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宋有方的手实在上不算巧,庭云放大了图片仔细端详,如果不是有两颗红豆做眼睛,一时间还真不容易分辨出雪人的头尾。

他退到聊天界面,想要回复,又不知道回什么,打好的文字又给删了。

“对方正在输入……” 的提示一直在闪动,宋有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迟迟不见消息进来,他先沉不住气了,“还没消气。”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庭云莫名觉得好笑,他很难想象,宋有方是用什么样的表情打下这几个字的。

什么消没消气,什么还没消气,这种又幼稚,又近乎讨好的话,怎么会从宋有方的嘴里说出的。

庭云没有回答宋有方的问题,就这窗台上的积雪,也捏了一个雪人,手边没有现成的东西做眼睛,他直接拍了照给宋有方发了过去,顺便问了一句,“你手怎么样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宋有方一点也不客气,“挺疼的。”

庭云心想,活该,他甚至没有接着宋有方的话说下去,关上了窗户,直接上床睡觉了。

宋有方守着电话等了十来分钟,这次竟然连 “对方正在输入……” 都没有等到,他又去看了一遍宋有心给他发的消息,装可怜这招,一点用都没有。

带着汪洋并不麻烦,对于庭云而言,多个人帮他,他还落得清闲,只是宋有方格外的躁动。

又到中午饭点儿,汪洋没有带饭的习惯,向来都是空手来公司,到点儿就下班,庭云有时候带饭,会客套地问汪洋一句,要不要一块儿吃,汪洋倒是一点儿也不客套,什么饭菜都好打发。

庭云接到宋有方消息的时候,汪洋就在旁边看着,这送饭又送到公司楼下来了,庭云只能回了句不要。

“为什么不要?” 汪洋问得挺坦然。

“为什么要?” 瞎子都看得出来,自己在有意回避宋有方。

汪洋指着手机上的消息,一本正经,“这个餐厅要预订,而且没有外送服务。”

听到这个理由的时候,庭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谁知道汪洋不紧不慢地又开口了,“不知道你俩会为什么会离婚,至少你现在拒绝的态度,对他一点儿效果都没有,他反而越战越勇,你接受看看,说不定过两天他就腻了 。”

庭云张了张嘴,汪洋平时话挺少的,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语出惊人,还会有自己的恋爱经。

“你… 怎么知道?”

“alpha 都这样。”

不得不说,汪洋说得挺有道理的,alpha 有很强的征服欲,这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有时候,连他们自己都没法区分,这些执着到底是出于爱,还是本能驱使。

庭云歪着头问了一句,“你也这样?”

一直都挺坦荡的汪洋,突然之间躲开了庭云的眼神,“你要的话,我下去帮你拿。”

这一躲,庭云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他没有追问,比起让宋有方在下面傻等,不如照汪洋说的办,“那你去吧。”

接到庭云的消息时,宋有方还挺高兴的,只是高兴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太久,只维持到汪洋从写字楼大厅出来,径直走到他跟前为止。

“庭哥让我下来拿东西的。”

宋有方还指望着中午能见上庭云一面,没把庭云盼来,把这个楞头小子盼来了。

他又不能质问庭云,只能将打包的饭菜递到汪洋的手里。

汪洋体面地说了句 “谢谢”,宋有方就没那么体面了,刚想问问庭云怎么不来,见汪洋转头走得飞快,像是在躲谁一样。

宋有方眉头紧蹙,从车窗往外看,看到对街一个和汪洋年龄相仿的男孩,正朝着这边跑来,看体格和样子,像是 alpha。

“诶!” 宋有方再看向写字楼的时候,已经没找到汪洋的身影了,他只能摸出手机给庭云发消息,“那你好好吃饭。”

随后,便开着车离开了。

原以为汪洋自告奋勇下楼去拿饭菜,回来后应该会吃得很香,没想到他吃了两口后,就放下了筷子。

庭云以为他跟宋有方起了冲突,问汪洋未果,只能给宋有方发消息,看宋有方的口气,明显他俩没什么矛盾。

“小汪?想什么呢?”

汪洋看着庭云,眼里似乎有些挣扎,“没什么,想什么时候放假,今年冬天,正好能去隔壁省滑雪。”

说起滑雪,庭云脑子里一闪而过宋有方的样子,如果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自己也该跟宋有方在某个下雪的地方度假了。

“之前本来也打算去滑雪的…” 庭云苦笑了一声,“现在计划取消了。”

汪洋有些急切,没问庭云为什么有变,“那你现在还想去吗?”

其实,庭云很想出去走走,抛开他和宋有方之间的一切,散散心也好。

见庭云欲言又止的模样,汪洋脱口而出,“我们可以一块儿去。”

“啊?我跟你?”

“嗯,正好有时间。”

这哪儿是时不时间的问题,一个 alpha 邀请 omega 单独出游,庭云也不比汪洋大太多,怎么看都不太合适。

从中午下了趟楼回来,汪洋就怪怪的,魂不守舍不说,还坐立不安,到下午下班的点儿,坐在凳子上不愿意起身,庭云提醒道:“到下班时间了,你还不走?”

“今天不用加班吗?”

庭云心想这不是缺心眼吗?怎么还有主动询问加班需求的,“不用,早点回家吧。”

他刚想走,汪洋霍地冲到了他前面,“我们… 一块儿走!”

庭云往后一仰,年轻人的情绪起伏也太大了一点,一激动信息素的味道都变得很冲,“你不是骑车来得吗?你摩托车不要了吗?”

大概是摩托车还算汪洋的心爱之物,他面露迟疑,片刻后,像是下了莫大的居心,“我今天不骑车回去了… 我跟你一块儿走。”

如果庭云没记错的话,他和汪洋并不顺路,最让他心烦的是,这边汪洋的事情还没解决,宋有方也跟掺合进来了。

庭云兜里的手机一震动,是宋有方的消息。

“我送你回家。”

庭云这个当事人还没回答呢,汪洋居然开了口,“我能坐他的车,跟你们一块儿走吗?”

车上,宋有方特意买了一枝花,想着和庭云说话也能方便点。

只见从写字楼大厅出来个熟悉的身影,是庭云,可庭云身后还跟着个尾巴,汪洋这小子怎么阴魂不散啊。

走到车前,还能看得出庭云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宋有方说道:“顺道把他也捎上吧。”

宋有方张了张嘴,心里再怎么不痛快,对庭云的话还是不敢有任何的意见。

场面很是尴尬,宋有方和汪洋都不是会来事的人,汪洋见宋有方没意见,迅速钻进了后排,庭云不太好意思跟着坐后排,那不是把宋有方当司机使唤。

汪洋挺急的,直到车子缓缓发动,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汪洋,你去哪?”

汪洋报了个小区名,他一改平时的沉默寡言,说话时向前探出脑袋,“庭哥,最快能什么时候放假?”

“最快也得一周啊,年前至少要结清工人的工资。” 庭云回头看了汪洋一眼,“你很急?”

汪洋支支吾吾的,说了个连庭云都不信的借口,“想早点… 去滑雪…”

可他为了增加借口的真实性,还补上一句,“你真不跟我一起去吗?隔壁省的雪景真的不错。”

行驶的好好的车,猛地朝前一倾,车轮在路上摩擦后,发出刺耳的声音,汪洋差点栽到前座去,幸好他手快扶住了车椅。

庭云抬头一看,正好是红灯,胸口被安全带勒得生疼,他不由又看了宋有方一眼,怎么会突然急刹车啊,正好,宋有方也直勾勾地看着他。

宋有方的眼神很受伤,像是在质问庭云,汪洋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俩为什么会一块儿去滑雪?

庭云知道宋有方是误会了,他不想解释太多,可又坐着人家的车,幸好信号灯跳转成了绿色,他岔开话题,“可以走了。”

宋有方不甘心,但还是老实照做,只是一路上,这突如其来的醋劲儿让信息素的味儿不对劲了,庭云齁得嗓子眼儿里又干又涩,腺体也突突直跳。

车里的暖气充足,庭云的脸很快便被熏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湿热缓慢,宋有方隐约察觉到庭云的异样,偷偷收敛起信息素,又将车窗稍稍露出一条缝,庭云这才好受了些。

车最后停在了一片儿矮层前,汪洋下车后说了句谢谢,这句 “谢谢” 也不知道是冲庭云说的,还是冲宋有方说的。

庭云头疼,请神容易送神难,能送走一个算一个。

汪洋人都消失在视线里了,还不见宋有方发动车子,庭云知道他有话要问,索性也跟着耗。

只听到发动机嗡嗡的声音,车子是发动了,却不见往前走,又等了一阵,宋有方才扶着方向盘问道:“你们要去滑雪?”

庭云觉得自己不该跟宋有方解释太多,可余光正好瞥到宋有方手背上的咬痕,那圈结痂的牙印颜色偏深,很醒目,难听的话到嘴边,又被庭云给咽了回去。

“没有的事。”

宋有方没接话,明显是不信的。

庭云无奈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年轻人一天一个想法,或许他就是一时兴起,没人跟他一块儿,所以他才问我的。”

“那我问你,你会答应跟我去吗?”

庭云想起汪洋说的话,alpha 越战越勇,反复试探。

“他还叫你庭哥。” 挺亲热的,关系总比自己跟庭云亲近。

还得寸进尺,庭云心想。

宋有方不会聊天,越是这种时候,他越是像情窦初开的高中生,嫉妒心和占有欲一览无遗。

刚刚有汪洋在,花不太好送出手,等到只有他和庭云独处的时候,他才将花递给庭云。

老掉牙的这套,宋有方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庭云搓着花杆组织语言,还没开口,宋有方又将手机递给他看。

“什么?”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又是雪人。

“照着你堆的雪人堆的,这次好点了吗?”

上次庭云给宋有方回了消息,宋有方以为,庭云是嫌他雪人堆得太难看,今天这出是跟庭云交作业呢。

要说,宋有方的动手能力真的奇差,庭云实在没看出来,这有什么进步。

“嗯。” 庭云的回答模棱两可,分不清到底是不忍心伤害宋有方,还是敷衍。

宋有方只好给自己找台阶下,“没事,今年冬天还长,总会有你喜欢的。”

年关将至,公司里该结的账,该竣工的工程,都在陆陆续续的收尾,老板让庭云提前将这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下发给工人和员工们。

他们公司没有花里胡哨的团建和年会,老板象征性地给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包了红包,大家互说了几句吉祥话,上完今天的班,大家都能回家过年了。

董大姐到现在还没上班,之前有汪洋跟自己一块儿还没感觉,最近也不知道汪洋出了什么问题,自此那天过后,他隔三差五的请假,这几天,直接没有看到人影,办公室里冷冷清清的。

庭云从老板手里接过红包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老板,怎么不见汪洋啊?”

“嗐。” 老板手里多出两个红包,一个应该是给董大姐准备的,另一个估计是给汪洋的,“这小子,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也是他自己非要来,来两天又没个定性,年轻人都这样,最近也麻烦你了。”

庭云连忙客气,“不麻烦,不麻烦。”

可能真就像老板说的那样,年轻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新鲜劲儿过来,也就不想来了,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庭云又给汪洋发了消息。

“你今天不来红包可没你的份儿了。”

汪洋消息倒是回得快,“要放假了吗?”

这得亏是老板亲戚,给人打工的,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放假,那还要不要干了。

庭云还没回复,汪洋的消息又进来了,“我摩托车还停在公司的停车。”

“我今天晚点来拿吧,就你下班的时候,正好可以请你吃饭。”

庭云没有拒绝,两人好歹也算是共事了几天,吃个饭也是应该的。

其他同事没什么事的可以提前下班,庭云这个会计得等到最后一刻,确定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他才收拾起东西准备下楼。

汪洋做什么事都挺准时的,庭云这边刚收拾好,便接到了他的消息,“我在车库了。”

摩托车被遗忘在车库落了好些灰,庭云走出电梯的时候,看到汪洋在拿着纸巾擦拭。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要这车了。”

汪洋拍了拍机身,神色似乎很匆忙,“走吧,去哪吃饭?”

庭云从汪洋手里接过头盔,随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在忙什么?来几天就觉得没意思了?”

“躲人…”

“什么?”

话音刚落,汽车引擎的声音响彻整个车库,他俩同时转头,看着一辆车堵在了车库入口处,从车上下来个年轻男孩,年龄跟汪洋相仿。

“汪洋!” 男孩扯着嗓子嚎了一声,回音震耳欲聋,神态和动作说不上来是兴奋、激动还是生气,总之只见他朝这边奔了过来。

这气势吓庭云一跳,他转头问道:“你… 认识?”

“神经病,别理。” 作势就要拉着庭云离开,很明显,这就是汪洋在躲的人。

来人速度太快,庭云还没有跟上汪洋的脚步,就被他拦了下来,一个气势汹汹的 alpha,足以让庭云停顿半秒。

男孩死死地盯着汪洋的手,然后猛地一把将两人扯开,“你干嘛躲着我?”

庭云手腕被拉扯得生疼,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他忍不住多打量了男孩一眼,不难分辨,这也是一个 alpha,怎么 alpha 都扎堆了。

“我找你那么久。”

“我在这儿等你几天了,你就是不来拿车。”

男孩蓦地指向庭云,“他是谁?”

这男孩和汪洋完全是两个极端,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能看出他性格急躁,汪洋却能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庭云莫名品出点争风吃醋的意思,再待下去好像也不太合适,“要不… 我们改天再…”

“不用,上车。” 汪洋刚想跨上摩托车,被男孩一把抱住,两人顺势滚到了地上,男孩怎么都不肯放手,汪洋一挣扎,扭打成了一团。

“诶… 你们…” 庭云给看傻眼了,他想劝架又上不了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男孩几次占了上风,拳头都没舍得下去,他一走神,汪洋可不手软,两拳就把人干趴在地上了,男孩脸上直接见了血。

“松手!” 汪洋也急眼了,眼睛涨得通红,双手死死地箍着男孩的脖子。

男孩犟得要命,气都喘不上了了,哑着嗓子,“不放!”

随后还恶狠狠地盯着庭云,“我是他男朋友,你给我离他远点,别以为你是 omega 我就不敢动手揍…”

男孩话都没说完,脸上 “啪” 地挨了一巴掌,这一把巴掌给他脸都打歪了。

两个 alpha 动手,扇巴掌就有点让人下不来台了,男孩愣是愣了半分钟,直到汪洋从他身上起来,他才回过神来。

见过争风吃醋的,没见过这样争风吃醋的,庭云无端躺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也不能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况且人家刚刚还挨了一耳光。

汪洋戴好头盔,跟庭云说了句 “走吧”,男孩在后面可怜巴巴地追了两步,他硬是一个眼神都没给过人家。

这一通折腾,谁都没心情吃饭了,汪洋直接把庭云送回了家,下车时,庭云见汪洋脸色不太好,臭得不是一般,看这样子,刚刚那男孩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Alpha 和 alpha 谈恋爱,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极少数,能抛开信息素的吸引不谈本能,谈得更多似乎是感情。

“你俩…”

“他不是我男朋友。” 难得能听到汪洋爆粗口,“那是个有病的傻逼。”

庭云想起之前汪洋给自己的建议,“你不是说迎合 alpha 两次,他就没兴趣了吗?你躲着他干嘛?”

“他跟宋有方不一样。” 汪洋一直盯着地面,怎么都不肯抬头,“他就是个疯子,没宋有方那么斯文。”

一时间,庭云竟然分不清汪洋是在夸宋有方,还是损宋有方。

他伸手拍了拍汪洋的后背,“别生气了,回去的路上开慢点。”

宋有方的车停在一盏坏了的路灯下,从庭云从摩托车上下来的那刻起,他的目光便移不开了,他看着庭云和汪洋亲密地说着话。

汪洋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表情,只见庭云安慰性地拍着汪洋的背,也不知道他俩说了什么,后来汪洋的摩托车离开,庭云才转身进了小区。

自己软的硬的都试过了,庭云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不为所动,如今多了个汪洋,他俩之间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没有了任何的进展。

庭云跟宋有方说过,他和汪洋之间没什么,只是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做任何的回应。

可宋有方比谁都清楚,喜欢这种事情,不是嘴上随便说说,就能作数的,朝夕相处,没感觉都能变成有感觉。

感情一旦有了突破口,就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一发不可收拾,那时候,自己在做什么都是徒劳。

可他现在能做什么呢?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任庭云和别人在一起,眼睁睁地看着庭云走到别人的身边。

放假的头一个晚上格外轻松,庭云洗漱完后,拆开老板给的红包,给得还不少。

父母在一旁见了,问他放假有没有什么打算,“别老是待在家里,趁着放假多出去走走,约上阿暮一块儿去玩几天。”

其实,汪洋提过隔壁省滑雪的活动,挺让庭云心动的,假期时长以及存款走太远不太实际,但是隔壁省的话,还是绰绰有余。

回到房间后,他给阿暮发了消息,阿暮答应的挺爽开。

庭云又想了梁医生,“你跟我出去玩,丢下梁医生一个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你难不成还想带上他吗?等什么时候你有对象了,我再带上他吧,我怕你看了嫉妒。”

庭云吐了吐舌头,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阿暮悠悠道:“梁医生得回老家过年,别担心他了。”

听到阿暮这样说,庭云才稍微松了口气,“那我就先看看高铁票和酒店了。”

这个时间段,正是高峰期,高铁票格外紧俏,庭云连站票都没抢到一张,只能转头和阿暮商量,去看机票,翻来覆去地查找班次,才找到深夜的一班飞机。

订好机票和酒店后,庭云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他盯着空荡荡的手机屏幕发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他随手点开了聊天软件,宋有方的头像已经被刷到了很下面,今天晚上,宋有方好像还没给自己发 “作业” 呢。

不发了吗?

庭云想,汪洋的办法有效果了,搭理宋有方几次后,他便没了兴趣,alpha 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被宋有方死缠烂打这么久,突如其来的松懈,倒是让庭云有些不自在了,像是踩在云端一样,轻飘飘的,没什么真实感,心里也跟着一紧,紧接着是说不上来的空洞。

挺好的,日子一久,他和宋有方的事情,就能烟消云散了,宋有方这个人,也像是他人生中的一位过客,再谈起的时候,只希望自己能云淡风轻一些。

因为要去的地方不远,庭云和阿暮收拾行李起来也比较简单,一切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搭晚上的飞机,阿暮居然在这个时候去不了了。

原因不是因为别的,梁医生的父母听说了阿暮和梁医生的事情,非要来看看阿暮。

只是谈恋爱的话,阿暮还算是游刃有余,一说到要见家长,他整个人紧张到了发梢,庭云都舍不得让他为难。

“你别管我了,先去见梁医生的父母要紧。”

“你一个人行吗?”

庭云哭笑不得,自己只是出去玩,有什么不行的,“这句话该我问你,你见梁医生的父母,别有太大的压力。”

阿暮深吸了一口气,耸肩道:“见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长辈对我不满意,到时候就不是我不肯和他在一起了。”

宋有方已经连续几天,不给庭云发消息,不出现在庭云面前,他像是在等着一场无声的审判,等到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那他吊在胸腔里的那口气,才能彻底的吐出来。

偏偏宋有心在这个时候给他打了电话,起初只是抱怨了一通,说什么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他把庭云追回来。

宋有方没心思挺宋有心插科打诨,敷衍了两句,便要挂掉电话。

谁知宋有心吊着嗓子,不紧不慢道:“你知道我小嫂子买了张去隔壁省的机票吗?你说他是一个人去的呢?还是跟别人一块儿去的呢?如果是别人同行,这个人会是谁呢?”

宋有方整个人一顿,呼吸都变重了些,强忍着没有接话。

没得到自己意料之中的反应,宋有心不甘心,还添油加醋道:“半夜的飞机,到隔壁省也是半夜,酒店的房间,订的是双床房,你说他要是一个人,订什么双床呢?跟谁一块儿啊,有这功夫去散心。”

如果是别的城市,宋有方还能自我安慰一下,隔壁省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宋有心还得刺激他。

电话 “哐” 的一声被挂掉了,宋有心举着手机,叹了口气,“真难。”

庭云到隔壁省的时候,天全黑了,隔壁省的温度,比他们那里还要低不少,微微一喘气,眼前是白茫茫的雾气,他订的酒店还是山上,只能打车才能上山。

安排好入住后,他拖着行李箱进了房间,推开门的瞬间,能嗅到木屑的味道,房间里全木的家具,屋内的灯光也是温暖的橘黄色,虽然暖气刚刚打开,他还是能觉得暖洋洋的。

他跟父母报了平安,又将行李整理了出来,刚刚被风冷吹得凉到了骨子里,洗了个热水澡人才缓过劲儿来。

此时,落地窗外的下起了雪,庭云赶紧拿起手机拍了照片,翻了一下联系人,居然没有能分享的对象。

阿暮这个时候跟梁医生在一块儿,说不定还在烦恼见家长的事情,父母为了等自己的电话,已经熬得很晚了,这会儿估计都睡了,再说汪洋,汪洋自己的事情还没解决,况且他和汪洋还没熟到,能分享这些事情的地步。

还有谁呢?还有谁值得他深夜打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呢。

庭云存了两张照片,一种失落感袭上了心头,他将手机扔到了一旁,裹紧睡衣,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

风夹着雪吹得呼呼作响,刮到脸上,很快便觉得有些疼了,屋子里也凉飕飕的,他赶紧关好了窗户,蜷缩到了床上。

庭云自己没有带滑雪用具,也懒得租,别人三五成群的结伴出来滑雪,他就在一旁看个热闹,顺着滑雪场的公路往外走,路边有位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大爷。

这两样东西在冬天,还没吃到嘴里,已经能尝到香甜味,只是看着,都能感觉到热烘烘的。

大爷的小摊子生意火爆,哪怕是比平时高出一倍的价格,游客也大排长龙,等排到庭云的时候,糖炒栗子已经卖光了,就连红薯都被挑得所剩无几,下一锅新鲜的,还得等一会儿。

庭云没过到嘴瘾,买了点红薯,一个人走走停停的,半天的光阴就这么耗过去了,等他回到酒店的时候,外面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一个人的旅行,略显寂寞,回到房间后,庭云能做到就是翻看了一下今天拍的照片,和父母分享一下今天拍的景色和食物。

“下次,我们可以一块儿来。” 庭云跟爸爸正在视频,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了,他和爸爸说了再见,才跑去开门。

敲门的是酒店的服务生,服务生递给他一袋东西,“庭先生,这是为您准备的。”

庭云还没来得看是什么东西,服务生说了句 “打扰了”,便离开了。

纸质的袋子摸着有些烫手,庭云一捏,还有些软绵,他扯开袋子一看,迎面扑来一股香甜,味道格外的熟悉,是烤好的红薯。

庭云想到道谢,可服务生已经不见踪影了,刚送完红薯没多久,又有人来敲门,这次换了个服务生。

庭云接过袋子,特意看了眼,这次是糖炒栗子,“你们酒店,还会送顾客零食吗?”

他不过是随口一句感叹,服务生有些为难的表情,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不是酒店赠送的。

服务生没有过多解释,“庭先生,您慢用。”

看着桌上两袋来路不明的东西,庭云没敢吃,他找了一下,里面没有留任何的卡片和纸条,如果不是酒店送的,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还能有谁,这答案不是呼之欲出吗?

可是… 不可能的… 宋有方不是都已经放弃了吗?

房门第三次被敲响的时候,庭云抿着嘴犹豫了一下,他想着,这一次一定要找服务生问清楚,谁门一打开,一股冷冰冰的薰衣草香气,让庭云手腕发软。

宋有方正有些狼狈的站在门口。

他头顶和肩头上全是雪,铮亮的眸子在发光,脸颊被吹刮得泛红,呼出来的白气,能看出他呼吸有些急促,他将手里的热饮递到庭云的面前。

庭云没伸手去接,他心脏骤然一停,然后剧烈地跳动着,那种鲜活,像是会从嗓子里眼儿蹦跶出来一样。

“庭云。” 宋有方叫了他的名字,两人又无声地沉默了一阵。

像是对他俩沉默的惩罚,庭云眼前一黑,只有标志着安全出口的绿灯还亮着,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捏住,宋有方的温度和味道,很快将他包裹了起来。

紧接着,各个房间的客人都拿出手机来照明,整个走廊都闹哄哄的,很快从走廊尽头传来了扩音器的声音。

说是电缆被风雪压断了,明天一早才有人来维修,这一片儿都断了电,请大家尽量不要外出走动。

服务生边通知,边给每个房间派发蜡烛,发到庭云他们跟前的时候,宋有方替他接过了蜡烛。

“不好意思,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体验,请先回到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们。”

客人都陆陆续续进了房间,服务生也走远了,留下宋有方和庭云面面相觑,空气中慢慢发酵起微妙的尴尬。

庭云掰开宋有方的手,“你快回自己的房间吧。”

“我…” 宋有方把热饮递到了庭云的手里,“还没订到房间。”

临时订房间,确实不容易订到,可庭云知道,只要宋有方想订,就没有订不到的。

他完全可以拆穿宋有方的谎话,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都哪根筋打错了,鬼使神差地进了房间,没有拿过蜡烛,也没有关上房门。

等了几秒,才听到关门的声音,宋有方也跟着进来了,他在门口站了一阵,房间里黑漆漆的,他根本找不到庭云的位置。

“我帮你把蜡烛点上。”

蜡烛的力量很强大,摇曳着的烛光,很快将房间点亮,庭云也看清了站在不远处的宋有方。

宋有方身上的雪已经化了,外套上能看到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痕迹,头发也被雪水打湿。

“你把外套脱了吧。” 庭云从浴室拿出毛巾,“擦一下。”

宋有方接过毛巾后,庭云又往后退了一步,两人保持着局促的距离。

桌上的红薯和糖炒栗子都没动过,塑料包装上凝结了一层细小的水珠,纸质的包装纸也被蒸软了。

“你来干什么?”

宋有方举着毛巾,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可答非所问,“我看你排了那么久的队都没买到,所以才自作主张帮你买的。”

宋有方也知道是自作主张,可自己问的根本不是这个问题。

“我今天刚到。” 宋有方又没头没脑道,似乎很害怕庭云找到理由把他给撵出去。

“你来干什么?” 庭云又问了一遍。

房间里的暖气停了有段时间,脱了外套着实有些冷,宋有方嘴唇动了动。

“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宋有方有很多办法知道,可他就想自己确认。

庭云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来,“我要是不是呢?”

宋有方紧攥着毛巾,“那我就克制一点,别让你知道我来过。”

庭云飞快地眨着眼睛,他眼神在房间里四处乱瞟,最后抓起宋有方买给他的东西,靠着床边坐在了地上。

宋有方将毛巾放下,走过蜡烛前,烛光晃动了一下,连通墙上的人影也晃动着,他慢慢坐到庭云的身边,如释重负地说了句,“还好你是一个人来的。”

庆幸之情,溢于言表。

宋有方意识到庭云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这才开口。

“一开始想,如果有人陪着你一块儿,我真的就不打扰你了,后来看着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想了很久,到底是偷偷跟着你,还是直接出现在你面前,我还是忍不住。”

“我在想是不是天在给我机会呢?我还是有机会,陪你想去想去的,所以才敢和你见面。”

宋有方这句话说得很暧昧,到底是天在给他机会,还是庭云在给他机会。

房间里很静,能听到烛火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庭云蜷缩起双腿,将下巴搁到了膝盖上,目光久久地盯着窗外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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