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谷熏立即解释:“是偶然遇见的。不过,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要拉拢我,像是拉拢妮姬塔那样。”

南凭崖点了点头,肯定了谷熏的猜测:“这很有可能。毕竟,现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我的亲信。而你呢,和赵莫为不一样,是新来不久的。他便以为你对我忠诚度不会太高。说不定有机可乘。”

“我也是这么想的。”谷熏点头,“他还用推广方案来诱惑我,说可以给我提供一个高效而又低廉的、面向高端市场的推广方案。”

南凭崖嘴巴放在光滑的咖啡杯边缘,轻轻一吹,才说:“这听起来确实很诱惑。”

“也怪我自己才疏学浅!”谷熏摇头叹气,“如果我自己也能想到能有效控制成本的高端推广方案,就不用在这儿发愁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想想,你才入行多久?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让许多人望尘莫及的了。”南凭崖见谷熏自怨自艾,便鼓励他。

得到了鼓励的谷熏反而心情复杂。他作为秘书在南凭崖身边一段时日了,知道南凭崖很少这样鼓舞下属。在这个情形下,南凭崖这样称赞自己是一种很特殊的情况。如果换了是徐薇玫、赵莫为,南凭崖大约不会这样好声好气。说起来,是因为喜欢谷熏,南凭崖才会这样温和。

这种“特殊待遇”非但没有让谷熏高兴,反而让谷熏有些难堪。他觉得自己确实是志大才疏,到底还是先有了南凭崖的偏爱,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大约是看出了谷熏的郁闷,南凭崖放下咖啡杯,认真地给他讲解:“嵩斐梵从小就是富贵堆里的,八岁就知道珠宝推广怎么回事。如果说是对高端珠宝、对顶级消费者的了解,恐怕我都比不上他!”

“是、是吗?”谷熏很惊讶,还是第一次听到高傲的南凭崖承认自己不如人的地方。

南凭崖点头:“如果他有心教你,我觉得你是可以把握机会偷师的。”

“把握机会……偷师吗?”谷熏非常讶异,“您这是鼓励我去跟他学习?”

“如果是单纯的学习交流的话,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南凭崖回答。

“我不认为这是‘单纯的交流学习’。”谷熏道出了自己的顾虑,“嵩斐梵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给我好处?”

南凭崖却摇了摇头:“你还不太了解嵩斐梵的作风。”

“嵩斐梵的作风?”谷熏倒是很好奇,“难道他真的是个慈善家?”

“当然不可能。”南凭崖摇摇头,“不过,他这个人喜欢扮好人,要拉拢任何人,都不会搞那么直接。他只是走‘欲先取之,必先与之’的路线。他一开始给你好处的时候,会弄得他自己就是一个十足十的慈善家,闭口不谈回报,就约你出去喝个茶、吃个饭,搞得你自己不好意思,礼节性地保持和他交往。”

谷熏觉得自己就处于和嵩斐梵“礼节交往”的阶段之中,又好奇问道:“就算是这样的交往,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南凭崖啜了一口咖啡,才缓缓道:“在交往之中,他会天天跟个青楼花魁似的在你面前卖弄风流、施展魅力,配合一些贴心的小恩小惠,吸引得你开始感 激他、继而崇拜他,最后自发地要为他做事、主动地投身他的门下,为他效劳、为他分忧。”

谷熏闻言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嵩斐梵这样的“拉人”方式确实是比直接砸钱要高明得多。说起来,嵩斐梵确实在谷熏面前疯狂地施展魅力了呢——只不过,谷熏并没有为此动心。

“南总怎么这么了解?”谷熏好奇,“难道南总身边被嵩斐梵挖走的人不止妮姬塔一个……?”

“倒不是这个原因。他在DH总部大展拳脚的时候,我还没到这个位置。”南凭崖顿了顿,又问,“你知道我是怎么进DH集团的吗?”

谷熏想了想,说:“我听说,您是通过嵩斐梵姑姑的关系进来的?”

“嵩淑善虽然是嵩斐梵的姑姑,但和嵩斐梵的关系一般,倒是和嵩峻宇亲如母子。我是通过她的关系进公司的,所以天然属于嵩峻宇的阵营。”南凭崖看着杯中咖啡色的涟漪,细细忆起数年前的往事,“虽然一开始我是无名之辈,但嵩斐梵还是很快注意到我的存在。他开始对我大加拉拢,希望我放弃嵩峻宇,投入他的阵营。所以,我完全了解他笼络人心的套路。”

谷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听着南凭崖的诉说,谷熏忍不住想象南凭崖还是“无名之辈”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南凭崖也像现在一样拽吗?

南凭崖想起当时的情况,又说:“一开始我还真的有点怕!”

“怕?”谷熏大惊,“你也会怕?”

“是,他对我那么温柔细意,我怕他想泡我。”南凭崖道出了当时心中忧虑,“为此,我还旁敲侧击地打听,得知他并不是同性恋,应该只是欣赏我才华、而不是看上我的肉 体,我才放心。”

“噗!”谷熏噗嗤一笑,“你还担心这个!”

不过,谷熏仔细想来,自己也一度怀疑嵩斐梵在泡自己呢。

谷熏睁圆一双好奇的黑眼睛,趁着话头问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投在他的门下?难道他不比嵩峻宇更可靠吗?”谷熏打心眼觉得嵩峻宇这人浅薄无知,嵩斐梵怎么看也比嵩峻宇强一百倍。

“我从来没打算投在任何人的门下,我要做就做自己的主。”南凭崖直截了当地回答,“对这样的我而言,嵩峻宇头脑空空,反而是好事。”

“原来如此……”谷熏也算明白过来了。

南凭崖说:“不过,当初我也是左右逢源,既在嵩峻宇手下做事,也和嵩斐梵私下交流。现在既然他对你有所帮助,你也可以找他偷师。”

“啊?”谷熏吃惊得很,“可是……如果我和他走太近了,岂不是瓜田李下?”

南凭崖拎起瓷杯的耳朵,细细抿了一口咖啡,道:“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可以了。”

听着南凭崖这话,谷熏还是云里雾里的:“怎么样才算是‘把握好分寸’?这也太含糊了。”

南凭崖便说:“那这样,你先看看他给你的方案是什么,我们再进一步定夺。”

“这也不失为一种方法。”谷熏想了想,又说,“可我套了他的方案,却不给他做事,岂不是耍滑头?”

南凭崖笑道:“是的!耍滑头的快乐,你可以试着好好体验!”

谷熏也笑了:没想到南总平常看着一本正经,也喜欢耍滑头。

不过,这样的南总,谷熏也很喜欢。

二人喝完了咖啡,南凭崖看时间不早了,便将谷熏送回家。谷熏却告诉南凭崖,自己已经搬家了,不住原来那个地方了。

南凭崖有点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之前。”谷熏解释说,“之前租那个小区,是图它离DH总部比较近。现在我就搬去了一个离‘神都明辉’更近的住处,方便我上下班。”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谷熏当初选小区的时候选了个退而求其次的中档小区,现在觉得自己是个总监了,收入上去了,便有点儿膨胀,住到了当初看上了却负担不了的一个高档公寓去了。

南凭崖将谷熏送到了新的住处,发现这公寓楼坐落在城市花园的旁边,环境优美。一看就是高标准的公寓楼,南凭崖便点头,说:“这个比你之前住的地方好多了。”

谷熏笑道:“租金也贵多了。”

南凭崖道:“能花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谷熏闻言倒笑了:“南总有见地。”

谷熏嘴上这么讲,但心里却反驳:南凭崖哪儿有花钱解决过什么问题?南凭崖不都是靠公司福利生活的吗?也不知南凭崖的工资都到哪儿去了!

事实上,追究南凭崖的工资去向的不仅仅是谷熏,还有嵩斐梵。对于南凭崖日常不花钱、收入非常高、账户却零存款这件事,嵩斐梵疑心极重。

为此,嵩斐梵还委托了妮姬塔仔细打听了一番。嵩斐梵前脚刚刚和妮姬塔结束了秘密会谈,后脚就接到了谷熏的电话。谷熏约嵩斐梵见面,嵩斐梵自然很乐意。嵩斐梵又说:“说起来,我最近想看一个古玩展,你方便的话可否作陪?”

谷熏既然想套取嵩斐梵的方案,那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和南凭崖约会,谷熏那是提前到租赁店搭配好衣服,连袜子都买双新的。但和嵩斐梵见面,就不用这么讲究了。谷熏穿了一套简单舒适的便服、搭配一双DH某品牌经理赠送的跑鞋,便到了约定会面的地点了。

嵩斐梵倒是一如既往的衣着考究,天丝绒上衣、初剪羊毛长裤、雕花小牛皮布洛克皮鞋,手腕上戴一只镶嵌蓝宝石水晶的哑光黑色腕表。谷熏看到手表的质感还有些好奇:这样的富家公子还戴不锈钢表呢?

想到这个,谷熏不禁多看了一眼嵩斐梵手表,便瞧到了表盘上赫然写着“ROLEX”。他惊讶的点就转移为:我还以为劳力士都是些俗气的金表,没想到还有这种年轻、时尚的款式?我的见识也真是太少了。看来还是要多学习。

嵩斐梵说:“你今天的打扮很年轻,很适合你。”

谷熏也想说:你今天的打扮很有钱,很适合你。

嵩斐梵穿着一套加起来够买房的行头陪着谷熏走街串巷,姿态潇洒。谷熏寻思他们一路走过的窄巷横街,便觉奇怪,只说:“我们不是说要去看古玩展吗?这附近也有展览馆?”

“我们去看的是私人展览,不是展览馆的那种。”嵩斐梵简单地解释,并把谷熏带到了一处民居。看着这民居十分简陋、狭窄、隐秘,进门之前还得拉开一道又一道的金属防盗门——这阵仗,谷熏总觉得嵩斐梵不是带他去看古玩,而是带他去买黄碟。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户民宅面前,嵩斐梵敲门自报姓名。一位中年人开门请了他们进去,在这简陋的民居中却竟是别有洞天,让谷熏开了眼界:但见里头垂着玉髓珠帘,撩开珠帘一看,便见满目奇珍,白墙上挂着名家墨宝,四周放着明清风格的红木家具,家具上又摆着精致的古玩摆件,就是一张书案上的一根笔、一块墨都有来头。

而且,这儿和一般古玩展很不同,它并没有严格的防盗,也没拉横线、也没装防盗玻璃,东西就那样随意地放着,任人观赏把玩,给观展者以良好的体验。

嵩斐梵似乎看中了一道老红木插屏,正和办展的中年人讲价。二人达成交易后,嵩斐梵十分高兴,扭头一看,却见谷熏伏在一张床上,仿佛睡着了。

“哈哈,你朋友可真行!”办展的中年人笑道,“在一张两千万的床上睡大觉!”

嵩斐梵笑道:“钱财不过身外物,好睡眠却是千金不换的。”

嵩斐梵走到了床边,但见谷熏伏在罗汉床上,却不太像是睡着了,更像是醉酒似的,神态迷迷糊糊的。嵩斐梵笑问:“小谷,怎么了?”

谷熏昂起头来,如梦初醒,只说:“这床是什么做的?”

嵩斐梵敲了敲床面,指节叩动之下发出的回响不似是木头,倒像是金玉,又闻得木纹间散发浮香,嵩斐梵判断道:“看着像是千年的阴沉木。”

办展者抚掌笑道:“嵩公子果然是识货之人!”

谷熏心中总算明白了:原来南凭崖身上的气味就是阴沉木呀?那像是湖泊又像森林、淡淡木质香气……就是阴沉木?

“所谓的阴沉木,在我们家乡又叫‘水浸木’,因为这些木头基本上都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办展的人介绍说,“所谓的阴沉木,其实就是古森林里的树木残根埋河床里超过千年而形成的木头,经过岁月的洗礼变得坚硬、带着特殊的香气,色泽也很漂亮,因此非常名贵。”

谷熏惊讶无比:“还有这样的木头?”

“是啊,这样的木头古朴凝重,做成家具,好看得很,还不怕虫蛀,又有香味,特别风雅,是绝对的珍品啊。”办展的人推销似的说,“先生,你喜欢的话可以买一床回家啊!”

谷熏听了这话,便知道对方把自己当成和嵩斐梵一样的财主了,连忙从罗汉床上跳起来,摆手摇头,笑道:“哎呀,我哪儿能啊!我就是一个打工仔,跟着嵩大公子来开眼界的!”

办展的人愣了愣,倒是明白了几分,便又笑说:“古玩是太贵了,主要是买个风雅、历史感。如果你不是历史爱好者,单单是喜欢阴沉木的话,我可以介绍工匠……对了,国产的阴沉木是很贵的,但如果他给你找非洲产的阴沉木现做一个小件,可以便宜很多,包上工费也不过十万左右——你又是嵩公子的朋友,有心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十万啊……”谷熏倒是有点心动了,然而十万对于谷熏而言可不是什么小钱,他为难地笑了笑,“我真的只是个打工仔……”

嵩斐梵看着谷熏,笑了笑,又对办展者说:“你可别为难他了!”

大约看出了谷熏的尴尬,嵩斐梵没有久留,便跟办展人告辞了,又带着谷熏去餐厅吃午饭。席间,嵩斐梵笑着对谷熏说:“阴沉木什么的,有门路的话去非洲买,是比较划算。我在非洲的一个客户说我是中国人,大约喜欢这个,还给我送了一个阴沉木的摆件,这摆件放着也不知干什么,你喜欢的话,不如送给你吧。”

谷熏一听,忙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收!”

“也是别人送我的,不花钱,放我这儿也可惜了。”嵩斐梵道,“你倒喜欢,给你正好。”

谷熏便想起了南凭崖说的:嵩斐梵对要拉拢的人温柔无比,又施以小恩小惠,最能笼络人心。

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确实还挺高明的,可比直接砸钱婉约艺术得多。

可是吧,也像南凭崖说的,这套方式怎么让人感觉那么暧昧呢?连南凭崖那样的ALPHA男也搞错!

想到南凭崖说的这个误会,谷熏忍不住哧的一声笑出来。

嵩斐梵好奇问道:“我说话很好笑?”

谷熏忙摇头:“不、不是……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嵩斐梵问。

谷熏咽了咽,便玩笑说:“你真是个好朋友,就是太好了些。”

“社么意思?”嵩斐梵不解其意。

谷熏玩笑道:“你对人太好了,知道的说你对朋友关怀备至,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想把‘好朋友’发展成‘男朋友’呢!”

“看来我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竟然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在此澄清,我实实在在的是想将你发展为‘男朋友’。”嵩斐梵目视谷熏,似笑非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