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小直男与楚河君14

小直男哭起来收都收不住，楚河君只能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他在家中虽然是长子，但是天性感情淡薄，与弟妹们也只能算疏离有礼，从小就没干过哄孩子的事情，连小皇帝哭闹起来也只会被他罚板子。

但小直男一哭，他却难得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也顾不上什么君子风度，不知不觉把人抱进了怀里，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什么洞房花烛，谁说我要成亲了？”

直男哭得快噎住了，控诉道，“你现在不娶，你早晚也会娶！你就想老婆孩子热炕头，我看透了，天下直男都一样！”

他全然把从前的自己也划分了进去。

“少胡说八道了，”楚河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以后也不准备娶妻。”

直男一听更气了。

反正脸也丢过了，他这时候倒是不怕楚河君知晓他的心思了，一开口一股子酸味，“不娶妻你难道要出家吗？你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未婚妻对不对，青梅竹马，又漂亮温柔，是你心里白月光呗。”

楚河君更莫名其妙了。

这又关他未婚妻何事。

他与那名为苏枚的女孩确实青梅竹马，也从小有如同姐弟般的情谊，但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朋友。

但他隐约察觉出了问题在哪儿。

未婚妻……

小昭仪要是心中清风明月般坦荡，又为什么要在乎他心里是不是装着一个未婚妻。

他把这哭成小花脸的小昭仪抱在腿上，沉下脸，拿出了执掌后宫前朝的威仪。

“不许哭了，眼睛都要肿了，”他微微蹙眉，“有什么话好好说清楚，哭能解决问题吗？”

小直男一口气差点噎在喉咙里。

果然是不解风情的大王八蛋，这时候也不知道稍微服软跟他说两句好话。

但楚河君沉下脸的样子实在唬人，跟直男高中时的教导主任有的一拼，让他条件反射小腿肚子发软。

直男只能默默地咬住了嘴，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

楚河君脸色稍缓，看直男扁着嘴忍哭的样子又觉得可爱，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又飞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好了，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可以吗？”

小直男很想摇头。

但他看了看楚河君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和那双深沉的眼，最终还是没骨气地点了点头。

楚河君花一刻钟审出了前因后果。

这事情说来也是乌龙一桩。

小直男成天钻在后宫里听八卦，不知道怎么的，就以为他对早逝的未婚妻情根深种，忠贞不二，还认为自己就算有一天放下了，也会娶妻生子，像世俗中的诸多男儿一样，温香软玉，子孙绕膝。

他听得好笑。

在他为了小昭仪与旁人亲近而心中烦闷的时候，小昭仪原来也在为他是否爱着别人辗转反侧。

这窗外春光迟迟，桃花开得正好，小直男哭红的眼睛也像桃花一样水润。

楚河君的眼神又落在了小直男的嘴唇上。

柔软，饱满，像是轻轻一吮就会流出蜜来。

他想起了前阵子，小昭仪深夜闯入他的宫中，不管不顾地亲了他一下，第二天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

他一直以为那是小昭仪的无心之举。

换了谁都一样。

可现在想来，为什么小昭仪喝醉了酒，神志不清，却知道要一路往他的宫里闯。

楚河君突然闷笑了一声。

枉他一世聪明，原来陷入情爱也一样糊涂，庸人自扰。

小直男被楚河君笑得莫名其妙的。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心里的所思所想给说了出来，怎么楚河君非但没有正视他的感情，居然还笑话他。

他不高兴了，瞪着眼望着楚河君。

楚河君接收到他的不满，手放在唇边咳了一下，收敛起笑意。

他温柔地望着小昭仪。

他到今天终于明白，为什么宫中人人都说他寡淡，冰冷如死水，却只有这个小昭仪不怕他，反而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边。

原来是喜欢他。

在他还没有生出这万般情愫前，小昭仪就已经喜欢他了。

他轻轻握住了小直男的手，低声解释道，“我与苏枚，也就是我的未婚妻，确实青梅竹马。她是个很好的人，从来不对任何人冷眼相待，如春风和煦。我视她如同姐妹，虽然我们之间并无男女私情，但在我没有入宫前，我确实想过娶她过门，就这样夫妻间相敬如宾，已经胜过不少貌合神离的夫妇。但她过世了。而她去世跟我有关。有人给我的汤中下了毒，偏偏那天我没有喝，而是苏枚来探望我，我说我没有胃口，就让她喝了。”

楚河君说到这儿顿了一顿。

他是真心拿苏枚当过家人的，他亲缘淡薄，亲生的父母兄弟反而不曾对他有过温情，而苏枚也是个可怜人，一直被家中排挤。

他们的相遇，无关风花雪月，只是两个志同道合又孤独的人，彼此作伴。

但最后苏枚却因为他死了。

死于后宅斗争，死于嫉妒和贪婪。

他很勉强地冲小直男笑了笑，“这其中原因我就不告诉你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小直男已经听傻了。

他一个现代人，虽然看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宫廷剧，却没有真的接触过这种纷争。

他已经听小皇帝说过楚河君家中情况复杂，兄弟们也容不下他，楚河君才会进宫。

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你死我活。

他已经顾不得吃醋了，只觉得楚河君笑得实在难看，还不如不笑。

他伸手摸了摸楚河君的脸，也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将额头轻轻地抵住楚河君的额头，像抱着小孩子一样，蹭了蹭。

“都过去了。”

楚河君也抱住了他。

两个人像檐下一对相拥的燕雀。

“是啊，都过去了。”楚河君轻声重复道。

凡此种种，皆是过往。

楚河君知道小昭仪是在心疼他。

他向来不屑别人的同情，但小昭仪的心疼，却让他觉得温柔。

他跟小昭仪抱了好一会儿才分开。

他又低声解释道，“所以，我跟苏枚只有朋友之情，姐弟之情，但我们从未彼此爱慕。我也没有想过成家，娶妻，生儿育女。我只想让皇帝快快长大，早日独当一面。我进宫的时候，以为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孤家寡人，日后出宫开个书院，当个先生，也没什么不好。”

“可我没想到……即使是我这样的人，原来也会遇见喜欢的人。会明白什么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抬眼望着小昭仪，一双湖水般的眼睛，比三月春光更为温柔。

他的语气近乎诱哄，低声问小昭仪，“你想知道我喜欢谁吗？”

小直男被楚河君看得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温度太高，还是昨天喝得梨花白后劲太足了。

他的心砰砰直跳，含糊地嘟哝了一句，“想……”

而他话音刚落，楚河君就吻了上来。

这是他们两人都清醒时，发生的第一个吻。

在春光里，在桃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