好不在,见证者只有蒋秋桐,事后纪峣追问两人输赢,蒋秋桐保持缄默。这事也成为了纪峣心中的一大未解之谜。
温霖听了这话,轻嗤一声,掐了烟转身走了。
蒋秋桐低低一笑,仰头望向窗外湛蓝无垠的天空。
今天秋高气爽,是个明朗的好天气。
春去秋来便是冬,紧接着,新的一年就又要到来了。
也不知这样明朗的秋日,他们还能一起共度几次呢?
作者有话说
小天使们端午快乐呀!出门前的极限码字,无校对,有发现错误的话,在这里提前多谢指正。
另:谢谢格外老爷的打赏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