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病房里很安静，宋有方见庭云没有走，这是他跟庭云说话最好的机会。
“要你原谅我奢求，想要你重新回到我身边更是痴心妄想，那些伤害都发生了，我不能装做若无其事，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宋有方瞳孔里像是有什么在闪烁，“我知道错了，庭云。”
庭云喉咙喑哑，指尖渐渐陷入掌心，感觉到痛了他才松开。
跟着放松的，是他的呼吸，他猛烈地换着气，这一刻，他莫名觉得释怀了，不是宋有方的后悔，也不是宋有方的认错。
是宋有方迟来的表白，让庭云对这段婚姻有了交代，至少，他俩都付出了感情。
“宋有方，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是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没办法再回头，就像是清洗标记的手术一样是不可逆转的。”庭云还有被标记的机会，但记忆不会被抹去，“你没办法什么都不做，我也没办法给你任何的回应，你明白吗？”
宋有方点头，苦涩地笑了笑，“不需要回应我，我只是想守着你，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alpha出现了，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庭云从医院出来时，天全黑了，街边的路灯亮着，医院门口的行人来来往往。
宋有方的那番话还在他脑海里回荡，喜欢的alpha，真的还会有自己喜欢的alpha出现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庭云的思绪，是爸爸的打来的电话，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庭云略过了宋有方的事情，“今天和阿暮他们看电影，时间有点晚了，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挂了电话后，庭云着急打车回家，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闪光灯。
今天的一场闹剧，让庭云略显疲惫，他洗漱了一番，便躲进了自己的卧室，一看手机，阿暮给自己发了消息。
“庭云，你到家了吗？”
庭云叹了口气，“刚到。”
手机屏幕的上方，不断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就是不见阿暮的消息过来，庭云猜，阿暮估计很想问宋有方的事情，又怕自己不愿意说，他索性快阿暮一步，“他没事。”
消息一发出，“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顿时安静了下来，阿暮回消息的速度也利索了，“那就好。”
“你没事吧？”
一来就是两条，庭云心想，他能有什么事啊，婚都离，手术也做了，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有事也迟早变没事。
“没事。”
“那个宋先生为什么现在才找你？”
刚刚回去的路上，阿暮也或多或少从梁斌口中过了解了一下宋有方。
前夫招上庭云，一是为钱，二是为情，宋有方这样的人，总归不会是为了钱对着庭云穷追不舍，换个说法就是对庭云还有感情。
问完阿暮又担心庭云不愿说，“我就随便问问，早点休息吧。”
先前答应过阿暮，有话直说，况且宋有方都是过去的事情，“他怎么想的，也不那么重要了，反正也没以后了。”
他没跟阿暮说电影院工作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阿暮找工作不容易，如果宋有方能帮忙，自己也承了他这个人情。
跟阿暮聊完后，庭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路灯从窗户投了进来，暖黄色的灯光看着很有温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小扇窗户外，有东西在簌簌落下。
庭云没来得及起身，手机先响了，社交软件的消息不需要解锁，直接显示在屏幕上。
是宋有方的消息，内容很简短，“庭云，下雪了。”
庭云抓起手机走向窗边，雪下得不大，掉落在房顶上，路灯上的雪花迅速融化，化成了一滩积水，积水随着重力往下滴落。
没接到庭云的回信，是宋有方意料之内的，他不想庭云错过任何一场惊喜，迫不及待想要和庭云分享。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积雪的深度，能到小腿的位置，庭云下楼时，见不少大爷大妈自发在扫雪。路上的车辆很少，搭地铁的人比平时多了不少，庭云兜里的手机反复震动了几下，他没空去看。
车厢里，信息素混杂，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一直持续到庭云下车。
从地铁站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再往前一段儿路，就能看到公司大楼了，庭云这才回过神去看手机的消息。
屏幕上有董大姐的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庭云！”
“你到哪儿了！”
“你别走公司大门。”
“实在不行，你赶紧回家吧。”
“你有没有看到我的消息。”
“走车库都行！”
董大姐的消息看得庭云一头雾水，“什么事啊？”
回完消息，他一抬头，正好看到公司门口堵着好些人，看那些人的行头，像是记者？
正好董大姐的电话也打过来了，“庭云，你先别问什么事，公司楼下全是记者，你先走车库，然后再看看今天的热搜。”
乌泱泱的人群，看得庭云后退了一步，他不追星，对于八卦绯闻这些东西也不太在意，只能先绕到车库，再打开热搜看看情况。
先映入眼帘的是热搜的标题，“宋有方与路人起争执，疑是为小情人出头。”
“宋有方婚变。”
“第三者。”
热搜里的图片有在电影院的，也有送宋有方去医院的，还有庭云走出医院的，虽然都被打上了马赛克，面貌模糊，但是庭云一眼便能认出热搜里说的第三者，就是他自己。
点开热搜评论，庭云才明白这么离谱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当初是自己要求不公开婚礼，有心人就拿着这些内容做文章。
加上自己刚清洗完标记，一个没有被标记的omega，自然不会往宋有方的结婚对象上去想。
评论分析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宋有方隐婚还不肯公开结婚对象，是因为结婚对象是个拿不上台面的普通人，有钱人都一个样，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
更有甚者，提起了宋有方爸爸的事情。
“谁还记得宋总父亲的瓜，娶了个没什么背景的omega，孩子出生后，她好像生病过世了。”
真假参半的谣言最令人相信，特别是有些人对这事还有印象。
“难怪，子承父业。”
“虽说是人家的家事，但是很难不让人往坏处想，我阴谋论一波，宋家完全不给omega人权，omega是宋家的生育机器？”
这条回复点赞量很高，从家事扯到omega权益，微博下一时间愤慨激昂。
这种真假参半的谣言，连庭云这个当事人都看傻了眼，也不知道是不是网络不好，下面刷不出来东西，等他退出热搜再进入时，词条已经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
他搜索了几个关键字，只有几条姗姗来迟的吃瓜小号外，营销号的内容都被删光了，像是被人撤了热搜。
车库静悄悄的，看样子这些记者还没找到这儿来，庭云很顺利地进了电梯，他们公司人少，大家或许好奇，但也没人堵着他吃瓜。
到了办公室，董大姐关心道：“那些记者没看到你吧？这怎么回事啊？”
虽然大家对体庭云离婚的具体情况不清楚，但是小三这种说法也太离谱了。
庭云自己也云里雾里的，这边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响了，看着那串没有备注，又略微熟悉的号码，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喂？”
“庭云，热搜和记者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宋有方的声音听着很疲惫，言语间带着说不尽的苦涩，“抱歉，如果不是这种情况，你能接我电话，我还挺高兴的。”
“你不用道歉，这种事情，也不是你愿意的。”
电话里很安静，就在庭云想着要不要挂断的时候，宋有方又开口了，“昨晚看到下雪了吗？”
话题跳跃度太大，让庭云一愣，随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看到了。”
“那就好。”宋有方像是轻松了许多，“我先挂了。”
很快网上又有了新消息，宋家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宋有方亲自澄清了庭云的身份，他称呼庭云为前妻，并呼吁广大媒体，不要打扰庭云。
楼下的记者散去了，可网上的热度还没下去，特别是有个粉丝不多的营销号，一直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带节奏，甚至还提到，宋有方的前妻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说一句。
网上莫名其妙的言论很多，庭云没心情去看，索性关了手机，去做自己的事情。
午休吃饭时，庭云为了保险，还是搭电梯去了车库。
电梯缓缓打开，庭云按住开门键，伸长了脖子朝电梯外张望，确认车库里静悄悄的，他才打算往外走。
眼前一道黑影一闪，两个男alpha冲到庭云的面前，只听到“咔咔”两声，快门按下的瞬间，灯光也在剧烈闪动。
其中一个alpha像是举着设备在直播，麦克风几乎怼到庭云脸上，“庭先生，请问您和宋有方先生是什么时候离婚的？当初结婚为什么不选择公开哪呢？是不是和网上传言一样，你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
“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让开。”闪光灯让庭云没法睁眼睛，他用手挡了挡镜头。
可两个记者仗着性别优势穷追不舍，在逼仄的电梯里，肢体上的磕碰在所难免，录像直播设备三番两次地撞到庭云的身上。
“庭先生！庭先生！”
“您回答一下我们的问题！”
记者的声音很刺耳，加上电梯长时间被迫停靠在负一层，发出了“滴滴”的提醒声，庭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和陌生alpha保持距离，是他下意识的反应，可他们已经侵入了自己的亲密距离，alpha的信息素也给庭云带来巨大的压力，这种带有进攻性质的信息素，让脆弱的腺体突突直跳，反复撞击着手术留下的创伤。
庭云只能背过身去，紧咬着牙根，像是一只受惊过度的贝壳，紧紧地将壳合住。
记者见到庭云害怕，非但没有停手，还变本加厉，几次伸手去抓庭云的手腕，想要让他面对镜头。
两边纠缠之下，指甲在庭云的手腕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庭云躲闪不及，记者将他往镜头前一拉，他眼睛通红，一脸狼狈。
有些看直播吃瓜的网友有些看不下去了，“别这样吧，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
可看热闹带节奏的人不嫌事大，很快被这些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其他刷屏之中。
记者见状，还为自己辩解，“我们没恶意的，只是问问，庭先生，你用不着这么害怕。”
“松开我…”庭云声如蚊蚋，纤细的手指想要掰开alpha的手，可alpha纹丝不动，还仗着背对着镜头，朝庭云瞪了一眼，示意庭云消停点。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阵尖锐的油门声响彻整个车库，车吱呀一声横在了电梯口。
记者还未回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搡，直播镜头剧烈摇晃，听到“哐”的一声，设备砸到了地上，“你…”
“松开他！”低沉的声音和信息素迫使一个alpha松手，他回头看了一眼，宋有方正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这声命令并不需要记者执行，下一秒，宋有方擒住对方的手腕，在血管处用力，一把甩开记者的手，将庭云从电梯里面拉了出来。
熟悉馥郁的薰衣草香气充斥在庭云的鼻腔里，他本能地寻求信息素主人的保护，将头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宋有方低头去看庭云的情况，正好看到庭云腺体的位置，微创手术留下的疤痕不大，但他还是觉得触目惊心，特别是庭云情绪激动后，整个脖子通红，就连疤痕的颜色都变得深了。
自打手术后，宋有方便觉得庭云的信息素浓度低了很多，这一刻，他嗅到了久违的酸涩味，只是其中苦楚，让他心都揪了起来，他忍不住用手覆盖腺体上，掌心能感受到庭云微微的颤抖。
寄宿在庭云身体里的标记虽然被清洗掉，但是他最依赖的alpha还是自己，宋有方脱下外套将人罩住。
温热的气息，让庭云冷静了下来，只是双手还死死地攥着宋有方腰间的衣服。
宋有方的大手顺着庭云的后背，柔声道：“没事的庭云。”
记者看清了来人，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掸了掸衣服，哂笑道：“宋先生，怎么有空到这儿来啊？”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宋有方记得这两人，他俩记者招待会就在，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记者，能跟宋家对着干，背后肯定有人帮衬着，说白了，他们也不过是拿了钱，被当枪使。
记者似笑非笑，“我们只是在履行新闻工作的职责，群众买了宋氏的股票，当然想清楚宋氏的情况。”
“我已经辞去了宋氏的职务，我的婚姻状况，是我们的私事，你已经冒犯到我的omega了。”
宋有方阴鸷的眼神，让记者愣了愣，随后捡起地上的录音笔虚张声势道：“我们听说，二位已经离婚了，方便透露一下什么时候离婚吗？您的omega似乎已经做了标记清洗手术。”
关于手术的事情，是宋有方心里的痛，他眉宇间闪过一丝凶狠，alpha的信息素，不光会让omega感到压迫感，对于alpha有同样的效果。
记者想要去护地上的设备时已经来不及了，镜头和支架被宋有方踩了个粉碎，手里的录音笔也被一并夺了过去，直播也就此中断了。
“宋先生…”记者往后退了两步，说话没了刚才的气势，“怎么？您想动手？”
“你以为呢？”
记者瞥了眼地上的破败的机器，有着直播宋有方还有所顾及，现在没了顾及，他真怕宋有方动真格的，“您威胁我？”
宋有方一改平日的冷静，“我不能威胁你？你已经威胁到我omega头上了。”
缓过劲儿来的庭云怕宋有方跟人起争执，到时候还不知道这些记者会怎么写，他抬头轻声道：“宋有方…”
陌生alpha的味道让庭云很不好受，继续在这里僵持，只会引来更多的人围观，宋有方只能先带庭云离开。
打开车门后，又替庭云系好了安全带，庭云的手微微握着，手背上的爪印很显眼。
宋有方拖着庭云的手左右端详，回头又想找记者理论，被庭云揽住，“走吧…”
车驶出停车场后，外面的光线，让庭云渐渐找回了理智，他不知道坐着宋有方的车，他能去哪。
路上的积雪还未化，交通有些拥堵，车子走走停停，最后停靠在了路边。
宋有方叮嘱了一句，“等我一下。”随后便下了车。
庭云朝着宋有方的方向看去，远处有一家门诊。
等了几分钟，宋有方先从门诊里出来，又转头进了旁边的便利店，手里提着两个袋子回到了车上。
“手给我。”宋有方说话的时候，已经握住了庭云的手，冰凉的膏贴在手背上和手腕上慢慢推开，破皮的地方有些刺痛，庭云有缩手的冲动。
宋有方柔声道：“药擦了有点疼。”他轻轻朝伤口的位置吹起，时不时抬眼看庭云一眼。
这会儿正是午饭时间，庭云下楼来肯定是为了吃饭的，宋有方擦完药后，擦了擦手，又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刚买的吃的，“垫垫肚子。”
庭云没什么胃口，接过食物的时候，说了句“谢谢”。
宋有方叹了口气，“我来晚了，抱歉。”
危机暂时解除后，两人的独处有着莫名的尴尬，庭云意义不明地摇头。
“他不是冲着你来的。”宋有方顿了顿，“怪我，最近太…没有分寸了。”
自己辞职的事情，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即便是大媒体不会报道，也有小媒体剑走偏锋，也有竞争公司盯着，是他亲手将庭云推到风口浪尖的。
食物的包装纸被庭云捏得哗啦作响，“解释清楚就好了…”
“可能会有一点麻烦。”宋有方解释道，“如果他们是要钱，就不会继续出现在你公司楼下。”
庭云一听，“那怎么办？他们想要什么？”
宋有方也只是猜测，“冲着宋氏来的，冲着父亲来的，宋氏有宋有心，父亲的事…他自己解决，我只是担心，他们还会缠着你不放。”
“你可能会不愿意，但是我接送你上下班比较保险。”说话时，宋有方还留意着庭云的表情。
果然，庭云脸色一僵，抿着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没别的办法了吗？”
“有，公关，引到网络流言风向，可是这些记者，照样会蹲点。”
庭云不是很懂这些，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车里安静了好一阵，他才开口，“我现在能回公司了吗？”
宋有方发动了车子，“我送你。”
再回到公司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了。
庭云不知道宋有方所说的公关，具体是怎么做，只是下午的时候，网上的风向都变了。
Omega人权的问题不是热搜话题了，倒是对宋有方和庭云的感情生活比较关心。
“宋总和他omega的状态真的是已经离婚了吗？”
微博的图片很模糊，是刚刚宋有方和庭云在车库的照片。
“结婚没有对外公布，明显是不想自己的omega被打扰啊。”
“宋总还挺护妻的。”
“小夫妻有点误会闹离婚吧？”
“谁小误会会清洗标记啊？”
“我磕到了吗？总裁和他的在逃小娇妻？”
庭云表情很精彩，网上什么样的言论都有，他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质问宋有方，他截了图，然后给宋有方发了消息，“为什么会这样？”
宋有方回他消息倒是挺快的，“公关。”
“等你下班再跟你细说？”
跟宋有方发消息的同时，庭云还在翻热搜的评论，有不少声讨记者的。
“记者采访的方式是不是太野蛮了？”
“对一个omega非得这么强势？”
“没看到人家不愿意？”
除此之外，在众多吃瓜评论下，看了一条不一样的言论。
“我再阴谋论一波，真的不是丑事败露，拉着omega演戏吗？”
这条评论的点赞也不算低，网上的人说话都很难听，从自己被扣上小三的头衔，到跟宋有方合伙演戏，谣言是越传越离谱，庭云也就没对宋有方提出任何的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