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庭云拍了拍宋有方的后背,可宋有方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将他搂得更紧,结实的胳膊勒得腰生疼,胳膊的肌肉挤压着他骨头,什么都能说慌,宋有方也能藏起情绪,只有信息素没法作假,庭云能嗅到模糊的苦涩。

“宋有方?”庭云试探性地推了推宋有方,力气不够大,宋有方纹丝不动,他还瞥到了宋有方眼角的红润,和瑟缩的腮帮子。

他莫名觉得害怕,只能半开玩笑道:“你想在这儿吗?”

回应庭云的,是深入他睡裤里的手,宋有方施力把他往地上拉,他借力顺势往下滑。

他不知道宋有方怎么了,只是一整晚,他都觉得好疼,宋有方掐他的手劲很大,他越是喊疼,宋有方越是用力,和平时温柔体贴的宋先生判若两人。

事后,宋有方又抱着庭云再洗了一次澡,回到卧室后,宋有方先睡着。

安静的卧室里,庭云耳边是宋有方低沉的呼吸声,他伸出胳膊,丝滑的睡衣袖子顺着他胳膊往下落,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清,但是每一寸皮肤,每一节骨头,都又酸又疼。

这是庭云第一次觉得alpha可怖,他们的力量,是作为omega无法估量的,宋有方克制不住力道,无非是心里有事。

宋有方会为什么烦恼,庭云很迷茫,他不知道他能做什么,才能帮到自己的alpha。

宋有方睡得并不踏实,耳边能隐约听到庭云翻身的动静,他做了一个梦里,梦里是刚刚的情形,他把庭云弄疼的场面都历历在目,他在梦里都没法对自己的omega温柔。

信息素在身体里愈发躁动,他知道他把庭云掐疼了,他看到了庭云脸上的眼泪,也看到了庭云胳膊上浮现的红痕,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庭云喊疼,庭云抽泣,庭云发抖,这都证明着,庭云还真真切切存在着。

可他不知道,明天一觉醒来,这份温暖的触感,还能不能拥在怀里。

他分不清楚,他到底贪恋的是庭云给他带来的温柔,还是正如父亲所说的,他并不是非庭云不可,因为信息素,因为标记,任何一个和他信息素匹配度高的omega都行?

可是,既然是这样,父亲让他选的时候,他为什么会犹豫?

他好像事事都迁就庭云,事事都征求庭云的意愿,唯独隐瞒了app的事情,如果…如果庭云知道,他俩的婚姻,不过是数据选择的结果,会是什么反应?

自己敢让庭云知道吗?

他不敢,他打从一开始,就用了最幼稚的手段,这段婚姻,他的出发点不是站在坦诚之上的,他没有筹码能确信庭云能接受,不是百分之百的几率,就有输得可能,权衡得失,他还该选庭云吗?

时间再倒推到app结果之前,他和庭云素不相识,他没喜欢过任何人,不知道爱一种什么感觉,他俩连感情基础都没有,何来的爱?所以他对庭云有的只是信息素和标记挟持下的欲望,他还该选庭云吗?

种种分析下的答案都呼之欲出,他似乎没有理由,为了庭云去忤逆父亲。

出差前,宋有方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忙,没什么时间接庭云下班,更别说两人一块儿吃晚饭。

正好表弟放假回来玩,庭云下班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父母那儿。

发育期的alpha个子长得很快,表弟的已经高出庭云一个头了。

席间,有人问到了表弟和对象怎么样了,表弟咬着筷子含糊其辞。

庭云也挺好奇的,追问道:“说说嘛。”

毕竟先前还羡慕人家,只是没料到自己能这么快结婚。

“分手啦。”表弟不太愿意多说,吃了饭躲到沙发上去玩手机了。

庭云最近胃口不怎么好,没吃多少遍下桌了,他坐到表弟身边,本想问问为什么分手,余光瞥到了表弟手机上的软件。

“这是在玩什么啊?”

看着像是聊天软件,表弟打字飞快,头都没抬,“这你不知道?这不是宋大哥他们公司开发的社交软件。”

别的庭云可能不知道,这款社交软件倒是有所耳闻,“你的选择吗?”

“对呀,还在内测呢,之前陪你去医院的时候,抢了注册机会,无聊玩玩,结果一直玩到了现在。”

社交软件还能玩出什么花来,庭云即便是没用都能猜到,最终都能玩成约炮软件。

再和表弟分手的事情一关联,庭云很难不往坏的地方想。

“怎么分手了,之前不是好好的?”

表弟停下打字的手,看表情似乎并没有因为分手的事情而伤心,瘪瘪嘴,“不合适呗,其实离得太近也挺没意思的,烦人,只要我跟其他的omega说话就疑神疑鬼的。”

“所以…你真的跟其他omega联系很密切。”庭云朝手里使了个眼色。

表弟没有丝毫的愧疚感,还将手机晃了,把app首页上的文案翻给庭云看,“哥,你看,这个app的文案,‘精挑细选,总有一个适合你的’,我觉得说的挺对的,我这不是慢慢选吗?”

庭云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与其说表弟恋爱观有问题,不如说是这句文案让人不太舒服。

Alpha和omega之间的确是双向选择,但庭云以为,这种选择是通过双方相处后,才能得出结论,而不是靠着app,通过一些冷冰冰的数据整合。

偏偏表弟在这个时候又说,“哥,你看用这种方式,是不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庭云眉头紧蹙,所以,设计这款app的人,和表弟的想法是一样的,觉得恋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这种智能又机械化的筛选,不像是找对象,倒是像在菜市场买菜,优胜劣汰。

和表弟的谈话算不上愉快,庭云枯坐了一阵,直到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是宋有方的消息,“现在来接你?”

回去的路上,庭云没什么机会插上话,宋有方在车上都在听陈助理的报告和行程安排。

直到陈助理和宋有方确定了明天的飞机时间,庭云轻声问道:“明天就走吗?”

宋有方没有正面回答,“很快就回来了。”

他看庭云的目光很深邃,好像有话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滑雪用具已经到了,就等你开完会回来了。”庭云凑上前去,身子前倾,和宋有方靠得近些。

熟悉的味道直往宋有方的鼻腔里钻,酸涩的柠檬在刺激着他的神经,庭云信息素的浓度确实比以往高了许多。

他下意识往车门的位置靠了靠,刻在他灵魂深处的,是缔结带来的羁绊,他不想走,他舍不得他的omega。

宋有方仔细打量起庭云的脸,他在想,这或许只是永久标记的魅力。

第二天是周六,宋有方醒来的时候,庭云还在他怀里酣睡,他没有将人叫醒,轻轻将人放到枕头上,从被子里钻来的信息素,愈发浓郁,比昨晚还有浓。

像是一仓库的柠檬在低温下慢慢发酵,那种酸涩味,叫宋有方难以形容,呼吸一口都觉得刮得嗓子疼。

庭云醒来时,宋有方已经不在身边,他嗓子里又干又涩,咳嗽中都藏不住声音的沙哑,全身冒着虚汗,濡湿的睡衣贴在身上,很不好受。

他摸着脑袋,温度比平时要高,喃喃道:“发烧了?”

说罢,庭云想要起身找温度计,奈何连手脚都是酸软的,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坐起身来,床头柜上压着一张字条。

是宋有方留给他的消息,“醒了给我打电话。”

庭云拱起身子想要去拿手机,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热流,让他一僵,他无暇顾及其他,匍匐在床上,拼命朝手机的方向伸手。

他…发情了…

车上,陈助理在报告出差安排,宋有方阖着眼睛靠在车后座上。

他没大仔细去听陈助理的话,脑子里全是庭云,庭云最近比较嗜睡,早上都喊不醒,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醒,有没有看到自己留在床头柜上的字条。

开会回来后,自己就得做选择,是陪着庭云去滑雪,还是按照父亲的意思和庭云离婚。

这个会…

“老板。”陈助理的声音打断了宋有方的思绪,“庭先生的电话。”

宋有方垂着眼睛,看着手机上庭云的备注,他伸手接过手机时,还能感觉到手机剧烈的振动。

“喂?”也挺幸运的,宋有方想着,至少还能在上飞机前听听庭云的声音。

眼看着车子驶入机场,机场的车流量很大,着急载客的出租车司机在狂按喇叭,尖啸的喇叭声充斥在宋有方耳边,他连电话的动静都听不大清楚。

“庭云?”自己这边实在太吵,宋有方只能捂着手机听筒。

似有似无的喘息夹杂的微弱的电流声,庭云的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刮过,他艰难地喊着宋有方的名字,“宋…宋有方…”

尾音消失在庭云的呻吟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手机,宋有方都觉得能嗅到浓烈的柠檬味。

他鼻子一酸,“庭云?”

电话里传来庭云痛苦的轻哼声,“呜…”

“老板。”车正好停了下来,陈助理想提醒宋有方到时间该下车了。

宋有方抬了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别过头,仔细去听手机的响动,“庭云?!”

“呜呜…”庭云啜泣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怎么办…我好像…发情了…”

宋有方心跳猛地加速,随后又骤停了般,沉默了几秒的功夫,他想起庭云曾经问他,有没有期待过发情期,宋有方当时答不上来,现在也答不上来。

发情期丝毫不讲道理,也来得不凑巧。

一向冷静的宋有方,在这一刻乱成了一锅粥,他该不该选庭云,庭云影响到了他的决定,庭云是否能接受app的事情,所有的问题,在他大脑里盘旋。

“宋…宋有方!”现下一分一秒对于庭云来说都是煎熬,庭云带着哭腔的音调,像是猫抓一样。

别的问题似乎都没有答案,唯独一样,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庭云很需要自己。

宋有方朝助理看了一眼,“回去。”

陈助理一愣,反复跟自己老板确认,“现在吗?可是…”

“会议延迟。”宋有方掷地有声道,随后又沉声安慰电话里的庭云,“别怕,我马上回来,没事的。”

他好像真的成了父亲口中的“普通”alpha,在潜意识里备受信息素的支配,离不开发情的omega,就像是只无力自控的狗一样。

他分不清这是爱,是冲动,还是仅仅只是欲望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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